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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桑龙姑此行,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故,那南雍与南芝皆不知晓,桑龙姑和那南琴,皆瞒住两人,是以玉箫郎君在此,他亦不知。
方洪一见,霍地一转身,就要向岸边停舟奔去,秦九凝忽然伸手一拦,冷冷地说道:“师兄,你娘身在水火之中,有如倒悬,你难道忘了么?”
方洪停下步来,黯然一点头道:“九妹说得是。”
南雍有些惊诧,说道:“方兄难道与这位李兄有过节么!”
方洪因南雍有传授上乘轻功之德,现下更同病相怜,只觉对他倍常亲近,道:“南兄,此事说来话长,你日后自知,今日在下前来,原是有事相求,若能指我一条明路,我感激不尽。”
南雍道:“方兄何必客气,有话请说,我是知无不言。”
方洪知他出污泥而不染,人甚正派,故亦并不隐讳,简单地将出身来历告知,说道:“我从赤炼人魔的女弟子口中得知,家母现囚于天姥山中,那赤炼人魔狡兔三窟,想来是想托庇在令堂之下。”
方洪虽是简单述叙,亦非三言两语,当他述及其父惨死赤炼人魔之手,其母在临到最后即可脱险的刹那,竟被掳去,那南雍甚是动容,南芝更是泪光莹莹,说道:“哥啊,怎么我却不知山里有这么个赤炼人魔,哥啊,你快答应帮他。”
南雍方在沉思间,秦九凝已在说道:“想那赤炼人魔武功虽也了得,但岂能及令堂的武功高绝,是以他虽是意在托庇于令堂之下,但令堂定也不知,可见他的巢穴甚是隐密。”
方洪忙道:“九妹说得是,我们原也想到贤兄妹可能不知,但贤兄妹生长天姥山中,何处隐密,可能是那赤炼人魔的秘密巢穴,想来可猜知一二。”
南芝以往是那么柔雅,面上始终挂着甜笑的,此刻脸儿却绷得紧紧地,两眼流露出同情的柔波,望着方洪,却向她哥哥说道:“哥啊,我们无日不在前山玩耍,哪里不曾玩到,只有后山万壑千崖,乱石嶙峋,连半朵野花儿也没有,我们甚少前往,莫非那赤炼人魔是在后山么?”
似是南芝一言,将他提醒,南雍突然眼睛一亮,说道:“那赤炼人魔可是道装,两眼火红?”
方洪精神一振,愤然说道:“正是,而且身材高瘦,面似骷髅,敢是方兄曾在山中见及?”
南雍道:“这就是了,约在两月之前,我曾在后山见到这个道人,我还道是采药之人,当时未曾在意,现今回想起来,这道人蓦然见我,似想躲避,但已不及,后来他很快装得若无其事一般,现在想来,大是可疑,这么说,那道人必是赤炼人魔了。”
南雍一说,那南芝倒像比方洪更急,道:“哥啊,那你领他去找,多可怜啊,赤炼人魔将他娘囚了多年。”遂向方洪说道:“我们就要回山去啦,娘在船里等我们呢,你随我们同船去好不好。”
她说得好不恳切,眼望着方洪,更是流露出无比恳切,方洪心道:“她哪知我们两家的师门,乃是冤家对头呢,她娘桑龙姑,岂能容我两人。”
秦九凝已仔仔细细地对这小姑娘观察了个够,心道:“她不但人是天人,更有天人之心。”她先前警告方洪,不可忘了师门大仇,哪知现在与这南芝一对面,不但也消了敌意,而且也开始喜欢起她来。
那南雍已道:“芝妹说得是,方兄何不与我们一同返舟,天姥后山,甚是隐密,更何止百十里宽,若不我指明发现那赤炼人魔之处,实难寻觅。”
方洪忙一拱手,道:“今得南兄指我一条明路,我已感激不尽,由陆路而行,天姥已不过两日路程,我们兄妹两人不敢打扰。”
那南芝好生失望,眼巴巴地望着方洪,想她有生以来,她的父母兄姊,必都对她百依百顺,但显然她却不是个娇纵坏了的姑娘,今番的失望,却是她太以慈祥心软,她已想像到赤炼人魔凶恶歹毒,想像到他娘的受苦,他,多可怜啊!
她不是以怜惜的柔和眼光,瞧着那方洪么?方洪的眼光与这柔波一接触,立即心中生出无比的歉疚,但他又怎能随她回船。
秦九凝冷冷地道:“师兄,我们走罢。”倒像面前没有这两人一般,也无适才的一番言谈般,她一转身,身形飘飘,向山中走了。
方洪一声浩叹,向南雍兄妹一拱手,道:“在下得知赤炼人魔果然在天姥后山出现,恨不得即刻插翅飞去,贤兄妹这番恩德,在下没齿不忘。”
方洪一狠心,掉头随秦九凝就走。要不狠心,当真谁会舍得离开这天人般的南芝姑娘,除非是那心如止水的秦九凝。
秦九凝头也不回,只见她白衣飘飘,衔山的夕阳在她身上也洒上了霓霞,方洪跟在她身后,听得南芝在身后说道:“哥啊,你跟娘说,我也不回船啦。”
她的话声由晚风隐隐送来,此时方洪与秦九凝已转过了山坳,那树木甚是浓密,回头已不见人了,心下好生奇怪:怎么她不回船,这是要去何处。
却见秦九凝头也不回,已在十多丈外,方洪不敢停留,飞奔赶了过去,自是也不再闻声。方洪不知秦九凝忽然发现竟喜欢起那南芝,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那赤城山主将她自幼训练得无情无欲,乃为对付桑龙姑那五个儿女的五蛇阵,要她不为声色所惑,秦九凝自然知道,现今发现竟喜欢起那南芝来,止水生波,怕的是自今而后,难以守护心神,故尔忙不迭躲开。
方洪不明究竟,奇怪她为何在前狂奔,而且不言不语,方洪不止几次向她问话,她也不答,而他还得将轻身功夫施展开来,才能追及。
若在先前,那秦九凝这么狂奔,方洪绝难追上,但现下他得南雍传了他的紫府上乘轻功,自能步步紧跟。
那秦九凝面上一冷,方洪便不敢再言语,两人奔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只见晨曦中,前面高峰插天,尽是丛山峻岭,秦九凝忽然停下步来,冷冷地说道:“到啦!这就是天姥山。”
饶是她功力深厚,这么狂奔了一夜,也不免气喘,方洪本来更是张着大嘴喘气,听说面前的丛山,已是天姥,登时振奋起来,道:“九妹,这是前山还是后山?”
秦九凝道:“我们自西而来,此间乃是天姥之侧,那南面向阳之处,方是前山。”
方洪眼中已喷出火来,咬牙道:“九妹,这么说赤炼人魔已在左近了!”
一言未了,忽地双膝一跪,眼中流出了血泪,道:“九妹,我一家的血海深仇,爹爹的惨死,以及我娘这些年来,不知受了多少酷刑,现今虽知她被囚在山中,但赤炼人魔已知我要来救她,是否已下毒手,尚且不知……”
秦九凝早闪身侧立,道:“师兄,你别说了,要不为了救她,我会这么狂奔一夜么?”说着,伸手将方洪挽起。
方洪道:“九妹此番助我救母,我方洪没齿不忘,终身必感大德,将来我必也会令九妹如意。”
方洪话中有话,秦九凝不知他是指他爷爷镜湖老人杀她爹爹之事,甚是奇怪,不然,便是侠义道中人,遇到这事,也会拔刀相助,岂有同门师兄妹,会置身事外的,尤其是他一句“将来必令你如意”,令秦九凝将自与方洪见面时起,不时他所流露出来的异样言态,刹那间作了联想,一双冷眸,便也凝视在他面上。
方洪已又继续说道:“九妹,且那赤炼人魔,武功尚且罢了,但他那赤炼毒掌,但不近人身,即能伤人,当年师傅仗奔雷剑走江湖,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么?结果仍伤在他手中,致令两腿俱废。”
方洪所说的师傅,乃是指的剑魔,秦九凝点了点头道:“是啊,那赤炼人魔不但是你的仇人,而且还是师门的大仇,你既知此事,还要谢我么?”
秦九凝说时,两眼逼视在他面上。只见方洪忽然一声浩叹,他此刻实是心中有愧,故尔并未发现秦九凝怀疑的目光,说道:“你别说了,我知你那意思,以为赤炼人魔掌上有剧毒……”
秦九凝淡淡地说道:“你别说了,我知你那意思,以为赤炼人魔掌上有剧毒,怕我轻敌,是不是?”
方洪道:“九妹,今番我们总是小心的好,应以师傅为戒。”
秦九凝忽然淡淡一笑,道:“师兄,你可知我们现下的剑术,已非当年师傅可比么?当年剑术初创,不能达到剑气弥身的境界,现下已不能同日而语了。何惧那赤炼人魔,你看旭日已升,我们快走的吧。”
方洪不再言语,抬头,只见初升的旭日,将天姥峰顶云雾,幻成了缥缈的彩霞,两人是在山阴之侧,那旭日却照射不到,却是山风虎虎,松涛之声盈耳。
两人向北面奔去,绕山而行,只见峰岭绵延,无穷无尽。到了一个山顶,秦九凝忽然停下步来,说道:“师兄,你看见了么,前面到处怪石嶙峋,倒有些与那南雍所说之处相似,但放眼方圆数十里,岂能一时寻遍,倒不如我们分道搜寻。”
方洪道:“好,九妹,我即绕过东面搜来,你却从此往东面搜去。”秦九凝知他学了神奇轻功,脚程快,当下点头道:“我们相约即在前面低洼之处相会,若然有警,或是发现了赤炼人魔的踪迹,师兄,只要你将剑亮出,迎着日光挥舞,我定可发现剑上光芒,我这面也是如是。”
方洪心道:“这方法当真不错。”只一点头,即将紫府上乘轻功施展开来,顷刻已投入薄雾之中,秦九凝心中忽然一动,心道:“是了,难怪师兄的轻功这般神奇,原来竟是紫府武学。”那秦寒梅要南雍传方洪紫府武学之事,方洪并未详告,这还是秦九凝从昨日傍晚,从南雍与方洪的神态之上得知,想那桑龙姑既有紫府秘芨,二十年来,还能不将紫府武学练成么,南雍乃是她长子,自也传得这无上神功。
秦九凝只是奇怪,不解为何南雍会传给方洪,故尔方洪走了半晌,她乃呆呆地立在地上。
且说方洪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只见沿途一带,尽峭壁断崖,时时见有深不见底的幽谷,隐秘之处甚多,但想到与秦九凝已有约定,故尔并不停留,他这一口气奔来,忽见前面汪洋一片,浩瀚无涯,已是大海!
同时阳光灿烂,照见海上波浪滔天,方洪心道:“想来面海这面,便是山之阳,亦即是桑龙姑南星元所居之地了。”
一想起南星元来,登时脑中又浮现了他那慈祥和蔼的面影,更连想起他爷爷镜湖老人来,方洪就不由一声浩叹,若无在临离穷风谷时,发生秦寒梅的那一件事故,今番前来救娘,自是与爷爷同行的了。
正想间,忽听身侧数丈处,风声飒然。要知天姥山高,又在大海之滨,岂是无风,但那飒然风声,乃是骤发,练武之人耳目倍常聪灵,故尔方洪已知有异,忙一掉头,却见一条白影倏然而逝!
那白影虽消逝得快,但显然是有意现身,但见那白影似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方洪早知是人,不然山中飞禽走兽,绝无这般大的,当下振臂疾掠,向那白影腾起之处扑去!
以方洪现下轻身功夫之高,何等快捷,哪知眨眼扑到,白影已无踪迹!
方洪才这么一楞,忽然瞥见立身之处左侧的一块崖石之上,现出两行字迹,方洪近前一看,登时一声惊呼,同时又是心喜,又是伤心,原来镜湖老人亦来到了此地。
方洪认得他爷爷的字迹,写道:“入山南行,约五七里,有百仞高崖,露天光一线者,即奇险之一线天也。”
这不是要他即刻前往一线天是什么?方洪自离了穷风谷,那镜湖老人,与秦寒梅,皆隐身在后,此番前来天姥,镜湖老人果然亦已先到,这本是方洪意料与盼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