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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那个难民一脸乌黑,头发已是半白,看样子过了不惑之年。他脸上却是写满刚毅坚强,饥饿打不到他,苦难打不到他,但是他却被无情的地方官吏狠狠地剥削,他们受够了。他吞了吞口水,拼了,反正饿死也是死,被打死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条老命搏一搏。
“您是好人,但是这里的官府衙役没一个好东西。起先我们这儿虽然遭遇了洪荒,却是还有些生存本事的,我们有双手只要勤快一点就能将损失补救回来。可……唉,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难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苦难?”
“这位先生,此话怎讲?”易谨宁大致能够猜出来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她清亮的眸子里一片真诚,丝毫不介意难民浑身恶臭,一身污垢地挤到她跟前。莫潋琛出来揽着她,宠溺不言而喻。
难民们见又一人从马车里出来,只见那人一身蓝底绣流云锦袍,头上也是一枚玉钗插着箍着长长的墨发。面如冠玉,肤如凝脂,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格外醒目,却又承载着不一样的风华,配着他那微微勾起的红唇,似乎……里头盛满的不仅仅是对身旁女子呵护备至的柔情,还有……一丝丝残忍和狠绝。
带头的那人咽了咽口水,似乎担心清王不是个好人,有些胆怯地后缩了一小步。清王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他们这些难民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能是还没从地方官吏的压榨中醒过神来。
“这位是……是清王吧?”他带头跪了下去,“拜见清王爷和清王妃!”
后面跟着的一群难民也纷纷下跪,个个头磕得直响,仿佛磕少一个头,就再也抓不住这次这么好的机遇分不到粮食。
“好了,乡亲们!”
清王大手一扬,止住了这无休止的叩拜。要这样拜下去,什么时候能开始派粮食?
“你们刚才说我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难能体会到你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苦难,这话从何说起?要是不能够体会百姓的疾苦,我们就不会亲自前来监督派粮了。还有……”
莫潋琛顿了顿,等全体难民完全安静了下来,才一字一句道,“地方官吏整治不严,是朝廷的错,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乡亲们拯救出水火,给大家一个交代。那秦江大坝的修建很快就会重新开始,以后都不会再让乡亲们手洪水之灾了。”
“唉……”那个带头的村民长长的叹了一声,言语表情中尽是无奈,“王爷,王妃,你们是好人,可是你们……会不会也要抓了我们去做苦工,还不给工钱?那大坝修建已有好几年了,一直修修停停,朝廷也不派个人来真正地修建好它,每次季节性洪荒一来,我们村民就有大量的出逃者,却都被官府抓回来关进大牢。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会想到要反朝廷,我们要求不多,只求三餐一宿而已。”
那带头者呜咽着,接着便是泣不成声,“我们家所有都死了,不是饿死的,而是被抓去奴役死的……”
“是呀,我们家人也死了……”
“对呀,打到官府,推翻暴君……”
“还我家园,还我幸福……”
难民们一个个忽然亢奋起来,激昂不已,喊着吼着要推翻朝廷,将暴君和贪官赶出朝廷。
禁卫军和跟来的几个运粮官开始阻止难民的上前,想用武力尽力压制住激动的难民们。一个官兵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习惯,挥起鞭子就往扒拉着他的一个难民身上抽去。
易谨宁没想到难民们反应会这么激烈,果真是被压迫久了,积郁就越深,家人都不在了,自己又得不到温饱,还不如拼死一搏。
她轻声叹息,看了莫潋琛一眼,瞧瞧,这就是西越的政局!
莫潋琛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襟内取暖。
他收拾了心情,只一会儿便大吼一声。
“够了!”
难民们被他这一声吼,立即屏住了呼吸,没人再敢动弹,都睁大了眼睛望向马车这边。后面的人看不见清王和清王妃的,还有些跳起来,想要看看这清王夫妻二人接下来要如何说,要怎样安抚他们。
莫潋琛凌厉的眼神向那些自作主张挥鞭相向的官兵和抽出佩剑准备对难民动手的禁卫军们,“你们是在干什么?他们有错吗?”
“可是王爷……他们是暴民,您看……要不阻止他们,待会儿粮食运来了一定会被抢……”
那官兵被莫潋琛狠绝的眼神一扫,吓得话没说完立即顿住,噤了声退到一旁。
“王爷……”
禁卫军也被莫潋琛一个充满寒气的眼神一瞪,吓得哆嗦了一下,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好了,难民们都饿了,我们是来救济大家的,就算粮食被抢光了,也是他们该得的!”
莫潋琛几句话就将那为首的禁卫军说得哑口无言。没错,那些粮食本就是要给难民的,就算被抢了,也该是他们的,他又何必担心?收回了佩剑,禁卫军和官兵们都主动让开了,不再阻止百姓的激烈反应。然而此时百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清王和清王妃就是来给他们解决困难的,又纷纷跪了下去,一直磕着头喊着“好人救命”!
“好了,大家请先听本王一言!”
莫潋琛忽然改了自称,语气有些不悦,却还是带着淡淡地平和。
“你们的苦,我们都知道,要是有什么冤情要诉,等待会儿派发了粮食再说,好吗?”
莫潋琛发现自己渐渐地被易谨宁感染了,对这些难民说起话来也柔和的不像话。他小小地惊愕了一把,见易谨宁笑了看着自己不发话,心底某个地方忽然填的满满的,此生他之所愿唯有宁宁浅浅一笑而已。
“谢谢仙女王妃,谢谢王爷!”
难民们叩拜着,感谢好心的夫妻两。因为以前朝廷派来的官吏,也说要救济难民,却是不像这夫妻两这般耐心听他们诉苦,也不见真正分派粮食,而是将粮食独吞了,给他们分派了一些渗了砂石的清粥给他们。那粥清的几乎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砂石比米粒还多,他们已经没办法再相信朝廷了。
叩拜够了,难民们主动渐渐散开,都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刚才清王妃和清王可是说了,只要道城门口排队就可以领到粮食。既然有东西吃,为何不先填饱肚子?
希望这一次,朝廷可以派个好官来帮助他们。
马车缓缓驶向当地政府府邸。
这一次,莫潋琛和易谨宁都不想放过此次惩治贪官污吏的好机会,更何况……那还还是与郡王莫逸轩牵涉紧密的官员。
不过,他们这一回要先经过城门口,在那儿停留一会儿,安排好派粮的事宜才能好好地打击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到了分派粮食现场,百姓们也不等官兵们吩咐就自动排好了队,排了两列,个个紧张又期待地翘首以盼,纷纷将脖子扭向了城门口这一边。
莫潋琛扶着易谨宁下了马车,脚下的土地还是湿漉漉的。这里的地板本是水泥路,几番被洪水侵袭过,都变成烂泥路了。官府不见上头拨下银子来,也就这样晾着,直到城门口这条官道变得面目全非,地上全是坑坑洼洼,马车极为不好走。
莫潋琛是听领路的官兵说了这事儿,才带着易谨宁下了车,直接都过来的。
“哎呀……”
易谨宁忽然一个重心不稳,踩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鞋子嵌进了坑里,拔不出来了。她皱着眉,眼泪汪汪地瞅着莫潋琛。
“阿琛,我的脚好像崴了!”
“怎么样,我瞧瞧!”
莫潋琛弯下腰,小心地将她的脚从坑里拔出来,一把将她抱起,放置到一旁早已摆好的长板凳上。
“我替你揉揉!”她脱下她湿漉漉的鞋子,看着易谨宁红肿不堪的脚踝,轻声道。
“嗯……”
易谨宁见百姓羡慕的目光射来,娇羞地地下了头,看着莫潋琛为自己揉脚沉默不语。
“清王妃真有福啊,遇到这么好的夫君!”
一位头上包着碎花布巾的中年妇人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满是羡慕地道。那小女娃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易谨宁。
“姐姐好漂亮!”发自内心的赞美让易谨宁又是埋头一笑。
却听得那小女娃后头一句惊人的话,差点将她吓得从板凳上摔下来。
“这位姐姐你真好,你在帮你妹妹揉脚么?呵呵,我的姐姐也帮我揉过脚,可是……呜呜……她已经饿死了!”
小女娃的眼里一粒粒金豆子止不住地往外流,看得易谨宁忘掉了她刚才的话,只想将这可怜的小女娃好好地抱起来疼惜。
莫潋琛听到小女娃的话,也是手下一顿,却是很快就适应过来。小女娃见到漂亮的人都叫姐姐,也不怪她,实在是莫潋琛长相偏于柔媚,人家一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分得清他是男是女?
“好了!”
莫潋琛放下易谨宁的脚,叫人重新给她换上了一双干净的鞋子,亲手替她穿上了。他站起身来,摸着那小女娃的头,“小妹妹,我是哥哥,不是姐姐,不要看错了哦!”
这是莫潋琛?易谨宁张大了嘴巴!
莫潋琛不是应该用很严肃的语气和冰冷的眼神,狠狠地瞪回去的么?这……这……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后面看到的百姓也是纷纷羡慕易谨宁嫁了个好夫君,同时心里的期待更甚了。对待妻子都能如此,那么……对待他们这些难民,他应该会非常用心吧?
难民们却没想过,莫潋琛只会对易谨宁一个人温柔,因为刚才易谨宁对那小女娃的态度让他有些吃味了,他忽然之间觉得易谨宁在暗示他什么,比如……想要个孩子,嗯,女孩子!
他低着头,思索着今晚用怎样的姿势好一点才比较容易受孕。易谨宁却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让会将生孩子的事情扯到一起。联想真是太……丰富了。
轱辘轱辘……
运粮的车队终于缓缓来了,不乖运送粮食的官兵们,实在是这路太不好走了。莫潋琛低头看着其中一个小坑,眉峰一拧。这些个贪官污吏,只知道自己享福,从未真正为百姓考虑过,留着还有何用!
“来了,来了……”
难民们一阵骚动,眼中的渴望更浓烈了些,却是依旧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他们坚信清王和王妃能够为他们做主,既然信了,那就信到底吧!
“好了,大家排好队,开始领粮食了!”
派粮食的官兵大声吆喝着,“都别急,每个人都有分!”
易谨宁想过了,第一天派粮食,应该以熟食为主。所以早在到达灾区之前,她就有所准备,让官兵们将肉食腌制成干的,好保存,也可以即食。
今天是派粮的第一天,她要确定难民们的肚子先得到解决。
分到干肉的难民们马上喜笑颜开地跑开,蹲在一边大快朵颐。看得还没分到肉干的难民们只咽口水,心中的希望变得更加明朗起来,清王和王妃来了,他们恢复家园有望啊。老天有眼,终于让他们遇上了好人。
易谨宁看着感动地热泪盈眶的百姓们,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莫潋琛赶紧替她擦了。
“你呀,这么多愁善感,小心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跟你一样是个爱哭鬼,那我可烦死了!”
“你嫌弃我了?”易谨宁嘟着嘴,假装生气地调转头不理他,“你要嫌弃我了,就赶紧另最后一个,我走便是!”
“别介,我开玩笑的还不行么?你爱哭也好,爱笑也罢,我都喜欢。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真是个爱哭鬼,我来哄好不好!”
莫潋琛将她拉入自己的铁圈内,牢牢地禁锢着,却是暖暖地将她包围。虽然身在灾区,易谨宁却觉得此地也是天上人间。
“但是,我还是不希望看到你哭,宁宁,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最美!”
莫潋琛从来都不乏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他早就说烂了嘴,易谨宁也耳朵听话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