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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凤计-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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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女子却似被火烫了手一般,将手里的簪子丢在稻草上,厉声说道:“什么稀罕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凤簪虽滚进了稻草堆里,金色的宝石却依旧闪烁发亮,妙懿看着红衣女子恋恋不舍的目光,唇角溢出了一丝凄楚的笑意,“我虽不知你们是谁,又因何要抓我,但既然相遇一场,总是有些缘分的。我夫家富贵,金银丰足,只要壮士肯开口,总有商量的余地。”
    她仰头望着那红衣女子的眼睛,柔声道:“小妹子,你年华正好,最适合戴这些珠宝簪环,不如就拿了去吧。”
    红衣女子显然是动摇了,但仍旧放不下脸面。她犹豫着朝萧明钰望了过去,忽然一咬牙,哼了一声说道:“你少来这一套!这些本来就是不属于你们华家的,华氏窃国,罪无可恕!”
    她挑眉冷冷望着妙懿,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朝着妙懿逼近,口中言之凿凿的道:“你是乱臣贼子的内眷,娘家都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这天下本是萧氏的天下,昔日华章那逆贼却不顾羞耻的将江山窃取为一己之物,这便是大逆不道!你们现在享受的一切尊荣全都是萧氏皇室本该拥有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而是萧氏皇族的!”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似乎是因为找到了理由,到最后,她干脆蹲身从干草堆里拣出了凤簪,擦了擦,藏入袖中,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这是赃物。”她冲妙懿挑了挑下巴,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在给出理由。“我要先收起来,之后呈上去给夫人。”
    “萧氏皇族?乱臣贼子?”这下妙懿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无奈的苦笑道:“你见过窃国超过百年的乱臣贼子吗?”
    在史书上,这叫做改朝换代。
    她望着萧明钰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私自出走就是为了这个吗?皇图霸业,谋夺天下,这就是他要做的吗?
    “雨薇和鲁阳郡主知道你的选择吗?”她的眸光无端变得犀利起来,似质问又似怜悯,“你承担得了这样做的代价吗?”
    ——诛灭九族都是轻的。
    萧明钰没有回答,红衣少女却急了,竟直接用刀尖指着妙懿的喉咙,厉声说道:“住口!萧公子是你可以轻易亵渎的吗?”
    妙懿不去理会脖颈上的寒意,她的双眸紧紧盯着萧明钰的背影,真想干脆望进他心里去,好好看看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
    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分不甘心,那么失败后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我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却知道不做的代价是什么。”
    萧明钰缓缓转过身来,用没有抓火把的手缓缓拉下了面罩,露出唇边短短的胡茬,这少许沧桑将他俊美的脸孔衬得清矍凝重了几分。火光中,他的乌眸亮得惊人,无端令她心惊肉跳起来。
    “我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一样东西。”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似透过她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也许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蓦然转过身去,毫不拖泥带水的唤道:“鲁姑娘,该走了。”
    红衣少女茫然的望着他,半晌,恶狠狠的瞪了妙懿一眼,收了短剑拢在袖中,扭身追了上去。随着两束火把的渐渐消失,洞中再一次回归了黑暗。
    妙懿缓缓伸手揽住了双膝,只有这个姿势才令她觉得稍微暖和些。洞中有风,有时吹得不知哪里呜呜直响。半晌,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脚可以稍微活动了,但腿上仍旧使不出力气来。她摸到了手边的吃食,虽说早就凉透了,但不吃哪得力气与这些人周旋?
    刚吃了两口粥,忽听脚边处传来微小的“唧唧”声,吓得她打翻了手里的粥,有毛茸茸的小东西从她脚边爬过,她忙拼命的向后挪去,想着令人作呕的画面,她再也忍不住了,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方才吃的东西忍不住全呕了出来。
    泪水伴着口中腥涩滚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为什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158章 泪语迟

“启禀大公子,三公子带回来的女子晕过去了。”
    陈设华美的房间内燃着的沉水香薰得人昏昏欲睡,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翘着高高的尾巴,轻盈的跃上紫檀木大桌,旁若无人的趴在了精致的明黄本章上,随即一只保养得嫩白如女子的手抚上了它雪白的背毛,那人的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干净,食指和中指上各带着一枚猫眼石戒指,莹亮闪光,和波斯猫脸上那一双湖水绿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四只猫眼泛着清淡的冷光,雍容华贵得几乎毫无温度,淡漠的注视着下手椅子上坐着的男子清瘦的面颊,仿佛是在审视着什么,却又显然并无丝毫情感。
    “让人看着她,别让她死了。”手指的主人轻描淡写的发了话,那只手有一搭无一搭的扶着猫儿柔软顺滑如上等丝绢的背毛。许是倦了,波斯猫站起身抖了抖毛,凑近主人怀中撒娇。那人发色乌黑,鬓若刀裁,三十左右岁的年纪,生得玉面短髯,微微发福的宽额方面上生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穿一身杏黄锦缎长衫,领绣金龙,气度不凡,颇有上位者的威仪。
    “瑞王那里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一直按兵不动,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沉得出气。三弟若心疼,不妨过去了瞧瞧。”
    萧明钰抬头看了看大哥萧明拓,面无表情的道:“无妨。”
    世间又有几人能想到,曾经贵为豫国公世子的萧明拓竟然会放弃荣华富贵,诈死埋名,隐于地下。如今的他正坐拥萧氏皇族最后的力量,只为“光复”萧氏江山一途而战。这本是萧家最大的秘密,甚至连他的母亲鲁阳郡主和妹妹萧雨薇都被蒙在鼓里。至今母女二人还在为早年“病逝”的长子和兄长念经超度,期待他能早登极乐,修得来世。
    而令他更加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有一日竟也会再次与他同处一室。
    在名义上,他早已不再是他的兄长,而是萧氏皇族的帝王,早有反意。而他们之间却偏偏又有着扯不断的血缘,想要完全割舍又何尝容易?
    “做大事的人就该狠下心肠,舍弃掉不该舍弃的。”萧明拓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最小的兄弟,他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他能放弃一切投奔他而来,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兄弟情谊。
    萧明拓雄心勃勃的道:“待你大哥推翻了华氏伪朝,平定下叛乱,定让你挑尽世间美人,海内寰宇,任你挑选!”
    他忽然蹙起眉头,愤愤不平的道:“当初他们在冤枉你刺杀安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好兄弟,你曾经受过的所有屈辱和不公,大哥都会为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我们兄弟同心,必定能打败那些早已貌合神离,离心离德的华氏一族!现在朝中奸佞辈出,外有北漠强敌牵制,内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苏平、黎南已有两处反了,只是少有人知有多严重。那些地方官全都报喜不报忧,等什么时候这层纸被揭开,恐怕早就迟了。京城和南边还在歌舞升平,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我们萧氏的机会终于到了!”
    波斯猫微微抬起绿眸,冷冷的猫儿高傲的仰头叫唤了一声。萧明拓越说越激动,然而萧明钰却似闻所未闻一般,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任凭萧明拓一脸神往的说个不停,从时机说到江山社稷,再到奇珍异宝,妖姬美妾,人间荣华等。
    “……如今安王的正妃就是沙罗国的公主,这异国来的女子就是与中原的不同,够滋味。”萧明拓说着舔了舔嘴唇,唇角绽开了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据说她们最喜欢多人在一处交欢,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安王好个福气。”
    毕竟是打小看到大的小兄弟,在旁人面前他得端着些,在亲兄弟面前就不必那般讲究了。
    “我要去外面查看一番,就不打扰兄长理事了。”萧明钰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甩袍朝门外走去。
    “还是老样子。”萧明拓望着他的背影,像世上所有溺爱幼弟的兄长一样笑着,自言自语道:“还说无妨,这般焦急的赶着过去可不是心疼了?”
    一时门外下人报说:“国师求见。”
    萧明拓一把将桌上猫儿撵走,整了整衣冠,迫不及待的道:“宣!”
    洞中阴湿寒凉,耳畔的水滴声不绝于耳,妙懿只觉得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滴的从身体中抽离,渐渐的流干,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她被关在这里不知多少个白天黑夜,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熹微的晨光,感受不到雨露斜阳,彼时她以为自己已是富贵以及,荣宠无限;此刻方才察觉命运的残酷和不确定——前一刻一呼百应,荣耀之至;后一时跌落尘埃,沦为阶下之囚。旁人都说一个人只有在遭逢大变的时候才会领悟许多,说得便是现在的她。
    她此刻已经彻底感觉不到寒冷和饥饿,甚至觉得很舒适,仿佛躺在内室柔软的拔步床上,周围帐纹玉蝶,帘垂软烟,华窗绣金,锦榻雕银,随手一物便价值千金。
    一晃又是在马车上颠簸,乡间路窄,车颠得厉害,她欲去京城投奔姑母,一路山高路远,盗匪猖獗,主仆几人惶惶而行。她卸下簪环,布衣素裙,贴身衣物中藏着匕首,随时准备着结果别人或者是自己的性命。那一段路程至今想来仿佛十分不真实,和她从前以及今后的生活似乎全无一点关系,但当无人时细细想来,那样的惶恐与不安却早已深入骨髓,每每梦回,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凄惶。
    山道那样险,水涧那样湍急,有的农家少女却为了生计不顾危险,背着竹子编成的背篓攀上山崖菜药。结果一脚踏空,跌入水涧之中,再也没有露出头来,甚至连水花都来不及翻起一个。目睹了一切的她紧紧握住了怀珠的手,相握的指间全是汗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登高必跌重。”她望着幽深的潭水自言自语的说着,仿佛从那日起就在防着这样一日的到来。
    此刻的她就似乎变成了那名落水少女。
    冰冷的潭水吞噬着她的意志,厚重的水波缓缓从四面围拢上来,她感觉身体陷入了潭底软厚的淤泥中,游鱼的鳍飞速的从她的面颊一侧擦过,仿若蜻蜓点水一般。下雨了,细碎的雨声敲打着水面,叮叮咚咚,云雾也随之慢慢消散开来,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儿,纷纷散落在水面上,荡漾起一阵暖灿灿的光芒,那样恍若新生的金色,暖且温柔,她感觉到包裹着她的硬壳正在缓缓开化,露出内里鲜嫩的软肉,仿佛初生婴儿般毫无防备。
    刚刚出生的她那样羸弱,许多名医瞧了都直摇头,委婉些的都让梁氏夫妻准备棺椁,冲冲喜也好。田氏每当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都无比叹息,幸好她听了老年嬷嬷的话,将她抱到庙里,让老尼姑收她为徒,并为她取了名字,这才好容易保住小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正坐在窗边炕上翻花绳,听见母亲言语,不禁仰起脸来冲她笑。她身下坐着的是杏黄色绣流云百蝠的褥垫,是母亲亲手一针一线绣成的,她用了好些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父亲和蔼的声音中满是笑意:“福祸岂非人力可料?人生在世,唯有恣意而活,方不辜负一世繁华。”
    更多细碎的记忆随之翻滚而上,线绳在她手中不再只是玩具,而是由纤细的银针引着,缓缓从绷得笔挺的茧绸绣面上钻出,绣成翠鸟尾羽上的纤毫,阳光顺着半开的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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