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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姑伸手为她拭泪,刚要开口,就听得窗纸上沙沙响了几声,仿佛是有人外头偷听,云静好立时冲了出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眼前只见一道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她未及多想,脚下步伐一变,便如轻烟似追了上去,奇怪是,那人知道她追,反倒放慢了速度,似乎有意要将她引到某个地方。
到了小明湖畔,那人终于停下,站树下等着她,待她走近,便轻轻说了一句,“娘娘请随我来,我家公子正等着娘娘。”
他叫她“娘娘”,也就是说,他知道她身份!
云静好又朝前走了几步,看清那人一身家丁打扮,“你家公子?”
那人微一点头,并不多言,转身头前带路,云静好没怎么犹豫便跟了上去。
那人带她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别院,院内早有小轿相迎,她便掀帘坐了进去。
没过多久,听到落轿之声,自有侍婢扶她下轿,领着她绕过曲折回廊,朝着花园行去,耳边似听到一道微妙笛声,仿若虚幻。
是阿爹!
这笛声虽然飘渺,但其中独特神韵,有一种说不出高华清逸,竟酷似阿爹技法!
她不觉加了脚步,残阳如血,那人一身锦绣长衫,倚树而奏,因为背对,她瞧不见他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何姑姑说你信吗?可信吗?可信吗?可信吗?
下一章是另一个当事人口中真相,这个当事人说真相跟何姑姑说,是完全完全完全不一样,他们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人说谎,小好应该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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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三千宠爱在一身》
她不觉加了脚步,残阳如血;那人一身锦绣长衫;倚树而奏,因为背对,她瞧不见他面目。
只闻笛声神秘清远;音调回环绵长,仿佛时光回转;岁月如逝水倒流;她好似看到幼时;元宵佳节;阿爹抱着她去看花灯猜灯谜;买元宵给她吃,似水流年;如梦如幻。
许久,笛声戛然而止。
那人转过身来,颜如舜华,质若冰雪孤洁,神若寒潭清寂,笑意温润如玉,竟是长公主义子君念初!
君念初,念初,云静好突然间雪光惊电似明白了过来,心,这一瞬间漏掉了半拍。
“你……究竟是谁?”
君念初并不回答,只是莞尔,“姐姐随我来,母亲已等候姐姐多时。”
上回宫里,他是唤她“云妃娘娘”,这回,他却唤她“姐姐”,云静好注意到这个细节,便加肯定了他身份,于是随他进了园子里凉亭。
长公主果然立于柱前,高髻广袖,眉如远山,亭子里石桌上还满满搁着美味佳肴,竟全都是云静好素日爱吃。
她近前执晚辈礼,长公主点点头,让她旁边椅子上坐了,又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你自小胃口便不好,身子又弱,刚到康城养病那会儿,饮食皆不习惯,竟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我陪你爹去看你,亲手做了这道以酸笋入味汤给你开胃,没想到,你竟真爱吃,这么多年了,也没忘记……”
云静好只感觉天地她面前再一次翻转,怎么可能?小时候,那个常常跟阿爹身边,煮美味酸汤给她吃厨娘,竟是尊贵无比长公主?
长公主抚了抚自己面颊,却是微微一笑,“你自然不记得我,那会儿我去看你,都要将脸涂得蜡黄,以避人耳目。”
云静好笑了笑,问,“长公主跟我并没有什么干系,为何要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是因为你爹,也因为我将你视作自己女儿……”长公主美目低垂,半晌不语,再待开口,却语意哽咽,“你想知道我跟你爹事,何必去问别人?直接问我便行了。”
云静好沉默下去,长公主做了个深呼吸,苍白着脸,轻轻诉说,“我认识你爹时,他还未娶妻,那时,我和你差不多大年纪,那个时候,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却是什么也不放心上,每日只知道打扮玩耍。我因宫里待腻了,听人说玄武大街好玩东西极多,便偷偷地出了宫,那天恰逢七夕夜,街上鹊灯相继点亮,焰火满天。我相中了一盏鹊灯,却发现钱袋不见了,正当我窘迫之际,你爹仗义疏财,帮我付了银子,那时,他并不知道我身份,但我却认得他。”
“你爹是先帝一朝鼎鼎大名才子,七岁便能背诵曹植《燕歌行》,九岁便能作诗,采戏弈棋,无不精妙,生得丰神隽逸,眉目若画,有‘潘安再世’美名,帝京贵女,没有不认得他。”
“那晚之后,我便常常溜出宫与他相见,我们说了许多许多话,仿佛总有说不完话,每次相见,都是难舍难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人,可以与自己这般琴瑟相和,心心相印。”
彼时,她只是烂漫天真豆蔻少女,他只是优雅多情翩翩少年。
相识,应该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至此将对方铭刻了心里,成就了一生思恋。
“再后来,他终于知道了我身份,便向先帝求娶,先帝知道他有才,但也知道他很穷,他月俸银子几乎全都捐给了贫困学子,先帝觉得这样人,是傻得无药可救,便不愿让我嫁给他,只说云家穷门穷院养不起我这尊大神,为叫他死心,先帝还当即赐婚,以云家全族性命要挟,逼他娶了谢灵蕴,也就是你娘。”
她语声飘忽,听云静好耳中,却似惊雷一般!为何她说与何姑姑说竟完全不一样?究竟谁撒谎骗她?
“他奉旨成亲后,我以为无望,沮丧欲狂,便大病了一场。”长公主叹了一声,继续道,“他知道我病了,放不下我,便偷偷进宫来看我,那一夜,他一直陪着我,这皇宫看似华丽,夜里却很可怕,是他告诉我不要害怕,他说,他会我身边保护我,从此,我就不害怕了……”
“这样过了半年,我有了身孕,纸包不住火,宫中开始流传我们事情,先帝震怒,亲自端了落胎药给我,可我不肯喝药,以死相逼,先帝终于还是屈服了,当晚宫中设下酒宴,命你爹携谢灵蕴入宫,先帝说,我是公主,做妾是不可能,便问谢灵蕴可愿顾全大局,自请为妾。岂料,谢灵蕴竟当场发难,当着先帝面,撞了柱子,血溅御前……”
她声音不住颤抖,泪水洒落,容光酸楚,君念初便紧紧握了她手,她才有力气说下去,“亏得太医救治及时,谢灵蕴才保住了一条命,你爹原是冷落她,但此事后,因对她有愧,便待她好了许多。倒是我,被她闹了一场,受了惊,晚上睡觉便常常惊醒,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终,怀胎三月却没能保住……”
“我不能成为他妻子,孩子也没了,我终于失去了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见他,谁也不见,只一心病榻上等死。先帝为弥补我,便对我加疼爱,为我建了牡丹园,遍植天下奇花异草,筑高耸霄汉公主台,台上焚淑兰,悬明珠,日夜歌舞丝竹,又为我造公主府,发数千能工巧匠日夜修筑,府里纷奢精巧,冠绝当世。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生命长短对我而言,已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太医说,我只怕过不了那个冬天。”
“但就那个冬天,你出生了,这本不关我事,可是我却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你,于是,我终于又见了你爹,让他带你到公主府。你当时小得就像是一只可怜猫儿一般,裹红绫襁褓里,一张吹弹可破小脸,一头浅浅黄黄细软胎发,闭着眼睛,啼哭一声接一声,他将襁褓送入我怀抱,你却突然停止了啼哭,睁眼望住我,粉嫩小嘴微微努起,乌溜溜眼珠,纯澈如世外之泉。我瞧着你,便想起了自己孩子,仿佛你就是我孩子,我唯一寄托,于是便不肯放手,每日必要见了你,才肯吃药吃饭,也因为有了你陪伴,我挨过了那个冬天,一直活到了现……”
说到这儿,她抬起绣有缠枝花边锦袖试了试眼角,望着云静好,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自小被人毒害,你身边人,都说是我害你,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说一遍,我没有害你。一直以来,我都将你视作自己女儿,你康城养病,我每年都随你爹去看你,亲自煮汤给你喝,你爹有多疼你,你是知道,若我有半分毒害你心,他岂能容我?”
云静好沉默不语,她也良久沉寂,一时只听见风吹树梢声音,萧萧飒飒。
不知过了多久,云静好突然站了起来,长公主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拂袖挡开,两人之间顿时隔开一步之距。
长公主呆了呆,伸着手,僵立那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御,莫不静好。”云静好敛去温软神色,冷冷逼视她,“多好诗句,可是,你要我如何信你?你与阿爹那样好,但阿爹出事时,你哪儿?他身首异处,血溅刑场时,你又哪儿?你是尊贵长公主,连皇上都敬你三分,你若肯救他,他便不会死!”
“阿好……”长公主双唇一直颤动着,一时悲苦无限,抱住她肩膀,泣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若不是为了我,你爹便不会亲手藏了那些珍宝,背一时骂名,将性命葬送萧道成手里!”
“你说什么?”云静好呆那里,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云府里被搜出那些珍宝……真是阿爹亲手藏?”
长公主抹去脸上泪水,点点头,语带颤抖道,“珍宝是他藏,但却不是他,他一生活得干净清白,是我害了他……当初,他收集了许多萧道成弄权营私残害忠良证据,只需要带着这些证据参一本便万事俱备了,但萧道成那老狐狸手里有我把柄,又知道我跟他私情,便来要挟我,他知道后,为了保全我,便决定牺牲自己,他从公主府拿走了那些珍宝,藏了自己家里,待萧道成诬告他时,便是铁证如山了,只有他死了,萧道成才会罢手……”
云静好还是摇头,“你是长公主,萧道成再跋扈,也是臣下,他能拿什么事要挟你?若他真有本事要挟你,为何那天死牢,反倒是你要挟住了他?”
“是弑君……”长公主声音已然微不可察,亭子里灯影忽地跳动,她姣好面庞上掠起一片阴影,“我今日叫你来,便不想再瞒你任何事先帝不是病死,他是死我手里,萧道成一直知道,便一直要挟我,但我又怎能一辈子受制于人?”
“萧道成那人一生谨慎,从不感情用事,唯一弱点便是他儿女,于是,我便从萧容浅身上下手,容浅很爱君少秦,可惜,君少秦却一直冷落她,他虽尊她为后,可眼里却丝毫没有她存,这座繁华富丽皇宫,对容浅来说,每一晚都是寂寞,每一晚都是煎熬,我见她容颜损毁,生不如死,便给她送去了一剂良药,一个长得很像君少秦侍卫,多幸运,她很便怀孕了,于是,我也有了萧道成把柄,他便再不能要挟我了。”
云静好震惊到无以复加,原来,皇后肚子里竟不是君少秦血脉,那君少秦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难怪江映月说,昭阳殿看到个侍卫跟君少秦长得很像,原来,那侍卫竟是长公主安排!
只是,先帝与长公主姐弟情深,先帝倾所有宠爱着她,弥补着她,她却为何要对先帝狠下杀手?
长公主正要说下去,却有家丁过来,向她轻声禀报了几句,她点头,随即向云静好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疑惑,但此时天色已晚,你再不回去,宫里恐将大乱,今夜便暂且到此吧,明日我会进宫看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说完,他又吩咐君念初,“带你姐姐从秘道回去,千万要小心。”
君念初点头,道了一声,“是”。云静好想了想,并没有拒绝,转身跟着他走了。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