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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听说我二叔跟王爷有些走动,他可叨扰到您?”贾琏突然问。
水溶点头:“尚可,算不得叨扰。”水溶本想说他们很聊得来,但考虑到贾琏和贾政之间的矛盾,就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不过他们叔侄的问题再闹不和,关起门来也是一家人。水溶觉得只要把贾琏拉过来,和贾政一起在站大皇子这边,这点矛盾很容易就调和了。
“原来如此。”
贾琏笑,怪不得水溶会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诌所谓“黑白”、“正义”,原来是跟贾政一个套路出来的。只不过这位北静王段数更好一筹,他比贾政‘可亲’很多。
水溶往贾琏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我已经和大皇子商议过,改日请他为您在皇上跟前请封。就西北胜利之事,好好说道一下你的功劳,这头功都应该是你才对,怎能叫别人夺了你该有的封赏。”
贾琏略惊讶地看着水溶,他想到水溶会说些出格的话,但没想到这厮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打着“正义”、“抱不平”之名胡诌。西北那场仗之所以大胜,的确跟他献出的计策有点关系,但真正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的是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实地操作指挥的是那些将领。敌人习性,因地制宜,厮杀周旋……诸多方面,他一个只懂种地的人根本不懂。他只是动嘴皮子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出力的人的确不是他。现在,贾琏因为军粮和一句话计策得了官爵,不亏。
若真如水溶所言把头功记在他头上,只怕就是皇上愿意,那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也不会愿意。
北静王这是想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招人记恨呢。
荣国府做了多年的蛀虫,在皇帝跟前本就没好印象,而今他能熬出个爵位,让皇上去了削爵荣国府的念头,已是万幸。若是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一心做大,再加上他年纪轻更容易给人留下冲动的印象,一旦引得皇帝忌惮,那圣宠必将一去不返。
贾琏心里清楚,他现在推出这些新鲜的农业政策之所以都能得到皇帝的赞同,不是完全因为皇帝肯定他的才学,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个“纯技术人才”,他不搞政治,谦虚,不恃宠而骄。
试想如果一名大臣给点脸就上天,居功自傲,在朝堂上操握权柄、结党营私。正常有脑子的皇帝哪里敢继续宠信?
对于那些多疑懂得制衡政治的皇帝来说,权臣掣肘朝政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而今这位皇帝,性情看起来随意,其实深谙这类帝王之术,当政这么多年朝中从来无权臣,纵然是丞相靖英光,平日也是很小心翼翼地为官,不敢与过多官员交流。
皇帝性情如何,看看他宠信的丞相的品行基本就能猜出个七八了。贾琏就是根据这位靖英光丞相的性情,来应对皇帝的。至今结果还算不错,至少他没在皇上跟前讨嫌。
所以说,对当今这位圣上来说,但凡谁有功高盖主的苗头,一定会被他掐死在萌芽中。
贾琏可不想做个长不大的芽子,他这类务农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秋收结果时的喜悦。况且贾琏本来做官谋得就不是政权,只是想把农业技术推广出去。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些政治类的东西贾琏懂得还不深,但他知道一沾就要命的道理,所以他目前还不想玩。
谁都别想拖他进水,北静王和大皇子不行,就连四皇子也同样不行。
马车颠簸的水溶屁股疼,他眼巴巴的等了半晌,本以为贾琏会感激不尽的拉着他的手,感谢他为他请功为他抱不平。可现实是,贾琏反应平平,一脸淡泊,眼睛平视前方,不知道看什么,好像发呆了。
北静王等不住了,一手垫在屁股下面,省得屁股疼,另一手在贾琏眼前晃了晃。
马车速度突然慢了,外头的车夫喊了声:“要进城了。”
贾琏眨了下眼,转头看北静王,“什么?”
水溶一脸惊诧,无奈地问:“贾大人,您刚才不会是没听见我说话吧?”
“呃……”贾琏拱手,“刚才正在想该如何在各村县落实马铃薯种植的事儿,一时出神了,还请王爷见谅。”
水溶微微蹙眉,懊恼之色一闪而过。他原谅不了!可是又能怎么样。
贾琏先下了马车,水溶愣了愣,随后也下了马车。
“王爷,进京了,咱们就此别过。”贾琏见水溶还有强留之意,接着笑道,“您去状元楼要走这条路,下官去户部则要走这条。”
水溶咬牙,干看着贾琏又上车,自己恨恨转身也走了。
水溶到了状元楼。
天字一号房雅间内,坐上之人见到他立刻站起身,发现水溶身后没跟着人,满脸失望。
水溶鞠躬道歉,无奈的解释缘由,却还是被大皇子以一脸“办事不利”面色对待。
……
贾琏的马车过了街,转而调头,回到荣府。
贾赦乐呵呵地跑来凑趣儿,跟贾琏道:“你可算会回来了,二房那边闹起来了,闹得可欢了。”
贾琏:“怎么?”
“前几日你二婶打发走宝玉身边的一个丫鬟,叫晴雯的,才几日人死了。却也邪门了,今天老太太园子里就长了一颗木芙蓉,正冲着宝玉的房间。这时节,草才冒绿芽呢,突然长一棵这么高的芙蓉,你说邪不邪门?”贾赦比量了一下高度。
这高度……
贾琏忽然想起他之前在贾母院里拔掉的那颗芙蓉,似乎跟贾赦比量的高度差不多。
贾赦接着道:“这丫鬟原来被你同麝月等几个一同打发出府了,后来老太太把人都给留下了,都给弄了回来。说都是老人儿伺候惯了的,宝玉舍不得,她更舍不得。”
贾琏眯起眼:“老太太后来又弄了四个丫鬟给宝玉,还起名说也叫什么麝月之类,根本就是原来的人?”
贾赦点头,“就是原来的人!惊讶吧,就为糊弄咱们呢,特别是你!”
贾琏回想了下,那之后他的确没见道宝玉房里有这些丫鬟们,一是他忙也不去注意这些,二是宝玉他们肯定刻意避着自己就瞒下了。毕竟宝玉住所在贾母那里,贾母身边的人这点口风是有的。
“你和太太知道这事儿?”贾琏又问。
贾赦尴尬了下,动动眼珠子:“不知道。”
贾琏再看他。
“哎呀,前些日子你继母偶然瞧见了,被老太太好一顿威胁嘱咐,硬是不敢说。我们都被逼得,老太太为了她宝贝孙子,连死都说得出口,我们能怎么办。”贾赦无奈道。
贾琏笑,“我没生气。”
贾赦孝顺怕贾母这点他是知道的,而邢夫人也一直怕贾母,为这理由瞒着他也不算什么。对于这次的隐瞒,贾琏倒觉得很欣慰,似乎这个家里的人都很挺忌惮他了,连贾母也是如此。这是个好现象,有忌惮,就说明他的意见和态度在这个家的影响力很大,他们怕。
“你也别为此计较什么,老太太么,就那点宠宝玉的心思。这不,就算你不出手也出事儿了。我接着之前的说,宝玉在那晴雯死前去探望了一遭,时候还写了一篇诗纪念她。后来那诗被探春拿走了,你林妹妹那日刚巧在,还以为是你三妹妹的诗,就随口说了说,改了改。后来宝玉听说,就宝贝似得留着那诗,还说死去的晴雯是芙蓉花转世。今日他忽然在院里见到那棵芙蓉,就哭了,非说晴雯回来了,闹了好一阵,还把玉摔了。”
“呵,又摔玉。”贾琏冷笑。
“这事儿难免折腾到老太太跟前,问清缘由后,一边哄着宝玉,一边责骂了你二婶。你二婶却觉得委屈,翻腾出晴雯以前的罪状数落。宝玉听得一时堵心,晕过去了。这会子,一家子女眷围着他团团转,找大夫呢。”贾赦道。
“真热闹。”贾琏叹了句,便告别贾赦,回去换衣裳。
贾赦兴奋地捻了捻胡子,打发丫鬟再去宝玉那里打听。这两年他话本看多了,就动了提笔写故事的心思。只是这故事看得容易,写起来难,这几日越发觉得灵思枯竭,宝玉这事儿闹得有趣儿,让他突然有了新想法。
贾琏回房的时候,发现静芯不在,估摸她这个新媳妇儿不得不去陪着老太太瞧宝玉。询问丫鬟后,果然如此。
贾琏快速换了衣裳后,便直奔贾母院里去。
一进院,贾琏便看向他之前拔掉芙蓉的地方,果然还是在那里,又重新长了一棵同样高度的芙蓉。
这真新鲜啊,红楼里竟然真会出这种不科学的玄幻事件。
贾琏兴奋地踱步到芙蓉前,双眼冒光,用手戳了戳苗子。
这么迅速生长的芙蓉苗子,其实可以多有几棵。
第67章 京内起雾霾
贾琏蹲下身来,很干脆地把树苗连根拔起。
“你干什么?”宝玉突然疯跑出来,泪眼婆娑地奔到贾琏跟前,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贾琏手上的那颗树苗,“你……你为什么拔了它!”
贾母随后跟了出来,口里焦急地喊着宝玉。紧接着贾母身后出来的便是一群女眷,邢夫人、王夫人、李纨、静芯等。
“你为什么拔了它,为什么?”宝玉一把揪住贾琏的衣袖,哭得有点癫狂,他惊悚的看着那棵被扒出来的芙蓉,好像看到死人一样恐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青鼻涕流了出来。
贾琏眨眼地看宝玉,完全无法理解他这份悲伤的情感从何而来。
“快扶他起来!”贾母挺上火的,一脸焦急。她眼看着宝玉被人搀扶下来,擦净了脸,这才稍稍安心。
静芯盯着贾琏手上的树苗,走到他身边低声嘀咕一句。
贾琏轻声回应她:“大老爷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静芯颔首表示点头的意思,明白贾琏他自己心里有数。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走向贾琏,“你怎么来了?”
“早晚定省,这是规矩。”贾琏看眼天色,“今儿个晚了,照理说老祖宗这会子该用饭了才是。”
贾母叹口气,转而看眼贾琏手里的东西,“你宝兄弟魔怔了,叫我们好一顿操心。本快要哄好了的,你这一拔,瞧瞧他,又不安生了。”
“有病就治,要这么多人陪他有什么用。”贾琏把手背过去,手里却依旧攥着那颗树苗。
宝玉眼盯盯地瞅着,试图伸手想把树苗抢过来,怎料贾琏突然转身走了。宝玉要追,却惧怕贾琏的威严,面露犹豫。这时候王夫人站出来,把宝玉拉到身边来,边抹泪边劝他,“孽障,且消停些吧,就算不为了娘,你也该惦记着老祖宗的身子,懂点事。”
宝玉一怔,抽着鼻子看向贾母。贾母正眼含着泪花儿,一脸心疼的冲宝玉伸手。宝玉哇的大哭,扑进贾母的怀里。他嘴里念叨一些混话:“林妹妹不理我,宝姐姐不理我,姊妹们都不理我,连晴雯也去了……老祖宗,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的心肝哟,别说这样的胡话,我们都喜欢你,都爱理你。你林妹妹宝姐姐那里,只是搬出去住了,自然远一些。但大家都在京里住,平日想经常往来很容易,你会经常瞧见她们。别哭了,乖!”贾母心疼的为宝玉拭泪,终于哄他进屋歇着了。
妇人们至此才散去。
静芯进屋不见贾琏,问了丫鬟,才晓得贾琏又在院西倒腾土。
“二爷就是在这地方鼓捣出的名震天下的牡丹新品种?”
“的确是从这开始的,现在有专门的庄子培育了。对了,这块地方秃秃的不好看,回头叫人布些景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