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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高兴地命人将八棵稻子苗连土移栽在盆中,付了千两银子给老农,便同林如海一起乘车回去。
到了林府后,兴儿依照琏二爷的吩咐,找木匠做了个精巧的檀木四方木架子,然后在上面罩一层纱窗,将绿虫子放进去,捡些新鲜的树叶放进去。
贾琏便提着这东西去见黛玉,想想又怕不合适,贾琏转头把这东西交给林如海去送。
林如海为难的看着纱网笼中的绿虫子,一时间竟无言说什么了。
“姑父给她送过去吧,想她整日待在闺房也没什么趣儿,倒不如给她弄个虫子观察。”
林如海捻捻胡子,尴尬的笑回:“贤侄倒还是……很有……想法的。”
说罢,林如海就忧心忡忡的看着纱网中的绿虫子,真怕她家黛玉看见后吓哭了。不过既然是贾琏的好意,人家为他们家也没少操心,还是不好拒绝。
“要不你还是同我一遭儿去吧,黛玉年岁也不大,你无需忌讳什么。”林如海可不好意思把虫子送给自己女儿,这事儿还是贾琏去干比较好。
贾琏一口答应,这就随林如海去了。
黛玉这几日身子稍好些,正依在窗边读书。听说父亲和琏二哥哥来了,高兴地迎过来行礼。
林如海使眼色给女儿,微微咳嗽了下,“玉儿,你琏二哥哥给你送了礼物,要记得感谢。”林如海意在提示黛玉不要嫌弃,更不要见了之后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毕竟那是个虫子,女孩子应该都比较怕得。
黛玉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父亲一开口她就意会其中的意思了,反而更好奇,笑着朝贾琏手上看去。是个精巧的小纱笼,里面放着一个绿莹莹的东西,似乎还在动。
“这是什么?”黛玉感兴趣的凑过去,仰头,眨着秋水般地美眸望着贾琏。
林如海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黛玉不怕虫倒出乎他的意料。这下他倒要看看贾琏怎么说这孩子解释。送个虫的目的为何?难道虫子也跟蝙蝠一样,有什么吉祥的寓意?
“蝴蝶。”贾琏把纱笼子放到桌上,打开上面的口,让黛玉仔细看里面的大绿虫子。
黛玉好奇的瞧一眼,看到一肥肥胖胖的绿虫子,掩嘴笑起来,“琏二哥哥唬我呢,这哪是蝴蝶?”
“它会是的。只是现在这时候她还只是蝴蝶的幼虫,你每天往笼子里放一些新鲜的树叶,虫子慢慢长大做茧,大约一月左右,就会羽化成美丽的蝴蝶。她就像人一样,需要努力学习,经历成长,便会褪去无用的丑陋,终会变得美丽翩跹。”贾琏解释道。
黛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笑着叫人好生收下这个礼物,“二哥哥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可要亲眼见识一下了。”
林如海看着贾琏,捻着胡子点点头。他没想到琏儿送个虫儿,还能讲出这么一番动人的道理来,这孩子的脑袋的确很有想法,与众不同,非凡人可比。最重要的是他有心,晓得惦记黛玉。说起来这些日子自己因为忙于公务,已经嫌少来瞧她了。妻子那边还在养病,日日全靠她去帮忙讲故事解闷。说起黛玉讲故事,也多亏贾琏的影响,要不是他当初让贾赦给贾敏讲故事,他们还不知道这东西也能给人解闷‘治病’。
离开黛玉住处之后,贾琏便问林如海贾敏而今的病情如何。
“倒是好些了,日渐康健,而今偶尔也能往园子里走走。只是这身子毕竟病了许多年,耗了根本,伤了元气,只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还得好生养。只是你姑母这人心思过于纤细,就怕她思虑过甚,一到冬日便会再此病发严重。”林如海紧锁眉头,提起贾敏的病情便忧心不已。
“老祖宗给您和姑母的信可看了?”贾琏问。
“看了,我们也正在考虑。”林如海道。
贾琏有几分不解,“考虑什么?”
“怎么,你竟不知?老太太没和你说?”林如海见贾琏依旧摇头,忙解释道,“她很是关心你姑母的病情,说若是她病好些了,便要请她回荣府走动走动,顺便也请宫里头的御医好好诊断给她调养一二,再者老太太想她想得紧,也希望能见见黛玉。”
“她竟要姑母和妹妹进京。”贾琏刚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吃惊,感叹一句后,他便蹙眉不语。而今贾敏人还健在,贾琏便没考虑到黛玉会进京的问题,没想到贾次竟擅自做主邀她们母女一块过去。
这老太太,八成是担心跟自己商量会被反驳,所以连说都没说,就悄悄写在信里了。
贾琏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声:“老姜辣!”
“你姑母他是极为想念她母亲的,若是此去能了却她的思念之苦,在娘家能心情舒畅,把病给养好了,我倒是欣慰。黛玉这孩子虽然体弱,但这段时日身子还不错,可以随母行船。况且京城有御医圣手,或许有更多有效的办法能调理她的病根。”林如海是愿意让他们母女进京的,只要能让贾敏好,他一个人待在扬州也没什么。
“姑父就没想过,荣府而今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荣府了。”贾琏看着林如海,提示他一句。
林如海目光一定,与贾琏对视半刻后,紧锁眉头的脑袋动了动,点头了,“毕竟是混官场的,知道些。不过到底是御赐的国公府,当年的余威还在。只要太上皇不死,荣府还是而今的荣府,但若……”林如海避讳的跳过‘死’字,接着道,“家里若没个男丁撑着,必定颓败。不过而今有你,我便能放了些心了。你对黛玉也很照顾,将来他们母女若去了荣府受苦,老太太庇佑不住的,还要烦劳贤侄帮衬。”
林如海说着,还要拱手行一礼。
贾琏忙搀扶住,“姑父这样可折煞我了,我一小辈何德何能,怎能受你的礼。”
“自古贤才难得,理受敬重,我敬慕你才华便不论辈分。”林如海踱步走到水榭边,看见湖上面翩翩飞舞的两只蝴蝶,忽然想起贾琏先前告知黛玉羽化成蝶的话来,笑道,“说实话,你未来扬州之前,我对你的印象是另一番样子,你来之后,不仅对你和你父亲改观了,还有你二叔的。但不同的是,一个由坏到好,一个是由好到坏。”
贾琏知道,以林如海的聪慧,该是早就从他的言语中推敲出一些门道了。也便放宽了心,只要林如海和贾敏心里做好了准备,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下来的事,那他便没必要多做言论插手人家的家务事。而且贾敏也的确是很多年没见贾母,她的病也的确是要找个精细点的大夫来看。
贾琏见林如海似还有话要说,便没多言,继续等他下话。
“此去京城,别的不担心,只怕那老太太偏爱孙儿偏得紧,一时糊涂了便忘了一些重要事。礼法规矩不能废,至少在大是大非上不能有差池,此事可是会影响女儿家一生,切切记。这件事还要烦劳你帮看着些,你姑母她毕竟是外嫁多年,回去的‘客’,有诸多不便之处,需得你暗中帮衬提点一二。”林如海担心的提醒道。
“姑父放心。”贾琏道。
林如海见贾琏能体谅他的意思,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膀,“你姑母久病思虑过重,很多事我不便和她说,怕她再过度劳心,所以便只能麻烦你了。可恨我公务缠身,不能陪她们母亲一块去。”
“姑父可还记得我刚才给黛玉的那只虫?”贾琏笑问。
林如海一怔,转即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叹道:“才半天的事,当然记得。你的提醒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会周转一二,尽量找机会‘破茧成蝶’,也跟着进京。”
……
七日后,贾琏安排好各处事宜,带着八盆稻草苗上了船。贾敏和黛玉则上了另一艘较大的船,在贾琏的提醒下,贾敏才增加了随行人数,随行有八位丫鬟和六名婆子。大船行驶在前头,贾琏的小船则随行在后头。
黛玉怕船上无聊,还记得带上贾琏送她的那只绿虫,每每船只停靠岸边时,便有婆子去摘些新鲜的树叶回来,帮黛玉照料那只虫。
待船要行至京城之时,绿虫已然做茧,安静地躺在发黄的树叶上,一动不动。黛玉每日起床必看,希冀的等待她破茧成蝶的那天。这是她第一次养东西,很是细心。贾敏每次见她此状,便笑她是个‘小母亲’,照顾个虫子照顾得像母亲看孩子一样。每每这样,黛玉便撒娇的躲进贾敏的怀里,称道母亲不易,以后定然会好生孝敬贾敏。
贾敏为此欣慰了不少,丧子的遗憾渐渐减退了些许。有女如此,她也该知足了。
……
再说王夫人因宝玉擅自走丢事件后,被贾母接连嫌弃,几次送去的孝敬等物都被退了回来,急得直上火,嘴上起了一排水泡。本来她以为趁着贾琏不在家的工夫,可以适当的挽回贾母的心,可几次碰壁之后,她有些灰心气馁了,可巧宫里头的元春捎来消息,又是‘度日艰难,要四处打点’。王夫人便立即叫周瑞家的去账房支银子。
周瑞家的去了小半日才回,红着眼跟王夫人汇报:“账房不肯支,说是要有大太太或是琏二爷的准许才可。而今琏二爷外出不在,便只能去找大太太。大太太又说她这事儿做不了主,又去问了大老爷。大老爷说要给也成,得有个正经的凭证,比如亲笔信件之类,好入账记录在册。可咱们只是口上传话,哪来的信,再说这宫里头哪能随便传信出来,她们这不是难为咱们么!”
周瑞家的说着就掉了眼泪哭起来。想当年,她身为二太太的陪房,那也是荣府下人里头说一不二的人物,从来都是那些领活的丫鬟婆子巴结她,瞧她的眼色,而今却是全颠倒了过来,她怎么受得了。
王夫人气得要与邢夫人去理论。周瑞家的见状,立马精神来了,跟着要去。王夫人走了几步到门口,转而又回来,不甘心的坐下,狠咬着下唇,半晌,嘴里泛出一丝腥咸。
这种时候,如果在闹出事儿来,不过她是对是错,在老太太眼里,她断然会成了挑事儿的泼妇抬不起头。忍,必须忍……
王夫人没法子再从公中取钱来赔给元春,只能用自己的嫁妆去赔,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便写信与薛姨妈诉苦。信中她当然不能说自己而今的地位在荣府不如从前了,只是牢骚元春在宫里费钱,而自己为了她险些赔尽了嫁妆。此话也是为了叫薛姨妈同情一二,她家那样有钱,‘借’给她几万两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儿罢了。
可是信送去了一个多月了,至今没有回音。
王夫人心中越加忐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庄子那边农户们都闹了起来。田庄都改装成了鱼塘,而今鱼没养好都死了,田也没得种,眼看要到秋收,他们没饭吃要饿死了,不闹怎么办。管事们压不住了,只得再来找王夫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回三名管事就跪在二仪门前,恳求王夫人想办法。
贾母得了消息,派人来打听,王夫人要去解释,贾母却不愿见他,只吩咐大房拨些钱粮分抚慰那些人。
王夫人自觉丢了面子,生怕自己在贾母眼里成了不会管家的恶妇,急急忙忙来到贾母院要赔罪。贾母本是不肯见她,但耐不住王夫人一直等,也只得见她了。
王夫人是有一肚子苦怨要诉,可她知道自己那些委屈真要意义都全说出来,必定招贾母嫌弃。她就跪着磕头,抖着手奉上自己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认错书,哭着赔错。
贾母看见那封认错书竟然是用血写得,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