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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玉听了,才又要挠她痒痒,心中一转,便低下头去。
怀真道:“然而我瞧着你,竟像是总惦记着我表哥,只是,我说句不中听的,我舅舅家里,是行商的,只怕你的心思是白惦记着了,别说老太君跟夫人,就算是三叔父跟三奶奶那关也过不了,因为我们素日相好,我才跟你说这些话,趁早儿便把此事丢开罢了,免得自苦。”
原来这两年应怀真冷眼看应玉,果然一日比一日更上心李霍,但凡李霍偶然得空来一次府内,应玉必然会到,那种情形……让她瞧着触目惊心,竟想到前世自己对凌绝的那种痴念之态来,可是细想两家的家世,便知道应玉是空念想罢了。试问世间又有几个父母似应兰风一般,不管应怀真喜欢的是谁,都会一力说好?
应玉听了这话,心里知道有理,其实她心底暗中也思量过此事,只是无法可想,此刻听应怀真也提出来,便皱起眉,半晌才道:“既然你同我说明了,我也不瞒你,我心里的确……是有李霍哥哥的……”说到这里,脸儿便红了,那种娇羞之态,跟先前的任性泼辣大相径庭。
应怀真瞧在眼里,就也低下头去。
应玉把心一横,又道:“先前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翠姐姐定了,少不得我要找个机会跟娘说明……只看爹娘他们的意思罢了,他们准我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准……”
应玉说到这里,便红了眼眶。
应怀真听了,一时有些惊心,忙劝说:“快别只是胡思乱想,且不说到底如何,就算不成,只另寻别的好的就是了,何必先想不开?”
应玉摇了摇头,道:“你又没喜欢过一个人,又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楚?我不怕跟你说,我既然打定了主意,我的终身若是他才好,若不是他……活着也是没意思了。”
怀真听到第一句话,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苦笑:那种求而不得的折磨苦痛,谁又比前世的她更明了?而听到最后,一面儿深明应玉的心情,一面儿又后悔自己多提了这件事,反招惹出她这些话来。
只不过纵然是不提,应玉心中自也是如此想的,于是只叹了声罢了,当下再也没有说话。
如此马车出了城,沿着大路走了七八里路,便在城郊的洢水河边儿停了下来,遥遥地望见前方一片绯红若云,又有屋宇若干,正是一片桃林在望。
当下便驱车前往,在那屋舍之外停下,早有小厮前来告诉,说应侍郎携家眷来此,让不相干的人暂且回避,只留下使唤的人若干。
由此丫鬟们下车,先伺候奶奶姑娘们入内暂时歇息,李贤淑赶过来,便也陪着女孩儿们往内而去,怀真抬头看了一眼,见写着“桃林观”三个字。
原来每年春日,便有许多王孙公子出城踏青赏花,这桃林观,正是因为这偌大一片桃树林而得名,春日之时,每天也要招待若干达官显贵,并接受香火布施之类,早已习以为常。
且说李贤淑送着怀真跟应玉等进内,稍微歇脚吃茶,左右看了眼,并不见谷晏灏,当下便走了出来,本以为她落了后,谁知竟总找不见人,问了个丫鬟,才说谷晏珂并未进门。
李贤淑本不放在心上,才要回屋,心念一动,反倒是也出了桃林观,站在那门口往两边一看,却见右手的桃林边儿上,有两个人并肩站着,似正说话,定睛细看,果然是谷晏珂跟应兰风两人。
李贤淑当即皱了眉,慢慢往那处走了几步,隐隐地听到应兰风笑了两声,然后谷晏珂笑道:“这一首虽然好,但所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只有些恼它太轻狂了,倒不如另一个洒脱自在……”
应兰风便道:“又不知是什么?还比这首更妙?”
谷晏珂点点头,便曼声笑道:“半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岂不有趣?”说着,便掩口而笑,目光盈盈看着应兰风。
应兰风抚掌笑道:“果然有趣的很,表妹通今博古,委实叫人佩服。”
谷晏珂轻声道:“哪里就算得上通今博古了?只不过略记得几首歪诗罢了,算不得什么……哪里比得上表哥文采风流,满城……”
李贤淑在后听着两人相谈甚欢,又见谷晏珂是这般脉脉含情的情形,一时便吃起飞醋来,气得便要上前打散,忽然身后一人过来,笑道:“哥哥好兴致,也不进去歇脚,倒在这里说什么,让我跟嫂子好找。”
李贤淑回头一看,却是应竹韵,笑着冲她使了个眼色,李贤淑会意,便也笑说:“找他又做什么?这么大人儿,总不能是丢了呢。”
这会儿谷晏珂也回过身来,笑微微地行礼,道:“表嫂,三表哥。”
李贤淑瞥她几眼,越看越是不顺眼,总想在她那桃花似的脸上抓上几道似的,却见应兰风也走过来,便道:“可不是呢,又找什么?不过我见此地景色甚好,一时流连不舍罢了。”
李贤淑忍不住冷笑道:“景色倒也罢了,不过这会子是在野地里,若是不留神被别的什么精什么怪的迷住了,那才叫好笑呢。”
谷晏珂只当没听见的,便同应竹韵先回屋去了,应兰风笑看李贤淑一眼,并不说什么,只也一块儿回去了。
如此略吃了两口茶,家人已经在桃林之中安排了桌子果品,并席地的毯子之类,众人便赶赴桃林里头,赏花吃酒,十分和乐。
不知不觉,过了晌午。日光微暖,众人都有些醺然醉意,应兰风跟应竹韵谷晏灏三人早四散走开,赏花吟诗,十分流连。
怀真懒懒地便趴在桌上,见此情此境,心想若是有琴在此弹上一曲,必然绝妙。
正在幻想,忽然听到桃林外马蹄声连响,奔到外间,却又戛然停了下来,因桃树掩映,自然看不清什么,众人便不以为意。
谁知顷刻,便听脚步声响,竟是应兰风匆匆自外头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应兰风满面地喜不自禁,先对应怀真道:“怀真,你瞧是谁来了?”
应怀真不解,便歪头看去,看到那人之时,顿时怔住了。
许久不见,昔日的瘦弱小子,如今已经生得高大威武,一张脸也脱去昔日的稚气,因在军中历练,面上更带几分刚毅之色。此人居然正是李霍,看似风尘仆仆地,手中抱着头盔,兀自穿着一身儿戎装。
怀真一看,先跳了起来!只因李霍跟着扬烈将军孟飞熊,这两年更一直都在外头驻扎操练,连过年都不曾照过面,怀真忙跑上前去,李霍双目一亮,却也急忙从应兰风身后奔出来,跑上跟前儿,待要把怀真抱起来,又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儿,只好按捺激动,唤道:“妹妹!”
怀真跑到李霍跟前儿,此刻她的个头才到李霍的胸前,需要仰头才能跟他好生说话,怀真心中又惊又喜,眼中便湿润了,道:“表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又打量他一身戎装,拉拉衣襟,又扯扯胸前的锁子甲扣子,心中十万分欣喜。
李霍笑道:“正好儿今儿我们在前面的洢河大营驻扎,先锋官报说应公府的车驾出城,我便猜是姑父带你出来了,便赶来一见。”
怀真听了,不由担忧道:“贸然就来了?可跟长官说过?别又因我们而违令了呢?”
李霍见她如此关切自己,便道:“放心,特跟孟将军讨了半个时辰,只见你们一面儿,即刻就要回去呢!”
怀真见他行事如此妥当,便欣慰点头。此刻应玉也早起身来,忍不住竟走上前来,只因对李霍朝思暮想,如今见果然就在跟前,一时红了眼眶,便唤了声:“李家哥哥。”
李霍转头看去,认得是应玉,便笑道:“玉儿妹妹也在,向来可好?”
应玉见他一身戎装,英武飒爽,十分心仪,一时目不转睛看着,便道:“好得很……你、向来在外头可也好呢?”
此刻应蕊跟应翠,谷晏灏等也在场了,怀真生怕给人看出端倪来,便拉拉应玉的衣袖,应玉才忙擦擦眼睛,忽然想到一事,情急之下,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偷偷放在应怀真手里,低低对她道:“帮我交给他。”应玉说完,就转身跑了回去。
怀真待要还给她,她已经跑了,无法,只好对应兰风道:“爹,我跟表哥说几句话。”说着,拉住李霍便往旁边走开几步,隔着几棵桃树站住了。
李霍也察觉方才应玉有些古怪,只不理论,忙着问怀真道:“近来可还好?我只顾在外东奔西跑,连京城都少回,心里虽然着急,只是毫无法子。”
怀真点头,因知道他只有半个时辰,来回儿只怕也是紧赶的,便抬起手来,却见手心是个绣鸳鸯的红荷包儿,见上面的针线,知道是应玉所做,怀真便道:“表哥,这是玉儿姐姐亲手做的,托我交给你……你、你且收着罢了。”
李霍愣了愣,疑惑问道:“是她?可、无端端给我这个做什么,我又用不着?”
怀真笑道:“总之是她一片心意,你拿着就是了。”说着,便塞在他的手中。
李霍握在手心里,半晌笑了笑,道:“这样精致的东西,给了我,迟早晚弄坏了,或者弄丢了……罢了,既然给了我,我便收着就是了。”他在军中多年,性情豪爽,于这些儿女小性上并不多心思量,说笑着,便揣到怀中去了。
当下,两人便又略说几句话,怀真拉着李霍回去,又同李贤淑寒暄片刻,见时候不早,忙告辞众人,又跑出桃林,上马去了。
李贤淑因为不舍得外甥,便同怀真一直送出了桃林,应玉却也跟在身边儿,依依不舍看着,泪眼汪汪。
正只顾呆看,忽然身后有人拉了拉她,应玉回头,却见是姐姐应翠,只听应翠道:“你给我回来。”便把应翠拉走了。
应怀真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叹,并不做声,见李霍去的远了,就劝了李贤淑几句,李贤淑擦干了泪,忽然想到谷晏珂在里头,生怕她又作怪,便要回去。
应怀真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应翠大概跟应玉有话说,于是便放慢脚步,只说自己在此看看花儿再走。李贤淑便叫吉祥陪着她,自己先回去了。
怀真便在桃林之中,且走且看花儿,心神被这样的春光美景所迷,便把所有的忧愁思绪都放下,只专心一意地细看这大好春色罢了。
不料才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马蹄声急促响起,由远及近,怀真一愣,只以为是李霍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成?当下忙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如此奔了片刻,便出了桃林,定睛一看,果然见前方有一队人马,当前一个人,离开众人,正一马当先地纵情狂奔,却并不是李霍,也看不清究竟是谁。
那人马速甚快,仔细又瞧了会子,等看清是谁之时,一人一马距离此处已经不足百米,居然是熙王赵永慕。
怀真见了,便欲抽身返回,不料脚下才一动,就听见赵永慕厉喝了声,声音大非寻常。怀真忙又看去,见熙王胯下的马儿忽然像是发起疯来,拼命地跳来跳去,且又歪歪扭扭,仍是跑的极快。
怀真见状,吓了一跳,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又看熙王在马上摇摇欲坠,险象环生,不由捂住嘴惊呼了声。
熙王身后的众随从打马追赶,也都大声鼓噪起来,纷纷让熙王小心。
怀真正倒退一步,这会儿功夫,那马儿忽然向着她的方向,竟不偏不倚,奔雷闪电似得冲来。
怀真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