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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
两人一阵风似的来到客厅。方非游目望去,心怦怦乱跳,客厅里也黄光密布,除了颜色不同,真像是漫天的星斗。
刚刚冲出大门,头顶狂风大作,一群鬼眼蝠恶狠狠扑了下来。
“去!”燕眉扬起笔锋,画出了一道长长的闪电,妖蝠尖叫乱飞。她杀出一条生路,转眼一看,雷车停在树下,周围的黄光远远避开。少女心头一喜,拉着方非跳了上去,大声说:“小裸虫,快蹬车!”
方非头昏脑胀,应声蹬踩踏板,院子里猝然一亮,电光从天而降,鬼眼蝠纷纷惨叫落地,乌有蛇化作道道黑气,如癫如狂,四处乱窜。
雷车正是这一群妖怪的克星,电光大开大阖,一路冲出院子,呼地一下飞了起来。
车轮刚刚离地,剥,声音不大,听起来古怪惊心。方非忍不住掉头望去,骇然发现,那座老宅正在消失……先屋瓦,再围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乃至于庭中的大槐树,整座老宅渐渐透明,直到化为了一片乌有。
“呀!”方非吓得不轻,嘴里结结巴巴,“房子、房子……”
“叫什么?”燕眉冷笑一声,“房子被乌有蛇吃了!”
“蛇吃房子?”方非几乎神志错乱。
“这些臭气包什么都吃,石头啊,铁块啊,哼,小裸虫,再不跑快一些,连你一块儿吃了……”少女恐吓没完,一阵狂风劈头盖脸地刮来。雷车向下一沉,怪风卷过头顶,声如闷雷滚过,方非一抬头,虚空中闪出一个怪影,蛇头长身,六翅怒张!
“肥遗!”方非无比吃惊,“这东西不是死了吗?”念头刚刚闪过,两眼忽又一阵发黑,飞车向左蹿出,让过了肥遗一扑,接下来翻了个筋斗,笔直向上蹿升。
天风刮面生痛,方非手攥车把,整个儿挂在车上。他的心中无比懊恼,就在刚刚消失的房子里面,有他的行李、他的字帖,还有许多父母的遗物,包括那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可一瞬间,这一切全都没了,被蛇吃掉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要不是形势逼人,方非真想癫狂大笑。
一扇巨翅从左扫来,几乎把他砍成两截。方非吓出一身冷汗,低头望去,先前的肥遗还在下面,蛇头高昂,露出黄乎乎的獠牙。
“还有一只?”方非的心被掐了一把。天啦,两只肥遗?他恨不得大哭一场。两声怪叫刺破耳鼓,蛇妖一上一下,形如两把黑森森的利刃,剪断月色,交错扑来。
雷车还在上升,肥遗越逼越近,狂风刮得放非睁不开眼睛!
“完了!”这念头刚刚冒头,雷车徒然向下一沉。
这一落快得出奇,他还来不及难受,车轮已经哐啷着地。想必落得太快,哧溜一声,单车滑出了老长一段。
方非扭了扭身子,感觉四肢还在,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去,两只肥遗凶性发作,正在空中卖力地扭打。他愣了一下,忽地明白过来……燕眉故意上升,引得肥遗双双追赶,到了恰当时机,忽又猛然下降。这么一来,两只蛇妖撞在了一起,它们乖戾狠毒,忘了正经猎物,自相残杀起来。
远远传来呱呱的叫声,方非回头一望,吴有蛇着地爬行,比烟还轻,比风还快;填上的贵眼蝠成群结队,翻翻滚滚,像是一大团乌云。
方非慌忙蹬车,才蹬两下,忽听燕眉叫声“停下”。
他一愣回头,少女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挽起那卷长长的图轴,她正眼不看方非,只冷冷说道:“小裸虫,你要开船吗?”方非低头一看,他慌不择路,前轮驶到了河堤边上。
乌有蛇、鬼眼蝠越逼越近,肥遗忽也放弃了争斗,双双猛扑下来。方非心急如焚,大叫:“燕眉,怎么办……”
“慌什么?”少女的双眼不离卷轴,念诵了两句,一扬笔,“指隐针”跳出锦囊,悬空停在方非的正面前方,火针溜溜乱转,盘上的文字喷吐青光。
“小裸虫!”燕眉的声音十分沉静,“针指哪儿,你就骑向哪儿!记住,不管遇上什么,你都不许停车……”
火针指向右方,形势危急,方非来不及多想,一拧车把,向右冲去。冲出不足五米,指针忽又左转,他又慌忙向左,本来一条直路,偏偏走得弯弯曲曲。
正发愁这样下去,必被妖怪赶上,可是就在这时,两人的四周出现了离奇的变化……两只肥遗停止俯冲,盘空逡巡不下;鬼眼蝠忽聚忽散,好似没头的苍蝇;乌有蛇流水似的从两边淌过,最近的黄光离两人不到一米,偏偏视而不见,一窝蜂地越过了雷车,乱纷纷地聚成一团。
方非吃惊极了,蹬起车来不免松懈,冷不防头顶一痛,燕眉轻喝:“别分神,留心指针。”
“这些怪物好像、好像看不见我们!”
“这是一条'无间小道'!”燕眉略略一顿,“无间小道,不阴不阳,不生不死,只要顺道前进,就可以隐蔽一切形迹。别说这些臭东西,就是它们的主子来了,也休想看见我们……”
这时火针指向东南,方非转车直进,忽见前方长了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榕树,如果再向前去,必然一头撞上。
方非想要刹车,燕眉先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叫声“不许停车”。方非无法可想,只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榕树越来越近,眼看撞在树上,哗,树干分开,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雷车一无阻拦,笔直穿过了树身。
奇迹发生,方非机动不已,又见火针向北,急忙扭转车身,不料前轮一虚,身子忽地腾空,低头看去,幽暗的河水就在脚底流淌。
“哎……”方非失声惊叫,愣头直脑地冲进了河里!
人车落水,无声无息,一朵水花也没溅起。车轮的下方,河水分成了两半,连带河底的淤泥,让出了一条道路。
雷车轻飘飘地落在了河底,车身的两侧河水滚动,害死两道悬空挂落的瀑布。
方非满心恍惚,抬眼望去。天上的肥遗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圆月下面,鬼眼蝠三三两两,看上去十分混乱……他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这才相信已经脱离了险境。
河床狭窄,转眼就到对岸,河堤是用石条堆砌,常满了阴森森的绿藻。方非有了经验,不假思索地冲向石壁,还没靠近,石堤哗地分开,露出一个洞口。
洞里一团漆黑,弥漫着腐土的气味,道路倾斜向上,蹬起车来十分费力。方非不由大叫:“燕眉……”话才出口,少女笑着说:“小裸虫,你先别说,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你知道?”方非半信半疑。
“你要雷车起飞,对不对?”
“对呀,累死我了……”方非呲牙咧嘴。
“那可不好办。小裸虫,这一条无间小道有三条法则,违反了任何一条,小道就会消失!”
“还有法则?”方非又惊又气,自觉落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陷阱。
“第一条,一旦入道,不可停止;第二条,脚踏实地,不得飞行;所以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蹬车,别打偷懒的主意。”
换在平时,方非一定罢工不干,但听第一条法则,眼下如不向前,无间小道消失,还不活活困在地底?想到这儿,他忍气吞声,闷闷地问:“不是说三条法则吗?怎么才两条?”
“第三条啊?”少女得寸进尺,居然卖起了关子,“晚些再告诉你!”
幸好坡道不算太长,方非两腿抽筋的当儿,微光扑面,忽又到了地面。他扫视四周,悠长深邃,不像普通的大街,倒像是一条水泥的甬道。地面坡度不大,可是磕磕绊绊。疑虑间,一声锐响悠悠传来,仿佛庞然大物口吐长气,咔嚓声连绵不绝,一时间越来越近。
“地铁隧道!”方非恍然大悟,一抬眼,两束强光笔直投来,一列地铁从黑暗里冒出了头!他低头一看,指隐针凝然不动,始终指着前方!
单车撞地铁,开什么玩笑?方非快要哭了出来,满心都是弃车逃命的冲动。
“逃?不逃?”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犹豫,偏偏紧要关头,少女一声不吭,静静待他自行决定。
列车风驰电掣,刹那已经逼近。方非骑在单车上面,几乎嗅到了钢铁巨兽的呼吸。紧跟着,他做了生平最出格的一件事……不闪不避,迎着列车冲去。
狂风大作,雷车如同一只小鼠,哧溜钻进了巨兽的肚皮。
雷车向前,列车向后,两两闪电交错。方非的左右两边,挤满了晚归的乘客,一个个神情木然、无知无觉,他身在其间,活是大河里畅游的鱼儿,短短的一瞬,身边流过了人家百态……形单影只的上班族、疲惫依偎的情侣、迟暮消沉的老人、激昂交谈的学子……一声呼啸,列车终于过去!方非的心子别别乱跳,浑身热血沸腾,回望身后列车,恨不得再来一次。
接下来,方非骑车穿过了六幢大厦、七道围墙,还经过了一间热闹非凡的超市。
骑了不知多远,灯火渐渐稀落,道路越发泥泞。单车一到郊外,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如果在城里,周围的人类众多,纵无实在帮助,也是莫大安慰。可是到了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一想到身后的妖怪,方非就觉形单影只,浑身不寒而栗。
“行了!”燕眉终于大开金口,“小裸虫,下来歇歇!”
方非跳下车来,一跤摔在地上。他就势躺了下来,双腿好似不归自己,衣裤早被汗水浸湿,肺里面像是着了火,咂一咂嘴,满嘴都是浓烈的血腥气。
燕眉抬头望天,一点星光孤悬东方,不由怅然说:“天要亮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方非忍不住问:“天亮了又怎样?”
“第三条法则:曙光一现,道路消失!”女道者叹了口气,“无间小道,只有夜里才有的!”
“夜里才有?”方非惊叫,“怪物来了怎么办?”
“附近有一个山洞,可以暂时藏身……”看见方非脸色,燕眉微微一笑,“小懒鬼别担心,这一次不用骑车,走过去就行!”
两人徒步行走,女道者足不点地,好似在草叶尖儿上滑行,一晃眼,就把方非抛在了身后。从后面看过去,她的双腿修长,腰身纤细,白衣随风飘举,恍若初冬的新雪。少女走过的地方,灵光飞动,就连枯寂的山岭也活泼起来!
方非的心里暖洋洋的,恨不得跟在少女身后,一直走到天地的尽头,他又欢喜,又急切,脑子一热,冲口而出:“燕眉,问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少女并不回头。
“怎么……”方非迟疑一下,轻声说,“怎么样才能成为道者?”
“咦?”燕眉转身瞪视少年,“你想做道者?”
方非的心子砰砰狂跳,极力鼓起勇气,使劲点了点头。
“你?”燕眉盯着方非一会儿,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小裸虫,这句话,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提了!”
“为什么?”方非只觉一股冷气从尾椎蹿到头顶。
“不用就是不用!别的,你不必知道。”燕眉看了看天,转身走开。
方非挨了一记闷棍,自信心大受挫折,可是燕眉神秘兮兮,不肯说出理由,反而叫他心中不服。他憋了一股闷气,少女走得越快,他越是不肯落后,走到双脚肿痛,也不吭上一声。
翻过一座山岗,东方已经发白,山下有一个隧洞,一列火车呼啸驶出。
“到了!”燕眉一指远处。
“在哪儿?”方非左右瞧瞧,不见山洞。
“那里不是?”燕眉一努小嘴。
方非凝目望去,前方并排两块巨石,中间夹了一条石缝,一指宽窄,三米长短,石缝里面透出来一股寒气。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