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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魏箩。
太夫人方才听丫鬟说他来求亲的时候,心里已经暗暗猜测过了。府里如今只剩下两个姑娘待字闺中,不是魏笌便是魏箩。魏箩样样都比魏笌出色,如今从他嘴里说出“魏箩”的名字,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太夫人还是不明白,靖王怎么会看上阿箩的?
在座最失落的当属三夫人柳氏,她以为赵玠看上的是自己女儿魏笌,没想到却是那魏箩。
太夫人迟疑片刻,斟酌用词道:“恕老妇斗胆问一句,阿箩前阵子才与忠义伯府退亲,殿下是从何时……”
说到这里停了停,没有继续,然而已足以让人明白她想问什么。
赵玠垂眸思忖,这种问题既要顾全魏箩的名声,又不能显得自己太过轻浮。少顷,他沉声道:“实不相瞒,本王早已倾慕四小姐多时。”声音里带着涩哑,仿佛沙漠中久旱的旅者,行走多日,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片碧波潋滟的湖泊。他握着茶杯,语气诚恳:“阿箩时常出入宫中,与本王有过几面之缘,本王倾慕她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只不过先前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不敢造次,只好将情感压制心头。如今得知她已与宋家解除婚约,这才特意来上门求亲。”
一番话说得至情至性,不止是太夫人,就连十二扇掐丝嵌螺钿曲屏后面的魏箩都震惊了。
赵玠说的是谁?她怎么从来不认识?
她跟魏笌、魏笗一起坐在榆木凉塌上,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只想听听赵玠怎么求亲的,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面对魏笌和魏笗投来的目光,抿唇颇有些羞赧,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一番甜滋滋的味道。
赵玠可真会睁眼说瞎话……什么叫不敢造次?她没跟宋晖解除婚约的时候,他造次得还少吗?
他说她是小骗子,那他肯定是大骗子。
在人前装得道貌岸然的大骗子。
魏箩捧着双颊,乌溜溜的眼珠子左顾右盼。她粉嫩唇角微微翘起来,小模样有点儿不好意思,既嗔怪又高兴。
魏笌不说话。
魏笗倒是很真诚,羡慕地感慨:“这么说,阿箩以后要嫁到靖王府了?那我们就该称呼你一声靖王妃了……”
*
屏风外面。
太夫人听到赵玠一番话很是触动,没想到这位靖王爷竟是苦恋阿箩多年的主儿。若是阿箩没有跟宋晖解除婚约,他打算怎么办?一直等下去么?
这么一想,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几位夫人更是吃惊不小,没想到盛京城里人人惧怕的靖王爷,竟然对魏箩用情至深……
太夫人心软了下来,原本对赵玠还存着三分畏惧和惶恐,如今倒是慢慢不那么害怕他了。看来赵玠对魏箩是真心诚意的,不像她想的那样,他是为了利用魏箩巩固靖王府和英国公府的关系。太夫人的语气轻松不少,和蔼和亲道:“老妇先替阿箩谢过殿下厚爱。只不过国公爷和阿箩的父亲都不在府上,事关阿箩的终身大事,总要跟这两人商量一下才好……”
赵玠放下茶杯,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原本他来的时候就没存着一次成功的打算,如今太夫人这么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起身,给太夫人一个台阶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夫人和英国公商量商量,本王过几日再登门。”
太夫人松一口气,“多谢殿下体谅。”
赵玠没有久留,喝完一杯茶后便起身告辞。
太夫人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英国公府门口,赵玠翻身上马,握紧缰绳,骑着高头骏马渐渐远去。他心里丝毫没有挫败感,一次就成功反而不太好,体现不出阿箩的珍贵。他把她当成宝贝,自然愿意为她多跑几趟,次数越多越显得她求之不易。第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反正她迟早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
当天傍晚,英国公和魏昆从外面回来。
太夫人把今日白天的事同他们说了,两人都是错愕不已。
跟他们一同回来的魏常弘反而很平静,面不改色地坐在官帽椅中,神情翳翳,一言不发。
魏昆来回走了两步,既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靖王要娶阿箩,不会是为了英国公府吧?”
他跟太夫人想的一样,都担心赵玠是为了利用魏箩才求娶她。若真的如此,那是万万不能将阿箩嫁过去的。一个只想着利用她争权夺势的男人,怎么会给她幸福?
太夫人摇摇头,“我看不是……”说着,便把今日赵玠在前厅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慨叹道:“没想到靖王也是一个痴情之人。”
魏常弘默默地握紧了云纹扶手。
魏昆听罢,心中的担忧所有缓和,但还是不大同意这门亲事。他只想让阿箩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日后相夫教子,安安乐乐地过一生足矣。如今靖王看上了她,注定是不能平静的,先不说以后怎么样,就目前这情形来看,也是不容乐观。赵玠如今跟五皇子赵璋势如水火,无论以后是谁问鼎大宝,阿箩的后半生都不会太过平淡。
魏昆半喜半忧,坐在官帽椅中,久久不能做出决定。
然而不管他有没有做好决定,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七日之后,赵玠再次登门拜访英国公府。
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跟着他一起走下马车的,是一位穿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的女人,帽子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从身形外观看,是一位极有气质的妇人。
赵玠上次来得匆忙,手里什么都没带,这次特意准备了滋补的药材和几样古玩,送给英国公和太夫人。英国公接过东西,将他请入府内,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妇人身上,疑惑中带着点揣摩:“这位是……”
妇人停步,摘下头上的帽子,缓缓露出一张大气皎美的面容。青色直眉,美目媔只。
陈皇后微微一笑,故意问道:“英国公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英国公大骇,忙领着一干人等跪下,俯首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第102章
陈皇后此次出宫,没有跟崇贞皇帝说。
自从她得知赵玠上次求亲不成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在心里盘算着亲自来一趟。今日总算找到机会便装出宫,跟赵玠一起登门拜访英国公府。
皇后娘娘亲自登门,府里上下全都受宠若惊。丫鬟和下人低着头,悄悄抬眼打量陈皇后,眼里都是敬畏。
英国公表情严肃,隐约能猜到陈皇后来的原因。若是为了魏箩和赵玠的婚事,这么一来,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陈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都起来,含笑问道:“英国公今日没出门么?听说上回玠儿过来时,你不在家。”
英国公在人前素来不卑不亢,即便面对皇上也是敢说敢言。眼下陈皇后故意打趣他,他表现得还算淡定,拱手道:“臣上次不知靖王殿下登门,去了同僚家中做客,回来时殿下已经离去。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娘娘和殿下海涵。”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陈皇后觉得真没意思。还好她今天来不是见他的,而是有更要紧的事,她环顾一圈不见魏箩,开口道:“本宫出宫时答应了琉璃的要求,来看一看四小姐魏箩,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说是赵琉璃的要求,其实究竟为什么,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尤其她身后还立着一个靖王,意图再明显不过。
陈皇后这般重视魏箩,甚至亲自登门只为了见她一面,不仅让英国公惊讶,连带着其余几房的人都吃惊不小。可谓是有人羡慕有人欢喜,也有人嫉妒。
英国公坦言道:“孙女阿箩这会儿应该在松园,娘娘若是想见她,臣这就让人叫她过来。”
陈皇后闻言,状似思忖。
英国公府以为她要作罢,没想到她居然说:“不必了,本宫自己过去找她吧。”
英国公老脸凝了凝,表情很是微妙,还好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皇后要见他孙女,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想清楚以后,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带路道:“皇后娘娘请随老臣来吧。”
于是一行人改了方向,前往松园。
赵玠身穿一袭宝蓝色柿蒂窠纹锦袍,他本就挺拔,身如劲松,这身衣服更是将他衬得英姿勃发,气宇不凡。
英国公领着陈皇后来到松园,其余几位夫人不便入内,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恭送到门口。待到陈皇后走进松园,才各自离去。其中当属三夫人柳氏的表情最精彩,羡慕嫉妒怅惘,各种表情错从复杂,叫人看得眼花缭乱。除了她以外,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均是真心实意地为魏箩感到高兴。
尤其是四夫人秦氏,自从魏箩跟忠义伯府解除婚约后,她总是时不时地发愁魏箩的婚事。她跟魏箩说起时,那孩子还一副不怎么热衷的模样,更让她焦急了。这下可好,靖王要娶她,她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她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英国公府出了一位靖王妃,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
英国公、魏昆和陈皇后入屋时,金缕正在擦拭条案上的白釉塑贴红蟠螭纹蒜头瓶。金缕一扭头看到来人,顿时吓一大跳,忙放下手里的巾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金缕跟着魏箩入宫几次,有幸见过陈皇后的面,是以这会儿一眼就认出她来。
陈皇后让她起来,看了看屋里问:“阿箩呢?”
金缕回答道:“回娘娘,小姐正在屋里写字。”
英国公请陈皇后和赵玠坐在上位,吩咐金缕道:“去把阿箩请来。”
金缕点头应下,正要去请魏箩,陈皇后突发奇想道:“慢着,阿箩是姑娘,不好出面见人,还是本宫跟你一起去吧。反正就说两句话,用不了多少时间。”
金缕更是紧张,下意识往英国公那儿看去,见英国公没有反应,显然默认了。她只好垂首道:“娘娘请随婢子来。”
到了魏箩的闺房,金缕推门而入,往室内走去。十二扇紫檀喜鹊登枝屏风后面的翘头案上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浓密乌发铺在身后,像流淌的海藻,柔滑黑亮,有几缕滑落到她的颊边,挡住她柔软的樱唇。她长睫毛颤了颤,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还是没有醒。
魏箩早上洗了澡,头发没干就坐在这里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
翘头案上摆着文房墨宝,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她手臂底下压着一张纸,陈皇后上前看了看,上面写的正是《法言义疏》的开头。陈皇后不禁一愣,一般的姑娘家不学这些东西,只学四书五经便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还懂点哲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金缕见魏箩不醒,心里暗暗着急,在旁边唤了两声“小姐”。
魏箩这才慢慢睁开眼坐起来,长发淌了满肩,愈发衬得她小脸雪白,皮肤细腻。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囔囔地问:“嗯,怎么了……”话刚说完,抬眸看到对面的陈皇后,登时一愣,张了张小口,“皇后娘娘?”
陈皇后但笑不语。
她吃惊不小,皇后娘娘为何会在她房间里?来不及多想,忙站起来欠身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陈皇后扶她起来,打趣道:“怎么一大早就瞌睡,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魏箩很有些不好意思,抄书是薛先生布置的课业,她抄到一般睡着了,说出去真是笑话人。“这本书内容太复杂……我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