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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掠过,只见入门不远的地上,卧倒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那正是平日侍候苦筏大师的小沙弥。
木铎尊者俯身瞧去,小沙弥的“百会穴”上,不是也有黄豆大的一颗黑斑!
他瞧得目皆欲裂,厉吼一声:“果然是这个恶贼!”
苦竹大师领同十院长老,很快进入室内,但那里还有假冒苦筏大师的敌人。
大家走完三间静室,根本连半个影子也找不到。
苦竹大师不禁切齿顿足,悲愤地叹气道:“这恶贼两天前早就走了,如今最可怕的还是木讷等三人,匆匆下山,不知又要做什么事来。”
接着双手合十,一脸肃穆,仰天喃喃的道:“我佛慈悲,大师兄英灵保佑,别让他们三人染上血腥才好!”
说到这里,神色一黯,回头吩咐道:“木铎,你替我传谕本寺僧侣,迎接大师兄遗骇。”
洪泽湖的南岸老子山,山势并不太高,但树林葱郁,巍然独秀。北麓面对湖水,只有两三户渔家。
南麓却有一所广大庄院,四周围着高墙,甚是气概。这是仲夏之夜。花木扶疏的同圆,虫鸣唧唧,交织成一片清响!三间精致的房舍中,灯火未息,飘出一阵阵浓涩的药味,一个十六七岁的使女,在廊前蹲下身子,扇着药炉。
右间布置雅洁的卧房,灯火摇曳,床上躺着一个五十来岁,瘦得只剩一把骨架的妇人,在不停地喘息。
床沿上坐着一双目红肿的少年,眉目清秀,看去最多也不过十三四岁,他一直望着病势沉重的娘,敢情已经偷偷哭过几次。
老妇人从薄被中,伸出一只皮包骨的手,握住少年人手掌,她似乎知道即将和她唯一的骨肉永别,含有一种舍不得的心情。
“妈,你睡一会吧。大夫说,吃了这贴药,一定会好的,这大夫是义父派人从江南请来的,听说他名气很大哩。”
“江南!唉,妈只怕再也回不去了。孩子,妈自己知道,生命已经不会长了,就是神仙也不中用……”
“妈,你会好的,妈,你别说这些!”
“孩子,你让妈说,妈如果在临终之前不说出来,会死不瞑目,你也会抱恨终生的。这是关于你爸的血仇,唉!孩子,可惜你年纪还小,妈说的话,你如果记不清,将来可以问你的义父。”
少年人一听到爸的血仇,登时睁大眼睛,急急说道:“妈,孩儿会记得的。妈,孩儿问过你多少次,你老人家都不肯说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妈本来要等你大了再说,现在妈不行了,虽然你义父也知道,但妈一定要亲口告诉你!”
少年人道:“妈!我听姚师父说过,爸是江南的武林盟主!”
老妇人点点头,又恨恨的道:“武林盟主,唉!你爸是上了五大门派的当。”
少年人道:“孩儿时常听义父骂着五大门派,全是假仁假义,原来爸也上了他们的当。”
老妇人一提到五大门派,就切齿痛心,恨恨的道:“这些自称名门正派,实际上是不择手段的严贼,你爸岂但上了他们的当,而且就是死在这些恶贼的手下。”
少年人失惊的道:“妈,你说爸是被五大门派害死的?”
老妇人点点头,垂泪道:“孩子,你要记住,你的杀父仇人就是五大门派!你爸是个光明正大的人,在江湖上侠名远播,黑白两道,只要提起你爸,没有一个不翘拇指,称他一声大侠。”
“五大门派为了要利用你爸爸,就推举他当什么武林盟主,他们躲在后面,却叫你爸去和黑道中人作对……”
第二章 病榻铸错
老人说到此,住口喘起气来。
少年人急道:“妈,后来呢?”
老妇人长叹一声,继续道:“后来,你爸无意之中,得了一张五什么谱,据说那是一张藏宝图。这消息不知怎会传到五大门派耳中,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和尚道士,却比黑道中的强盗还凶,居然起了觊觑之心。”
少年人愤怒的道:“这些人真不要脸。”
老妇人道:“那是八年之前的五月初九,一个月黑星稀的晚上,武当派掌门人玉虚贼道,竟然公然率领各派高手,向你爸下手……”
少年人双目尽赤问道:“妈知道除了玉虚贼道,还有些什么人?”
老妇人道:“妈也不知道,后来听你义父说的,那些人好象是少林,华山、峨嵋、昆仑各派都有。”
少年人紧记心头,切齿道:“这些贼秃贼道,总有一天,要把他们在我江帆剑下,剑剑诛绝!”
老妇人多说了几句话,一阵喘息道:“乖孩子,你有这份志气就好。不过你年纪还小,一切都要听你义父的。我母子两人,当年要不是你义父救援,早就死在五大门派手下,那里还有今日。何况这八年来,也一直仰仗他照顾。”
江帆只是含泪应着,老妇人又道:“乖孩子,你打发秋菊去请你义父来,妈……妈有话要说。”
江帆道:“妈,有话明天再说,好吗?义父怕已经睡了。”
老妇人摇摇头,眼中滴出泪珠,苦笑道:“不成,孩子,妈快不行了……唉!你快叫秋菊去请,要快!”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气喘,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枯手,却不停地挥着,意思是在催着江帆,尽快打发秋菊去请。
江帆慌忙替她揉着胸口,一面应道:“妈,孩儿就打发她去。”
老妇人连连点头,江帆三脚二步奔出房门,打发秋菊赶快去请义父前来。
但这一阵工夫,老妇人脸色渐渐青白,气息也逐渐微弱。不多一会,门外匆匆走进一个鹞眼鹰鼻,穿着青结长袍的老者。
此人一脚跨进房门,目光一转便道:“江帆,老嫂子怎么了?”
江帆正在暗暗流泪,闻言赶紧抬头叫了声:“义父,妈……妈好象病势转剧了……”
青衫老者紧抿着嘴唇,缓缓走近床前。
老妇人散漫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好象要张口说话。但有气无声,显得十分吃力,很久才迸出:“孩……子……报……仇……”目光渐渐散去,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楚。
青衫老人脸色凝重,连忙点头道:“老嫂子,你只管放心,帆儿和报仇之事,有我宫仲山一力承担。”
老妇人最后一口气,已在报仇两个字上消失,眼皮缓缓垂下。
“妈……妈……”江帆头上如中木杵,急得大叫一声,伏在床沿上昏了过去。
宫仲山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伸手拍了他几处大穴,江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顽痰,忍不住放声大哭。
宫仲山凄然摇头道:“孩子!你妈既已去世,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坚强起来,完成你妈的遗言,才是人子之道。”
江帆忍着泪水,点头道:“义父,帆儿听你老的话,一定完成妈的遗嘱,替爸报仇雪耻!”
宫仲山刻划着皱纹的脸上, 飞过一丝安慰的笑容,点头道:“这才是江南武林盟主江士彦的好孩子!”
江帆是天性至孝之子,就因为他母临终之言,以致日后为了替父报仇,惹出诸多是非,差点错铸九州,此是后话。
却说江帆骤失母恃,自然哀毁逾恒,这一场丧事,全由他义父宫仲山照料厚殓,当日下葬在老子山上。
这后园三间精舍,原是宫仲山拨给江帆母子住的。宫仲山孑然一身,并无妻儿,十年来,倒也把江帆视如已出。
自从江老夫人逝世之后,他为了怕江帆触景生情,怀念老母,二来也便于自己督促他练武,就要江帆搬到前宅书房去住。
江帆却因这三间精舍,留有老母手泽,只是不肯,宫仲山也只得依他。
江帆为了矢志要报父亲大仇,日夜勤练,义父教他的拳剑暗器义和轻身功夫,好在他天资颖悟,宫仲山又倾力传授。
十年以来,不仅扎好良好基础,连义父宫仲山的武功,也学会了十之四、五。只是,年纪太小,内力差得很远。
他自母亲逝世之后,每晚都要瞒着养父,偷偷的到坟前哭拜,即使风雨交加,也不例外。
这天,是他老母满七之期,江帆拜奠了一番之后,忽然瞧到坟上长满了青草,不由想起母养育之恩,遗言在耳,音容已杳,一时悲从中来,坐在山石上放声大哭。
正当他伤心欲绝的时候,只听身后有人和声问道:“小哥儿,这墓中是你何人?”
江帆蓦然一惊,收泪瞧去,只见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头戴房笠,身穿宽袍的白髯老人。他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自己直瞧。月光之下,隐约可以瞧到这老人面目清癯,生得十分慈蔼。
江帆拭着泪痕,站起身来,答道:“这坟里是小可母亲。”
那老人点点头,又道:“你爹呢?”
江帆听他问到父亲,立时剑眉直竖,切齿道:“我爹是被许多恶贼害死的,我将来一定要给他老人家报仇。”
那老人微微一怔,似在暗暗慨叹,这孩子好重的熬气,一面又道:“小哥儿,你爸叫什么名字?”
江帆道:“先父就是江南武林盟主江土彦。”
说到这里,接着又补充道:“我爸当武林盟主,原是上五大贼派的当。”
那老人似乎吃了一惊,目光只是打量着江帆点了点头,道:“原来小哥儿还是江大侠的后人,只不知害死你爸的是谁?”
江帆咬牙切齿道:“就是五大贼派中人,由武当玉虚贼道,率领少林、昆仑,峨嵋,华山各派贼人害死的。”
那老人怔了半晌道:“小哥儿,五大门派人多势众,武功高强,这仇你如何报法呢?”
江帆道:“总有一天,我学好本领,血洗五大贼派,把这些恶贼,剑剑诛绝!”
“阿弥陀佛!”那老人念了声佛,接着又十分同情的道:“父仇不共戴天,小哥儿为父报仇,理所当然,只是……小哥儿最好还是搜集证据,把他们杀害你爸的日期、经过?先调查个水落石出,才不会牵累无辜。”
江帆目光一转,问道:“老丈是什么人?”
那老人悚然一震,捻须笑道:“我只是山野之人,不用始名久矣。唔,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江帆道:“小可叫做江帆。”
那人微嗟一声颔首道:“但愿你出道江湖,一帆风顺,不过,凭你这份孝心,菩萨保佑,自可化凶呈样,得报父仇。”
江帆只听得懂他后面两句,说自己一定可以报仇雪耻,这就拱手道:“多谢老丈。”
那老人又道:“小哥儿,我瞧你一番孝心,你我总算有缘,我有意传你一些功夫,只要你用心学习,对将来报仇,不无帮助,你愿意学吗?”
江帆听得眼睛一亮,喜道:“老丈,原来你是有本领的人,小可,小可……只要将来学好了能够报仇,我都要学,我听义父说过,我本领还差得远呢。”
那老人道:“小哥儿,你睡下来,我传你口诀。”
江帆心中暗暗奇怪,教功夫那有睡着教的,但他还是依言在大石上睡下。
那老人替他纠正姿势,一面说道:“小哥儿记着,你在睡觉之前,必须脑中空明澄清,不能有一丝杂念,然后象这样敛身侧卧,调匀鼻息,使魂不内荡,神不外游。”
当下传了如何呼吸和运功之法,就叫他坐起一面叮嘱道:“小哥儿,你练习这睡觉的功夫,要有恒心,尤其不可对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江帆想了想问道:“这个当然,除了你自己,什么人都不能说。”
那老人才高兴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记着,明天晚上这时候再来。”
江帆别过老人,回到自己房里,心中一直想着这个戴斗笠的老人,许是武林奇士。他教自己睡觉的方法,虽然和义父教的内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却一样吐纳运气,试行做去。
起初只觉思潮起伏,难以归摄,但过了一阵,渐感心定神活,丹田又一股阳气,渐渐布达全身,人也逐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