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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梦,就开始不安了么?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你不要担心,还有大师在呢。”
弘明法师愕然,许久才道:“原来如此。”犹豫了一下,他才说道:“女施主不用担心,老衲保证,女施主再不会被人易魄。”
他说的很笃定:“那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人每夜都要做梦,难道说每一个都会成真?非也。女施主之所以做这个梦,想来不过是因为偶然想起了前尘往事,并非是预言。”
他笑了一笑,又道:“说起预言,老衲倒是想起女施主的一个旧梦来。如今看来,到也算是成真了。”
弘明法师看看顾嘉梦,再看看姬央,笑得暧昧。
顾嘉梦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她知道弘明法师说的是哪一个梦了。她脸色微红,只装作不记得,再次站起身来,施礼道:“谢大师指点。”
姬央握着她的手,笑笑:“大师所言甚是。”
少时,弘明法师请顾嘉梦帮忙去照看一下他的花卉。顾嘉梦应下离开。
等她走后,姬央才轻叩桌面,笑道:“大师今日莫不是有心事?”他才十余岁时,就与弘明法师相识。那时先皇后费氏犹在人世,慈恩寺还没建立。
弘明法师宣了一声佛号,摇了摇头:“施主说笑了。”
姬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过了片刻,他才将顾九九出走一事讲给了弘明法师听。——那日姬然拦着他,说了这件事后,他又派人查看了一下,确然如此。联系到妻子的梦,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竟有此事?”弘明法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未必是坏事,许是她已经想明白了,打算开始新生活。那位顾姑娘,原也是个有灵气的人。施主不要多虑。”
姬央垂眸,似是细细思索了一番大师的话。良久,才笑道:“但愿如大师所言,一切安好。”
弘明法师留他们夫妇在慈恩寺用了斋饭,与顾嘉梦对弈几局,才任他们离去。
他们夫妇刚回到宫中,沐浴更衣,就隐隐听到消息,说是刘妃小产了。——这个新近得宠的年轻妃嫔,因有孕而备受关注。这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小产。
皇帝惊怒交加,失望伤心,难以言说。他盼了许久的麟儿,能证明他不曾老去的孩子。好几个月了,怎么说没就没了!
据太医所说,刘氏身子娇弱,这一胎本来就不大稳,先时他们努力保着,可近来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不再长了。
而刘氏却面色苍白,满脸泪痕,向皇帝哭诉着说是老天残忍,肯定是有谁冲撞了小皇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她的孩儿还没来到人世,就先没了性命。
这不仅是她在后宫的依靠,这更是她肚子里的骨肉。
皇帝初时还温声安慰,但是她越哭,他不耐烦安抚她,甚至觉得她的眼泪也可憎起来。仗着失去了孩子,想获得他的怜惜,着实可恶!以为他不心疼这个孩子么?
不过,冲撞么?谁能冲撞了他的儿子?
皇帝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他霍地站了起来,或许起身得急了些,他竟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大片墨色。他闭了闭眼,才恢复如初。
他心头一阵惶急,方才怎么回事?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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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伸手一抓,也不知捉住了什么。自己闭上眼睛勉力站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他心中大骇,面无表情。偶一低头,见他抓着的是身边宫人的胳膊。他哼了一声,松开手,大步离开。
身后刘氏的低泣,令他心烦意乱。
听身边的内监来报,东宫已协同太子妃归来。皇帝脚步一顿,静了片刻,才道:“教他们来见朕!”
内监领命而去。刚走出两步,却被皇帝从背后叫住。
皇帝面上闪过犹疑之色,一字一字地道:“罢了,你去吧。”他双手负后,嘿嘿一笑,沉默不语。
少时,太子与太子妃得令前来。他们施了礼,站立一旁。
皇帝不动声色,暗暗打量着他们,见他们神情平静,略带惶恐。他轻哼了一声,问他们今日去了何处。
——这些他其实已经知晓了。他在东宫耳目众多,他们的行踪,很少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听他们夫妇如实回答说是去了慈恩寺,皇帝的表情才稍微和缓了一些。
弘明法师是当世高人,如果顾氏真的有问题,他肯定不会教她再回宫来。——这一点,皇帝很信任弘明法师。以弘明法师的严谨,想来也不敢皇帝有置身于险境的可能。
皇帝犹豫不定,起初他几乎笃定了刘氏小产以及他头晕目眩是顾氏的缘故,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番,等顾氏真正站到他面前后,他又觉得并非如此了。
天下最正之气,莫过于他身上的龙气。当日弘明法师敢说姬央与顾氏八字合适,肯定就想过其中种种。皇宫的龙气绝对能压得过顾氏的邪。而且顾氏入宫不久,老二媳妇儿也的确有了身孕。
他心说,原也不必麻烦的,如果不能确定是不是顾氏的缘故。宁枉毋纵,直接杀了也就是了,一了百了。
可是,再看看站在她身侧的姬央,他又犹豫了。一个隐秘而略带阴暗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起起落落。
他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透过那张与费氏有几分相似的脸,仿佛看到了逝去的岁月。他移开目光,正了正身形,他是圣明天子,断没有这样武断地要人性命的道理。
顾嘉梦不知道皇帝唤了他们前来,所为何事。她安安静静站在姬央身边。皇帝问起,老老实实温温柔柔作答,不敢有丝毫大意。
但是皇帝偶尔一闪而过的眼神,凉冰冰的,教她心中一寒,隐隐不安。
两人宽大的衣袖相接,姬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回望他一眼,微微一笑,心下安定了许多。
皇帝看着顾嘉梦,开口道:“刘妃小产了……”
顾嘉梦一怔,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跟他们小辈说这些。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父皇不要太难过了。这个孩子大概是与人世无缘,娘娘年轻,养好了身体,以后还会有孩子。”
“可刘妃说,她是被冲撞了……”
皇帝盯着她的眼睛,说的极慢:“太子妃说说,这宫里,又有谁能冲撞她?”
顾嘉梦先是一呆,继而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她手脚冰凉,是在说她么?是说她冲撞了刘妃?
她待要辩解两句,却听姬央的声音响起:“这个儿臣并不知晓,不过,弘明法师在京中。父皇若是担心,可以请他进宫看看。谁冲撞了刘娘娘,一看便知。”
皇帝轻哂:“是么?”
姬央一脸诚恳:“当然。儿臣犹记得,父皇亲口称赞大师是佛陀在世,并请他暂管慈恩寺。父皇是信不过他么?”
皇帝摇头,意兴阑珊:“朕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他也没了再盘问的心思,只说了一句:“那改日就请大师进宫来看看吧!”
“是。”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央儿如今已经娶亲,可愿意开府另住?”
此言一出,姬央和顾嘉梦都愣住了。
本朝皇子成年封王后都会另外开府,但是东宫太子却是一直长居宫中,随侍帝王之侧,将来继承大统,断无开府另住之说。
诚然皇帝待他态度微妙,但是他的一切规格都比照着规矩而来。除了他没有参与政事,他做太子以来,不曾受到丝毫怠慢。
父皇,这是动了废黜的心思么?
姬央眼眸微闪,轻声问道:“不知父皇此话何意?”
皇帝看着儿子,他没有错过儿子脸上的惶恐之色。这一点慌乱,教他感慨万千。央儿是他的长子,他曾经也想看重这个孩子的。那时央儿还不是旁人眼中的谪仙,那时然儿还没出世。
他忽的生出一丝慈父情怀来,轻声说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母后过世时,你就在她身边。朕答应过她什么,你忘了不成?”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永远都是太子。”
是的,皇帝曾向费氏许诺,有生之年绝不立后,永远不会废黜姬央太子之位。——但也仅限于此了。若姬央如传言那般命短,那谁都影响不了姬央的太子身份;若姬央侥幸活到了皇帝百年之后,那他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太子。”
他不会废黜太子,但他会传位给别人。
皇帝自觉对先皇后费氏母子,对皇贵妃程氏母子,他都仁至义尽了。谁也不负,谁也不欠。
姬央连忙下跪:“儿臣惶恐。”顾嘉梦跟随着也跪了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不胜疲惫:“什么惶恐不惶恐的?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们夫妻年纪轻,在宫中陪着一干长辈,没的憋闷坏了你们。”
——尽管自我安慰了很久,可他面对顾氏时,内心仍然不大安稳。既然她活着还有用,他也不想杀了她,那就让她离得远远的,和姬央一起,离得远远的。
他们八字是否相配,是谪仙还是易招惹鬼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姬央与妻子对视一眼:“父皇过虑了,陪在父皇与皇祖母身边,是儿臣分内之事,何来憋闷之说?”
皇帝一噎,刚生出的慈父情怀又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干脆说道:“刘氏小产,据说是太子妃冲撞。太子妃八字古怪,易招惹鬼物,这可是那闲云道长亲口所说。是与不是,暂且不论。可你皇祖母年迈,万一被她冲撞了,又当如何?”
姬央心里暗叹一声,当日为了退婚,请闲云道长出面相助。没想到,今日竟然栽在这句话上。
顾嘉梦身子微颤:“父皇……”皇帝竟是笃定了刘妃小产是她冲撞的么?她连刘氏的面都不曾见过。易招惹鬼物?说来说去,她也只是招了一个顾九九。
皇帝又道:“当然。朕不是要打杀了太子妃。毕竟你是央儿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子。都上了族谱,见过祖宗了。朕倒也罢了,朕是担心太后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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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明确指出其中缘由,又搬出了皇太后的名头来,不由得他们不从。——即便是他们不乐意,又能怎样?还敢公然抗旨不成?
皇帝也倦了,挥手令他们退下。他转而命人拟旨,给太子开府。
圣旨一出,朝野不安。太子谪仙,不受重用,众人皆知。但他只要没被废黜,他东宫储君的身份就不会有变,待遇供应也不该有丝毫短缺。
皇帝这是要废了太子么?
太子人选关系着宗庙传承,江山社稷。以往皇帝不肯重用太子也就罢了,若真的要改立他人。朝中不少大臣都明确提出了反对。立嫡立长,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君王不可因个人好恶而废嫡立庶,废长立幼。何况,太子并无过错。
持这种意见的臣子竟然不在少数。连皇帝都有些诧异。可如果说姬央结交重臣,那又是绝无可能。他心里明白,这是正统思想作祟。世人皆以为嫡长子若无大错,立为继承人名正言顺。
反正他又没想过要废了姬央。于是面对着雪花一般飞向他的劝诫奏章,他统统留中不发。皇帝明确表态,东宫地位稳固,他并无废立之心。给太子开府,另有原因。
皇帝这一举动,教人费解。他以往对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