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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小唐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应怀真,见她也正痴痴看雪,便微笑着说:“只顾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回屋里去罢,我就不过去了……改日有空再来。”
四目相对,应怀真只觉心里仍有话,然而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半晌,只得答应了一句,低头转身,进了门里。
小唐只站在门外望着她,见应怀真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忽地停了脚。
小唐见她立在雪里,因方才抱她的缘故,那遮雪的披风帽子便滑了下来,雪纷纷地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小唐才要让她快走,应怀真却回过身来。
小唐一怔,却见应怀真双目盈盈,望着他说道:“唐叔叔,你能安然回来,实在是再好不过……”说到这里,似有些不好意思,便莞尔一笑,又转回身去。
小唐未及答话,见应怀真已经一路小跑着到了屋前,撩起帘子低头进了里面儿。
小唐见她已经进了屋,才也笑笑转身,踏雪而去。
应怀真跑回屋里,吉祥闻声便迎过来,见她头上落了雪,有些已经化了,忙叫小丫头拿了丝帕来擦,又道:“姑娘怎么没有戴帽子?给奶奶看见,又要骂我们没跟着了。”
应怀真只是笑,却不答话,把披风去了,才问道:“起先是不是有人送东西来了,在哪里呢?”
吉祥道:“在里屋呢,给姑娘放在桌子上了。说是一位唐大人从南边带回来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应怀真仍是乐着,来不及跟吉祥啰嗦,就跑进自己屋里去,果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个包袱,忙打开来,见里头是个极普通的红漆描纹木匣子。
应怀真轻轻一板打开,扑鼻一阵清香,沁人心脾,却又惊见这匣子里原来有许多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不同的小物件,有的是色彩夺目的小玩偶,有的是些小首饰似的,还有一些格子里放着的是一团锦绣之物……总之有十多个格子,其琳琅满目,不一而足,正是小女孩儿们最喜见到的。
应怀真又惊又叹,果然也是心花怒放,又忙拿出些玩偶来观赏,见有木制的,有泥塑的,还有斑斓的小瓷娃,或笑或出神,许多表情,无不惟妙惟肖,各有可观之处。
应怀真将它们一一排列在桌上,又把那些头花,钗环之类的拿出来瞧,却见无非都是些别具风情之物,跟京内时下流行的不同,想必是南边儿各部族之类的女孩子们常用的。
渐渐地摆了小半个桌面儿,应怀真又拿了那锦绣的袋子出来看,见上面绣着一束唤不出是何名字的花草,用的针法也不是她学过的刺绣手法,还未打开,就嗅到一阵香气浓郁,令人心旷神怡,原来是个香袋儿。
除了这些,还有两块儿女孩用的绣花手帕。
应怀真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爱不释手。
虽然这些小玩意儿并没有一件值钱珍贵之物,然而难得的是,这并不是一夕一地所能收集全了的东西,可见应兰风一片拳拳爱心,他虽在外,可心里未尝不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小女儿,想必见了这些玩意儿,就记起应怀真来,便特意给她收藏了。
应怀真坐拥这许多物件,一会儿笑,一会儿却又湿了眼眶,最后竟含着泪笑了起来,这一瞬间,只觉着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了。
顷刻间李贤淑也来到了,才一进门,就被应怀真拉着去看应兰风给她所带的“宝物们”。
李贤淑又惊又喜,也端量着瞧了许久,便叹说:“可见你爹是最疼你的。”忽然想到应兰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就又有些难受。
应怀真见李贤淑呆坐不语,便明白她的心情,忙安慰了几句,见丫鬟不在跟前儿,就偷偷地把郭建仪先前跟她透露的消息说了,李贤淑惊问:“可是当真?明年你爹就可能回来?”
应怀真道:“小表舅说只极有可能,所以娘不用太伤心了,且安心等着罢了,没什么比爹能安然无恙回来更好的了。”
李贤淑才转忧为喜,道:“倘若真个儿回来了,说什么也不叫他再往外跑了,他自个儿吃苦不说,咱们也提心吊胆的……纵然是给再大的官儿也不要。”
应怀真笑问:“就算是给娘一品诰命也不要么?”
李贤淑转了转眼珠,道:“那个容我还得再思量思量……”母女两个便笑了起来。
应怀真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匣子里,李贤淑在旁看着,忽然想起一事,便道:“这是谁给你送来的?是不是……那位刚出使什么……什么‘傻了国’才回京的唐大人?”
应怀真微微诧异,听李贤淑说的如此可乐,便忍不住笑起来,道:“是沙罗国,不是‘傻了国’,娘怎么知道是唐叔叔给送来的?莫非也见着他了?”
李贤淑坐正了些,看着应怀真道:“真的是他送来的?他怎么会跟你爹见着了?”
应怀真就把小唐同她说的略转述了一遍,李贤淑听得点头,末了又思忖了会儿,道:“真真儿看不出,这人原来是这样有心……这一次到府里来,却没惊动别人,想来是专程单独来见你的,啧,对你倒是极好的。”
应怀真听到后面一句,微微一怔,便道:“唐叔叔虽然对我好,不过也是看在爹的面儿上罢了。”
李贤淑又出了会儿神,才又说:“我倒是不曾遇见这个人,只是方才我在前头办事,听二门上那些小厮唧唧喳喳,说家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是刚从那傻了……沙罗国回来的唐大人……”
应怀真这才明白,李贤淑却又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应怀真道:“是一个人。”
李贤淑有些疑惑,又道:“我怎么依稀听那些小厮们说外头还有一辆马车,难道是别的客人?”
应怀真自不知道那另一辆马车又是如何,只说小唐别过应怀真后便出府而去,原来他来之时,恰好应老爷在书房里,听了门上报,急忙迎了出来。
小唐只略寒暄几句,便说应兰风有东西托他送给应怀真。
应老爷十分知机,心想小唐这样的身份,若是要转交什么东西,不管随便派个什么小厮送来就是了,如今竟亲自登门,必然是要亲手转交了,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即刻叫人领了他去相见了。
小唐出府之时,只叫了个小厮向应老爷转告一声,免得再惊动相送,自己便径直出了应府。
不料才出应府大门,就见有个黑衣之人,撑着伞站在雪里,缓缓迈步,竟是冲他而来。
小唐一怔,便住了脚,才要问询,那人伞下抬头,虽是一身黑衣,脸却白的如同一团儿雪,向着他微微一笑,道:“唐大人可还认得小人么?”
四目相对,小唐心中大喜,走上前去,二话不说,轻轻一拳打在那人右胸肩头,道:“凌景深,你搞什么鬼!”
凌景深被“打”了一拳,顺势便往后一仰身子,一手揉着肩膀,笑了几声,道:“我怎么敢在唐大人跟前搞鬼?何况我特意来寻你,这就是你的见面礼么?”
小唐仔细打量他的脸,见他比先前仿佛清瘦了些,却仍是那副懒懒笑笑地神情未改,就仿佛昨日才分别似的。
小唐心中百感交集,又走上一步,将他抱了一抱又放开,问道:“是特意来找我的?为什么不在我家里等着,却跑到这里来风吹雪打的?”
凌景深道:“我倒是想安安稳稳地喝着酒等你呢,只是有人等不及了。”
小唐疑惑,微微挑了挑眉。
凌景深把身子一让,小唐抬眼,看到墙角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此即,正有个人开了车门跳下地来,黑色麂皮厚底官靴,朱红色的衣袍,两肩绣金龙纹,黑金相间的宽革带束腰,大袖飘扬,委实龙章凤彩,迥然不群。
小唐一见,又惊又喜,急急上前几步迎了过去,那人也往这边走来。
小唐满面惊喜,将走到那人跟前,却蓦地单膝一屈,将要下跪的样子,那人却一步上前,及时将他的胳膊握住,硬生生拉了起来。
小唐才站住了,抬头看向那人,却见那人眼中带笑,道:“这么些年不见了,还跟我行些虚套?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小唐看着对方双眸,却只见一片热诚恳切笑意,经年未改,一如昨日。
雪纷纷扬扬,落了两人满头,看起来仿佛各生华发一样。
彼此凝视片刻,小唐才笑起来,手上一动,反握住那人的手,左手往前,抱住那人肩头,在他背心上轻轻地捶了两下,道:“永慕!”
原来这亲自来到应府,于车上等候小唐的,竟然是熙王赵永慕。
听了小唐唤他的名字,熙王才也笑了起来,同样抱住小唐的肩,也在他背上捶了两下,轻声唤道:“三郎。”
身后凌景深扛着伞,缓步走了过来,见状道:“你们两个要在这里站多久?我可不比两位,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胸了。”
小唐跟熙王听了,才各自松手。
小唐回头,索性一把把凌景深抱了过来,道:“咱们许久不见了,的确该好好地喝一场才是,说,你要吃什么?”
凌景深仿佛在思索,一时未答,小唐又看向熙王,道:“今儿总算不用我掏银子了,已经有了个大大地金主在此,有那些平日里馋却吃不起的,趁早儿快说出来。”
熙王仰头大笑,凌景深道:“有你这句话我可要放胆说了……熙王殿下,如果要讨账可要找对人,记得不干我事,是他怂恿的。”
熙王笑道:“使得!这一会子,纵然你说要吃御膳,我自也要飞天遁地想尽法子给你们弄来!”
小唐听了,跟凌景深面面相觑,顷刻,两人也都大笑起来。
三个人勾肩搭背,竟然也不乘车了,只是随性踏雪而行,边走边谈天说地。
凌景深起初还举着伞,走了会儿,小唐兴起夺过来,自己撑着挡雪,过了片刻又嫌手冷,那伞便东倒西歪,熙王见状便接了过来,却只是往中间撑着,替小唐挡着雪。
三人吵吵嚷嚷,不多时已经便到了一座酒楼,当下也不挑拣,便进了门,到了楼上,小二见三人身上带雪,特意弄了两个火炉放在身边烤湿衣裳。
很快布置了一桌的酒席,三人边吃边说,小唐因见了旧友,又因刚回来,意兴飞扬,一时忘情,吃了几杯酒,渐渐地犯了酒意,更加上他已经疲倦到极致,起初还撑着说话,慢慢地便趴在桌上,闭了眼睛,一时竟睡了过去。
凌景深从旁推了他一把,见他不动,便笑道:“这么不顶用,即刻就醉了?”
熙王探头也看了看,道:“也没吃几杯,莫不是太累了?毕竟他早上才回来,昨晚必然是没睡好,更加上长途跋涉……今儿也没好生歇息,唉,都是我们太性急了,倒该等他歇好了再闹他。”
凌景深道:“早知道就在唐府等他就是了。只怕他不知在应公府耽搁多久呢。”
熙王听了,也道:“说的是,谁耐烦等……只是三郎忽然跑去应公府做什么?又不像是紧急公事。”
凌景深想了会儿,笑说:“大概是为了他那个小朋友罢了。”
熙王越发好奇,便问:“什么小朋友,我竟一点儿不知?”
凌景深喝了一杯酒,才说道:“就是调去南边治水的应兰风应大人的二小姐,叫……应怀真的,小唐对她很是不同。”
熙王想了想,抚掌笑道:“原来是那个孩子,我是见过的,哈……原来他们竟这样好。怪不得……”
凌景深问道:“怪不得什么?殿下又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