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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六神无主的跑到那个无人看守的空缺处,利用穴口打开了地府的一角,逃一般的冲出这个封闭的空间,当第一口空气进入心肺的时候,她终于不再觉得压抑,一直憋着的眼泪不断的往下砸,如同石头雨,砸的她疼。
她扶着隆起的肚子,不敢哭的撕心裂肺,只咬住唇,让眼泪将自己腐蚀,她跌跌撞撞的走着,毫无目的的走着,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家了,那个她以为可以互相陪伴一辈子的人,却只陪她到半路。
或许,女人更喜欢自我欺骗,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那样至少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那难过。
就算无路可走,她也必须要走,腹中孩儿不足一月便要出生,她必须要保住她,让她快乐的成长,而不是被自己的父亲拿去做一场交易!
想到这,眼泪又夺眶而出,孙遇玄最不舍得她哭,可,他所有的关心爱护,不过是他苦心经营里的必需品罢了,她还傻傻当真。
真蠢,真愚蠢!
她赌气似得擦把眼泪,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怕他发现了,找上门来,到时候,她连被蒙在鼓里的权利都没有了,面临的将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互相对峙的丑恶嘴脸。
那样多可悲啊。
可是她的脚步根本快不了,她的肚子好痛,仿佛肚子里的孩子不舍得离开她的亲生父亲似的。
此时的不朽,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伤心,她急需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她必须要逃离孙遇玄的范围,否则逃跑这个举动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可是小鬼这么多,随便一个都能向孙遇玄汇报她的位置。
到最后,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走下去的话,就算她能支撑的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支撑不下去了,于是她只能在一个山洞里歇脚,并拉了些驱鬼物的树枝遮掩,自己一个人抱着双膝窝在洞里,看洞外星空繁杂,喉咙泛苦。
有些事情,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呢,越是伤心得事,就越是容易想起,为什么人一定要去自寻烦恼,为什么孙遇玄这三个字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她就不能洒脱一点,像他一样的洒脱,自始至终的将这场感情当做游戏,从不走心?
她泪眼朦胧,手指漫无目的的在地上划着,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没有一丢丢的安全感。
她不怨他们的相遇,她怨的是自己,毫无保留的爱上一个人,以至于面临分别的这一刻,像是一棵树,活生生的被拔地而起,却又拖泥带水,断不干净。
她就这么一副防备的样子,呆坐着直到入睡,却没有看见,洞外的那一双眼睛……
这一夜,狂风席卷着大雨簌簌的坠落下来,不朽睡的极轻,但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深深的锁着眉头,像是被困住在一场梦魇里,浮浮沉沉。
万倾就站在洞外,紧紧的盯着这一切,这几个月,他从未离开,他在等待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他在养精蓄锐血洗整个地府,只要砍掉了她的双翅,那么,她便会像从前一样,回到他的身边。
但,她会孤身一人从地府逃出来,一路流泪,一路跌撞,是他从未预料过的。
原来,在她恨他之前,他还能再见她一面。
大雨将他的身上尽数淋透,本就单薄的衣服此时更是丝丝缕缕的贴在皮肤上,诱显出他精壮的体魄,完美的线条。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少年的纤瘦,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的纹理,就像他的那颗心一般,早已不像以前一样,一碰就痛,取而代之的是,坚不可摧。
雨水丝丝入扣,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朽在梦魇中挣扎,她越难受,他就越舒心,这算什么,相比与她给他的,这算什么?!
可,就在这时,她圆润的小腹忽然动了一下,像是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在里面踹了踹脚丫。
“好痛……”
她拧眉,梦呓一般,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滴,比雨水还要凉。
痛么,那就继续痛。
他盯着她,看似无动于衷,手指却纠结的拧在了一起。
“痛……”她再度嘤咛一声,鲜红的血顺着腿,潺潺的蜿蜒而下。
血液的味道迅速的扩散,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双目遥望的雪獒,灵敏的嗅到了这股特殊的铁锈味,扩散的瞳孔骤缩。
她受伤了?!
骨骼迅速重组,眨眼之间,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纵身一跃,落地悄无声。围肠尤划。
万倾的脚像是陷在了泥水里,想上前,却又因那股强烈的自尊而畏缩住脚步,如果上前,他就输了,那么他所受的折磨,就全部是他应得的。
不朽撑开虚浮的眼皮,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印着一个影子,一个熟悉,又久远的影子,一个她在脆弱的时候,最想依靠的影子。
她嘴角上扬,笑的苍白:“哥,你又来梦里看我了……我很好……你呢?”
她笑,闭上了眼睛,连唇齿间微弱的嘤咛都消失了,一切归为沉寂,是生命流失的声音。
他心中狠狠一紧,在慢慢的松弛下来,一股异样的温暖席卷全身。
所谓的恨,所谓的自尊,从来都抵不上她的一声嘤咛。
他上前,用火热的胸膛包裹她,大手一挥,这一片便不再下雨,夺得片刻安宁。
“不朽,醒醒。”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他只希望她醒,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哪怕是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
“不朽,我是万倾,是……”他喉咙忽然艰涩,吞吐片刻,才艰难的开口:“是……是哥哥。”
前世篇11
一月后,雨过天晴,熬过了漫长的雨季,终于重现光明。
不朽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抱着双膝,脑袋空空不知道再想什么,发愣间,身后忽然传来有人踱步的声音,脚步细微轻敲,足以见得走路的人,不忍打破这副美好的宁静。
万倾伸手,递给不朽一枝新摘的野茉莉,花瓣上还残留着雨露的凉气。
小巧的白色花朵,如同颗颗饱满的珍珠,点缀在褐色的枝干上,微微一颤,便馥郁扑鼻,流入心肺,畅快至极。
她嗅了嗅,露出满足的微笑,心底的晦气一扫而空,她转首,眼神清亮无比:“哥,你去哪里采的,真好看。”
他看着她温暖的侧脸,神情微怔,此时的不朽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没了少女时期的那种机灵活泼,却多了几分成熟与安稳,眉与眼,都极其的温柔。
像水,又像雾。
万倾冷硬的面部线条逐渐柔和,冰封般的眼底也逐渐融化,这世界上,她是唯一能左右他心情的人,他恨不得为她屠城,负了众生,只要她的一滴泪,他便能掀起血雨腥风。
不朽扶着腰站起身,看着腹部的隆起,嘴角扬起一个虚浮的笑容,这笑看在万倾的眼里,却如针扎一般的疼。
若不是不朽拼命阻拦,他早就下到地府,将负了她的那人碎尸万段!
不朽啊不朽,为何你谁都不肯伤,却唯独置我于外,你可曾知道,我并不是百毒不侵?
他苦笑一下,却还是认命的伸手扶住了她虚弱的身子,所谓一物降一物,他算是彻底着了她的邪,戒不掉,亦撇不开。
不朽望着他,一双秋眸如同沾水茉莉,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身姿般飘然,讲出的话都格外教人心疼:“他就要来了吧?”
他望了望变换莫测的天,点点头,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些日子,地府的人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在算着孩子出生的日子,一旦孩子出生,那人便会率阴兵来取!
“不朽……”
他想要说什么,却被不朽打断:“就照我说的那么做吧,哥,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抽搐,疼的手指蜷缩,连伸都无法伸开,连说出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还是你觉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去保你周全?”
“不是。”她摇头,露出一个笑脸,如同手中的那只野茉莉,迎风招展:“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的终结这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卸下这条担子,而不是永远活在压抑中。”
她昂首,骨子里的孤傲:“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看着慢慢枯萎的她的神采,看着她眼底坚定的光芒,无奈颔首,他知道,她像他一样,一旦决定一件事,势不回头,可他,绝对不会眼见着她去死,他宁愿她恨他一辈子,也要禁锢住她残破的生命。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他不能没有她!
不朽拿出一壶清酿,为万倾斟上一杯,浅笑,一饮而尽,他修长的指尖扶住瓷盏,一股温动由指甲传至心底,他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安静的对坐着,不理会世间的纷纷扰扰。
可这平静的美好,即将宣告终结。
几杯酒下肚,酒力一向很好的万倾竟然有些昏沉,扶了扶额,迫使自己清醒,可不朽的脸还是越来越模糊,最终糊成白茫茫的一片,犹如四月飞雪。
随即,只听’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万倾的额头撞在了白玉石板上,短暂的意识残留,让他忽然明白过来,不朽在酒里下了药!
他怒火攻心,‘哗’的扫掉面前的瓷盏,随即,再也没有知觉。
不朽望着昏睡过去的万倾,两行清泪跃然脸上,她的眼神,冷静又沉默,决定以下,她心以死,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还给孩子一个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每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每天生活在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中,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孩子知道,她有一个别有用心的父亲。
她的之间,一寸寸的摸过万倾的长发,他的额,他的鼻,他的唇,直至她双手颤抖的不能再移动,直至她整个人变得像泥塑一般僵硬。
再见了,哥哥……
她将她的亲笔信放在了万倾的胳膊下,将他给她采的野茉莉放在信纸的封皮上,风吹过,花瓣簌簌的飘落下来,如同琴弦,婉转凄厉的拨弄着哀歌。
长兄如父,她再度饮下一杯酒,跪在地上对他磕了三个响头,磕的额头泛红,隐隐作痛。
她拂掉额头上的灰土,转身,骨子里的决绝。
有一种人,外表柔弱,却内有一根傲骨,一旦决定一件事,谁也改变不了,因为她心上的疙瘩系的太紧,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的开,太执拗,太不肯妥协,宁愿毁灭自己,也不会低头。
而不朽,恰好就是这种人。
她知道她亏欠万倾太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卷进这场是非里,她宁愿他恨她,也要换他一个全身而退。
她开启穴口,移动着万倾身边的摆设,这样,就算他醒了过来,也一时难破她摆下的阵。
水袖轻轻一旋,便飞下山崖。
这些日子,她体内封锁的力量被冲破,以至于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已经不再是那个哭到踉踉跄跄的女人,她的心,比钢铁还要坚韧。
是伤痛,将她修炼,是伤痛,让她知道去变强大,是伤痛,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此去一战,成功固然好,若香消玉殒,她也早已想好了退路。
……
孙遇玄,再见时,你将如何面对我?
前世篇12
不朽面对着悬崖峭壁,纤弱得背影如同峭壁上盛开的一朵枯花,尽管坚韧如斯,却难免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
她的脸,如布满冰霜般寒冷,没有丝毫的表情,沉默的眼底,带着缕源自内心深处的决绝。
是该要正视这一切,结束这一切了……
死亡,抑或新生,由谁判决?
天逐渐的阴暗下来,黑云激烈的翻滚,如有怒龙出世,不朽攥紧了拳头,抚着腹部处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