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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深宫之中,期初人的本性还能隐藏,只是年深日久的,谁什么性格,对方早就在交手之中摸得一清二楚了,更别说是夜间常伴的枕畔之人了。
皇帝果然笑指着淑妃道:“你方才的话朕隔着帘子都听见了,竟还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
淑妃也不怕,只脉脉含情的凝视着皇帝,道:“陛下也不偏帮着臣妾些。统共臣妾就这一点子小聪明,还全被陛下发现了。您大人有大量,也不帮臣妾藏藏拙。臣妾就是想着自己入宫晚些,没能亲眼目睹献皇后的风姿。”说着,又似有些委屈。
沈牡丹暗暗点头,这位淑妃娘娘果然不凡,一番话既撒了娇,又将方才的错处掩了。不,也许她就是想让陛下认为她是个只有小聪明的人,这样做远比表现得端庄贤淑,完美无缺来的讨巧。男人,似乎都对这样的女人更上心些。如果带上完美的面具,即便面面俱到,却也难免会令人在心中揣摩此人是否有另一种面孔,是好是坏,反而更难断定,也令人更难亲近。
当然,这般投机取巧也并非十全之策,也自有其短处。但淑妃这般行为,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不由得偷偷瞥了姑母一眼。
皇帝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臂,感慨道:“你是个有心的。待有空闲,朕慢慢将她的事讲给你听。”
沈贵妃心中一沉,果见淑妃喜出望外的道:“那就说定了。陛下一言九鼎,再不说诳话诓骗我的。今夜宫宴过后,陛下就去我宫里歇吧。”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这鬼灵精,就只会用这些小聪明糊弄朕。”一时又瞧见沈牡丹在场,便不再往下说了。
沈贵妃心头冒火,面上却保持端庄持重的道:“陛下,今夜各国使臣都在,咱们可别去迟了。”
她心里盘算着宫宴过后也许皇帝还有事情要办,还有人要见,淑妃的算盘也未必能打得响。她的兄长早向她透露了些口风。
这就是她比淑妃有优势的地方,她在前朝的助力绝对是要远远超过她。
她想得没错,只见夏公公匆匆走了进来,禀道:“陛下,唐将军、周将军有要事要求见陛下。”
皇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站起身,简短的道:“宣。”
他又转脸对沈贵妃和淑妃二人说道:“两位爱妃先过去宴上,朕过后再去。”又吩咐夏太监:“今夜朕就宿在御书房,你叫御厨那边准备着,就按照上次的那样准备。”
夏公公一凛,忙应声去了。
随着明黄龙靴的逐渐远去,淑妃缓缓从地上站起,甚觉扫兴。沈贵妃倒是心内如明镜一般,自是趁愿。她刚要问淑妃要不要同自己一起摆驾弘音殿,却见绿萝悄悄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沈贵妃耳畔说了句什么。沈贵妃双眉紧蹙,立刻追问道:“你可当真?”
绿萝点头彷如捣蒜,沈贵妃眉头紧扭,厉声道:“摆驾弘音殿。”
……
妙懿立在小方桌前,只觉手脚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见着面前男子坐在桌前,将手腕搁置在桌上,神情随意的任由太医包扎伤口,不觉心内如煮沸一般煎熬。
偏生那人还偏着头含笑着对她说:“唐女史请随意坐吧。”
妙懿忆及方才发生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
眼睁睁的瞧着“火球”迎面朝她扑了过来,她几乎已经想好了遗言。谁知在紧要关头,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身材高大,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转瞬便将那团火球劈成了两段。
妙懿只觉得心头微震,上一次她遇险,也有一个人像这般挡在了她的身前,让她免遭风雨的侵扰。
只是那个人,是绝对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殿下!”“三殿下可有受伤?”“快传太医来!”
三皇子扭身看了看妙懿,见她在望见自己的一刻时露出那样不可置信的表情,便笑了笑,道:“已经无事了。”
妙懿默默无言,左右瞧了瞧,心说:“这下事情可大了。”
跟随他的小太监忙忙的冲上来查看他的伤情,鬼哭狼嚎的叫道:“殿下的手受伤了!您这身子还未痊愈,这下该如何是好!”
三皇子抬起手背一看,闲闲说道:“无妨,只是些许烫伤,何必大惊小怪。”
说着,将手中长剑丢给他,转头看着妙懿,微微一笑,小声道:“这下你不必总避着本宫了吧?”
他的语气中竟带着些揶揄,妙懿张了张口,却连该如何做答都不知道了。
等她反映过来时,忙郑重蹲身行礼道:“殿下恩德,臣女永志不忘。”
——就算她忘了,旁人都未必忘得掉。
她蹲得腿都麻了,却没有听到任何叫起的声音。正在这时,一个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殿下,太医到了。”
“知道了。”
眼见着面前绣有云纹的靴子缓缓移开,并逐渐走远,妙懿仍不敢起身,只低头看着地上几乎被烧成黑炭的猫尸,一时不知是该怜悯它还是怜悯自己。正发愣间,手腕忽然被人擒住,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拉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却是三皇子折返了回来,正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妙懿的头都快炸了,这可是皇宫内院,是弘音殿前,是众目睽睽之下呀!
她忙忙的想往回抽手,无奈对方力气太大,她只能任由他拉着走。周围的吸气声不断传来,还未来得及等她细想后果,人已经被三皇子拽到了弘音殿后侧,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妙懿待要求饶,想着先想法子摆脱眼前的困局再说,千万不能再同眼前之人搅在一处。却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简直羞愤欲死,一时连到了嘴边的话都气得说不出来了。
跟随三皇子而来的两名侍从都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待走到了一处僻静厢房,三皇子便抱着妙懿走了进去。
“传太医。”
三皇子随意吩咐着便走入了内室,将妙懿放在了地上,自己则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唐女史怎么不坐?可是有什么事情令你不安?”
太医来了又去,侍从们也都溜了个干净,房内只余他们二人。
☆、第94章
面对方才彷如暴风骤雨一般发生的事情,妙懿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只是还有一桩梦境留下的残余仍坐在她的视线之内,并带着可恶的微笑同她说话。
在绝对的权威之下,她所有的心机手段算计全都似轻飘飘的尘土,一吹就散了。对方一个不计后果的行为,便能将她原本的设想全部推翻。
她信命,却又隐隐觉得人定可胜天。但现在却不是她要如何,而是对方打算如何的问题。
妙懿木木的走到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两杯茶,一杯搁在了三皇子面前,一杯自己饮了。
三皇子见她如此,笑道:“多谢小姐美意。”
妙懿坦然道:“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才是。害得殿下受了伤,臣女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破罐子破摔吧,她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方才他不救她,她此刻恐怕也已经毙命了。
三皇子手腕上的伤处已被太医抹了药,包扎完毕,只在袖口处露出一丝裹着白色的丝帛。他见妙懿盯着自己的手腕瞧,几不可闻的笑了笑,道:“本还想着同唐女史合奏一曲呢,谁知竟受了伤,恐怕有一阵子不能操琴了。”
“殿下养伤要紧。”
妙懿现在只觉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来,便只好低头品茶。方才的消息想必都已经被传出去了,还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对此她可是深有体会。但是也并非就像这样盖棺定论,再没有一丝希望了,因为——
“殿下,贵妃娘娘遣人来请殿下到前面去。”
隔着门,有人回禀。三皇子看了妙懿一眼,随即朗声道:“你去告诉母妃,本宫过后就到。”
三皇子放柔了声音对妙懿道:“唐女史不必害怕,有本宫在,定会保你平安无事。”
他也知道妙懿是怕的,但不知道她的怕同他想象中的怕根本就是大相径庭的两件事。
妙懿勉力攒了一个表情,似乎是含羞一笑,感激他的体贴,只是那笑却又达不到眼底。三皇子见她的容颜在灯烛照耀下格外娇美,不觉心摇神驰,伸手握住她温软的柔胰,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等我回来。”
他深情款款的说道。
门再次闭合之后,妙懿呆坐了半日,心下迷茫。
她所作的一切,从头到尾,究竟都算什么?
她四下瞧了瞧,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乐工的休息之所,数面墙上都挂满了各色乐器,书架上摆着乐谱,桌案小小的熏炉内燃着杜若香,合着内室松木的芳香,别有一种宁静雅致的感觉。
床边榻上的小炕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白瓷梅瓶,内里供着一支半开的海棠,小小的花瓣红嫩若胭脂,艳丽欲滴。
她望着那支海棠出神,忽听得有人敲窗户,声音极轻微而有节律。她警惕的朝门前望了一眼,那里三皇子的侍从似乎并未离开,依旧守在那里。
“叩叩,叩叩……”那敲窗的声音渐渐的异常清晰起来。妙懿伸手将雕花窗推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出来,夜色中空无一人。她又低头向窗跟下望去,依旧无人。
她心里纳闷,莫非是她的幻觉?欲待转身之时,又听见一声叩窗之声,这下要分外的重些,再看炕桌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纸团。
妙懿小心的将窗关上,拿起纸团,走到桌前灯下,凑近展开一瞧,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了数行小字,妙懿细细看了三遍,忽听门口处有响动,忙打开灯罩,将纸条点燃,丢在熏炉里焚了。
她忐忑不安的在椅子上坐了,双手紧握,浑身冰凉。
还未等她细想明白,门已经被推开了,走进来数名宫女装扮的人。为首的容貌虽平常,但眼角眉梢处却带了几分凌然之色。
“小的是奉了娘娘的命,来请唐女史到前面去的。”
妙懿站起身来,轻启朱唇,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娘娘?”
“淑妃娘娘。”
妙懿微微一怔,怎么会是淑妃?
原来,沈贵妃得到信报,说儿子在混乱中救下了一人,而且还受了伤,恼怒不已,当即摆驾前往弘音殿。等到了地方,宫人等早已被遣散了,一切恢复了井然有序,宾客也已陆续赶来,唯独不见儿子华玦。
招来人一问才知是去了后殿,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去的,连带着被他救下的那位姑娘也被“带”了进去。
那回禀的太监没敢用“拉”这个字,生怕贵妃恼了,当即将他拉下去砍了。
“去将三殿下请来,就说我有话要同他说。”
传话的小太监不敢怠慢,提着袍襟,一路小跑着去了。
三皇子得了信,姗姗来迟,见了母亲沈贵妃。
沈贵妃忙询问他的伤势,三皇子笑道:“儿臣不过是被烫了一下,无妨。”
沈贵妃还想继续再问,正在此时,太监唱诺:“太后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众人忙出去迎接,使节贵客则倒地跪拜,齐颂太后千秋。
示意众人平身后,太后归坐。于是乐工奏乐,开始进行宫宴的第一部分。
高约数丈的穹顶之下悬挂着数十盏巨大的琉璃绘四季繁花宫灯,将整座弘音殿映得流光溢彩,辉煌灿烂。描眉画鬓,额饰花钿的彩衣的宫女们流水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