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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才要答话,忽地见迎面来了一人,宽袍大袖,玉带青衣,正是郭建仪。
小唐一见,便不做声了,只抱着怀真迎着到了跟前儿。
郭建仪早见到他抱着怀真,心中自然诧异,面上却也并不露出分毫来,两下见了,郭建仪看看他,又看向怀真,道:“唐大人这是……”
小唐便道:“怀真身子不适,我如今送她回府,并不敢劳烦表舅爷。”
郭建仪听得他如此称呼,心中一震。
四目相对,小唐见郭建仪双眸之中带着些警觉不悦之色,郭建仪却也看出小唐眼中自有些寻衅戒备之意,偏偏两人面上都是温文端庄,依稀含笑,叫人瞧不出什么不妥当来。
这会儿怀真听见了,便转回头来,看向郭建仪,一时又羞又愧,便只轻轻唤了声:“小表舅……”
郭建仪听了,才又看向她,却见她脸上红的非常,双眸中泫然欲滴似的,看着自个儿,仿佛要说什么。
曾几何时……是他抱在怀中、细细呵护着的丫头,如今……却归他人手,自个儿竟连扶一扶都不能够了。
郭建仪心头竟是一痛,便仍是温和微笑,道:“怀真不必担心,既然唐大人要送你,那就不必我了……稍后,我得空了,自然就去府内探望你。”
怀真听了,才略一点头,又咳了声,道:“多谢小表舅。”
小唐听到这里,心中很不受用,便向着郭建仪一点头,道:“请了。”
郭建仪往旁边一让,举手行礼。
小唐便抱着怀真径直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怀真抬眸看他一眼,即刻便被抱着离去了。
郭建仪站在原地,只是望着,一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了,兀自难动一步。
正在恍惚,便听到有人笑了声,道:“我听小厮说,因怀真病了,你要送她回府……特意出来看看,怎还在此?”
郭建仪转头,却见出来的竟是熙王。郭建仪便垂眸道:“唐大人已经送她去了,不必我了。”
熙王挑眉,却又一笑,道:“我当为何好端端地不见了人,原来是‘见色忘义’去了。”
郭建仪闻言,便也淡淡一笑。
熙王叹道:“他方才在里头,还跟我说你同我府内丫鬟的事儿呢,回头自己却这么着……这还未成亲呢,已经是这个做派了,若是成了亲,倒不知会究竟如何。”
郭建仪听在耳中,心中一动,问道:“唐大人何以知道昔日之事?”
熙王道:“我也不明白,大概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日他还特意寻我问起来……说起来,你也真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儿了,倘若你没有中意的,我帮你留心如何?务必给你找个极好的。”
郭建仪一笑,道:“多谢王爷,也只随缘罢了。”
熙王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先前我们不也为了小唐的终身只管操心来的?谁知他竟有这个缘分,竟得了怀真这样难得的孩子去……可见先前是缘分不到,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郭建仪心中丝丝作痛,竟有些无法自持,遂垂了双眸,半晌,才一笑道:“只望……唐大人对怀真好……便是了。”
熙王道:“这个不必介怀,我瞧他是真心疼爱怀真的,只怕会对她太‘好’了些呢。”
郭建仪轻笑两声,无言以对。
熙王说道:“既然你不走了,不如回去……再继续喝几杯如何?”
郭建仪茫然无法自主,随着熙王走了两步,复回头过来,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谁人的影子?
话说小唐抱着怀真出门,竟送她上了车内,怀真先前只管将脸藏在他的胸前,又拿帕子掩着口,忍了咳声,生怕给人瞧见……
然而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这一路出来,一双双眼睛且看的分明,都知道应小姐病了,唐侍郎亲抱了出来,要送她回府呢。
怀真的心始终揪着,进了车厢中,总算才安稳几分,因见小唐还在,便道:“你还不出去?”
小唐见她脸儿红红,娇喘微微,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几乎不舍得离开,却也知道不好守着她,便道:“我就去了,你觉着如何?”
怀真看他一眼,忽地又想到方才他在府内的唐突举止,便咬唇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你真是越发……”说到一半,却又停下,只低低地:“我病的倒是无妨,只怕要给你气死了。”
小唐闻言便笑,见她斜靠着车壁,便倾身过来,握着肩头,欲叫她躺着。
怀真吓了一跳,忙抬手抵在他肩头,道:“你又做什么?很不用费心,叫吉祥进来就罢了,你只快些下车。”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
小唐无奈,便握着肩头,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别恼,我立刻下去了。”
怀真只转开头,更不肯看他一眼。
小唐瞧了一会儿,终究才放开她,退了出去。
吉祥正忐忑等着,见小唐下来,才行了礼,又进了车。
此刻小厮牵了马儿来,小唐翻身上马,便陪着马车随行。
怀真一路上昏昏沉沉,总思要睡,然而却只忍着。
只因想到若睡了过去,到了应公府,只怕又要小唐来抱,再给人看一回,倒是像什么样呢,于是只是撑着,合着眸子养神,半醒半寐地。
吉祥坐在身边儿,便偷眼看怀真,想到方才在熙王府内所见一幕,心也忍不住大跳,有心想同怀真说话,却见她总是似睡非睡的模样,便不敢打扰。
如是,便很快到了府内,门上望内通报,顿时便有人出来接了。
小唐翻身下马,见吉祥扶着怀真下车,他有心上前,又怕她脸上抹不开,心里一恼,只怕对身子更加不好,于是便只在旁看着罢了。
小唐本想随着进府,不料府内有个小厮出来,行礼陪笑说道:“唐大人有礼,我们二奶奶说,劳烦大人送姑娘回来……然而今儿二爷大爷都不在家,就改日再向唐大人道谢罢了呢。”
小唐听了,心中诧异,这意思竟是不许他进府了?却是何故?
怀真正迈步往门内走,闻言也回过头来,瞧着也是有些诧然的,然而只是略一思忖,便道:“既然爹不在家……唐叔叔且先回去罢……横竖我无碍了,多谢相送。”说着,便又回身,敛袖向着小唐屈膝行礼。
小唐见她这般,便应道:“你好生保养,我改日再来探望。”
怀真向着他一点头,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也不便再说,就扶着吉祥的手儿,仍入府去了。
小唐站在门外,双眉微蹙,抬头看了一眼应公府的门首,心中总觉有些异样,想了想,就问门上:“今儿有什么人来府内不曾?”
那小厮忙点头道:“回大人,并没有什么人来。”
小唐想不通,待要再问别的……叫人以为他是个好打听之人,倒是不妙,只得作罢,上马自去了。
里头又派了轿子出来,进了二门,怀真方出了轿子,一行走一行咳嗽,仍是问来接的丫鬟,道:“今儿府内可有什么事?”
那丫头道:“不曾有事。”怀真见她们不似是有所隐瞒,就忍着咳,进了东院。
怀真因不知如何,身子又乏,总是想睡,便在床上歪了,才想歇一歇,忽地听丫鬟们唤“二奶奶”,怀真一睁眼的功夫,就见李贤淑匆匆进门,竟顺手把门掩上。
怀真忙起身来,问道:“娘,怎么了?”
李贤淑满面肃然,又带恼色,走到跟前儿,打量了怀真一会儿,便道:“那唐大人走了?”
怀真点头,忍着咳道:“不曾进府呢,可有事儿?”
李贤淑这才靠着坐下,仍细看着怀真,低声问道:“阿真,你实话跟我说……玉儿那丫头,是不是……跟谁做了鬼出来?”
怀真一震,虽不做声,脸色却已微变。
李贤淑见状,心头一沉,便握紧怀真的手,又问道:“果然是真的?”
怀真为难,虽然不想瞒着李贤淑,但此事非同小可,倘若要说,自然就连李霍都供出来了……李贤淑见她犹豫,便狠叹了几声,道:“你还敢不跟我说实话么?你可知道……玉儿坏事了!”
怀真惊问:“玉姐姐怎么了?”
李贤淑也是左右为难,这些话原本不好说给怀真,然而若此事弄得不好,自然传扬开来,到时候她却仍是会知道的,何况李贤淑还想要从她口中打听端倪呢。
李贤淑便把心一横,道:“玉儿那丫头……竟然是……有、有……”话到嘴边,又委实难以出口,只好唉声叹气。
怀真兀自不解,便催着问道:“有什么了呢,娘你倒是快说。”
李贤淑气得扭开头去,道:“还能有什么呢?她这些日子总是精神不好,难吃东西,也不肯看大夫……你觉着呢?”
怀真想不通,蓦地紧张起来,便问道:“莫非……是害了很严重的病了?”
李贤淑哭笑不得,见她着急起来,忙凑在怀真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
怀真差点惊呼出来,忙掩住口。
李贤淑咬牙切齿,道:“三房内已经知道此事了,只怕她们不安好心呢,是喜莺见势不妙,偷偷派了个丫头跑来告诉了我,求我救急呢……你如今倒还是瞒着?你快跟我说明白,玉儿到底是跟谁做出来的?你同我说明白了,娘才能想法儿处置呢?”
怀真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如此,整个人也有些懵了,又见李贤淑说的厉害,便道:“她们、她们如何知道……又要怎么对玉姐姐呢?”
李贤淑冷笑道:“你如今倒还想着她?我心里还生气呢,你如今已经跟唐家订了亲了,倘若这件事儿传扬出去……叫满京内的人怎么想咱们家的女孩儿呢?又叫唐家怎么想你呢?”
怀真不免又低了头,她虽知道应玉跟李霍之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
李贤淑叹说:“故而方才我听说唐大人送你回来了……才特意叫人打发了他,这会子他若进了府来……他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倘若察觉了什么……”
怀真这才明白因何没让小唐进府,便垂首无语。
李贤淑皱眉,又问:“这地步了……你还不快快跟我说实话?”
怀真飞快想了会儿,终于道:“娘,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我怕你知道了,对玉姐姐跟……跟……表哥不好。”
李贤淑听到“表哥”两字,一震,瞪起眼睛看着怀真道:“果然是土娃那混小子?”又急忙问道:“你、你却又是几时知道的?”
怀真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忽然想到李贤淑方才说三房的人不安好心,便又问道:“玉姐姐如今可怎么样呢?”
李贤淑原本就猜或许跟李霍有关,只是李霍生性老实,不像是作出这种荒唐事的,如今听怀真说了,才算信了。
李贤淑揉着额头,道:“这种丑事,自然是要盖住的,我瞧三奶奶那个模样,倒像是要给玉儿一碗药……”
怀真并不懂这许多话,忙问:“是什么药?可是好的?”
李贤淑啼笑皆非,却又不好跟她细说,只道:“罢了罢了,娘听说你身上不好才先回来的?你便不必操心这些,只安静养着……横竖娘已经知道了……”
李贤淑停了停,叹了声:“玉儿虽然不像样,土娃也委实的可恨!但好歹是李家的种子……”
怀真听到这里,便抓住李贤淑的胳膊,求道:“娘,可要帮帮玉儿姐姐,她是真儿个喜欢表哥的。”
李贤淑听了这话,又气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