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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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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稳当的人照看着我不放心。”

    易楚听出来了,杜仲这是跟三舅母要人呢。

    三舅母脸上露出笑意,嘴上却道:“难怪你冷不丁找上门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只思量了数息,便做了决定,“让富嬷嬷和丁嬷嬷跟你去,我生了四胎都是富嬷嬷伺候的,如今年纪大了些,以前的本事仍然在。丁嬷嬷做得一手好汤水,最擅长调理孕妇和小儿膳食,咱们家虽然不差银子买补品,可药补不如食补,怀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吃的好睡的好。”

    杜仲与易楚双双起身道谢。

    落座时,易楚就发现芸娘的目光停在杜仲脸上,很有几分不解的样子。

    杜仲也察觉到了,心里虽疑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悄悄握了握易楚的手。

    又坐了片刻,门外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未及丫鬟通报,门帘便被撩开,闯进一位男子。

    男子约莫四十出头,蓄着两寸多长的胡子,因为不曾梳理,胡子乱蓬蓬地卷着,头发也胡乱地束在头顶,插一根木簪。

    衣着倒算齐整,是质地极好的寺绫。寺绫是用绫草抽了丝织成的,最是细密柔软而且不像绸缎那般闪亮,只是绫草易断能抽丝织布的织娘非常少,故而寺绫非常贵重,素有一尺寺绫一两金的说法。

    这样贵重的衣料穿在男子身上显得不伦不类,不像他自己的,倒像是从别人家里偷来的。

    不等男子站定,杜仲已上前拜倒,“子溪拜见舅舅。”

    三舅舅不看他,绕到上座坐好,鼻子里“哼”一声,“你还认识我这个舅舅?”

    杜仲见状不等吩咐就自顾自起了身,嬉皮笑脸地说:“想不认识也难,去年还有人送给我几只舅舅雕刻的石榴,说是舅舅鼎力之作。”

    “屁!”三舅舅嗤道,“什么鼎力之作,那是闲着没事刻着玩儿的,也不知哪个兔崽子给我偷出去了?”目光直直盯着芸娘。

    芸娘笑嘻嘻地说:“爹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年我过生辰您答应给我刻只老虎,结果没刻成,我看那个石榴不错就拿走了……本来就想摆在铺子里闲着没事看看,可有个人成亲好几年没孩子,就图个好意头,我看他实在可怜,就想结个善缘,就送给了那人。”

    “送的?”三舅舅扬声问道。

    “半卖半送,”芸娘急忙解释,“他非得给银子,咱也不好意思不收,就要了个本钱,爹买那块玉不是也花了银子?”

    “卖了多少银子?”

    芸娘支支吾吾地说:“两千两而已,我刚好手头紧铺子周转不开,正好那人上赶着送礼着急买,两下便宜顺手就卖了。”

    三舅舅冷哼一声。

    芸娘扫一眼杜仲,哼哼唧唧地说:“东西不也回到表哥手里了吗,一家人怎么都好说,要不让表哥拿回来?”

    杜仲笑笑,“东西记在你嫂子的嫁妆单子上,想要得你嫂子点头才行。”

    易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大家谈论的是当初她差点当成真石榴的羊脂玉雕刻,为什么杜仲只提了个头儿,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三舅母看到她恍然的样子笑道:“一孕傻三年,往后有得是这样的时候。”

    易楚赧然地笑笑,只见门口的小丫鬟轻轻掀了掀帘子,望着芸娘欲言又止。

    三舅舅不悦地说:“哪家的规矩,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

    小丫鬟慌忙禀告,“外头门房传话说前街绸缎铺子的卫家小哥又来找姑娘,说姑娘要是再不还钱就要到官府告姑娘欺诈。”

    “告就告,谁怕谁?字据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自己不识货反而怪别人,原话告诉他,说我不见。”芸娘没好气地回道,又跟三舅母解释,“是个外地客商,新开了家绸缎铺子,托咱家商队往江南进货,说是要丝绸,可江南的丝绸又有杭绸、宁绸、瓯绸之分,杭绸价格最贵,瓯绸要便宜些。他把瓯绸错当成杭绸,人家买主怎么可能吃这个亏儿,当下就张扬出去,那家绸缎铺子亏了不少,回头竟然找咱家商队麻烦。”

    三舅母闻言,开口道:“既是如此,他想告官就随他去,咱们辛家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回头让你大哥写个状子告他诬陷。”

    芸娘笑着嗔道:“娘不是把商队交给我打理,这事啊,您就别管了,我指定处理得妥妥当当。”

    易楚又是一惊,芸娘才十三,十三岁就管理辛家的商队,进出都是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而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还只是围着灶台转,看看哪里能省出三四分的银子。

    人跟人比,实在差太远了。

    难怪她穿着男装,想必在外面走动方便些。

    三舅母见芸娘这般笃定便不再追问,因时辰不早就吩咐摆饭。

    三位表弟都不在家,三舅母也没讲究,让人把饭菜都摆在饭厅,用架屏风象征性的隔了隔,三舅舅跟杜仲在东侧,三舅母带着易楚与芸娘在西侧。

    辛家祖籍在南直隶,是书香门第,辛远在国子监站稳脚跟后才将家眷带到京都,故而口味偏轻,多喜甜。

    因考虑到易楚的口味,饭桌上一半是江浙菜一半是京都菜,盛在青花瓷盘子里,杯碟雅致,菜肴精致。

    易楚一下子就馋了,眼巴巴地盯着盘子看。

    三舅母是过来人,哪会不了解,亲自动手给易楚夹菜,笑眯眯地道:“胃口好就多吃,都是为了孩子,你吃的好他才长的好。”

    辛家厨子的手艺果然好,每道菜都做得恰到好处,该甜的甜,该香的香。

    最让易楚惊诧的却是一道山药炖排骨。

    青花瓷的汤盆里,盛着五六块排骨和几段山药,汤面上浮着些许似有似无的油花,看上去清汤寡水的。

    这道菜若是易楚来做,会撒一把香葱,加几段红辣椒,红绿相间再配上雪白的山药,会更让人有食欲。

    可等易楚尝过一口,立刻呆住了,排骨酥烂、山药软糯,汤水鲜美得几乎能把舌头咬下来。

    三舅母笑道:“这是丁嬷嬷的手艺,主料就是排骨和山药,可能做出这种口味来,却是非常不简单。”

    芸娘也笑:“本来我娘说等我成亲后,让丁嬷嬷跟了我去,没想到见了表哥表嫂就把闺女忘到脑后头去了。”

    “你这个没羞的野丫头,”三舅母虚点着芸娘的脑门,“亲事都没说定就惦记着成亲的事儿,还有好几年呢,到时我慢慢访听着再找一个手艺好的嬷嬷……再说,我就你表哥一个外甥,我不管谁管,值得你这番含酸掂醋的?”

    芸娘“嘻嘻”地笑,“娘可记着了,你当着表哥表嫂的面说的,我出阁还有好几年,所以别逼着我四处相看,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

    三舅母咬着唇,无奈地看着易楚,“仲哥儿媳妇你听听,这是未出阁的大闺女说的话,要让人知道了,谁还敢上门求亲?”

    “没人求亲更好,在家里多自在,真要嫁了人,哪家的婆婆能让我这副打扮天天在外面走?”

    这话倒是实情,芸娘散漫的性子像了三舅舅,行事不按常规,可精明又像了三舅母,四岁会打算盘,七岁能看账本,十岁那年死磨硬磨要了一间铺子练手,谁知道当年的利润就比往年多了两成。

    芸娘有行商的天分,也喜欢做生意。

    三舅舅跟三舅母不忍拘着她,也都不是死守规矩的人,遂逐渐撒了手让她做,眼下只芸娘一人就打理了七间铺面、一间车马行还有一家商队。

    这样的人才,若是个男儿定然被世人千夸万夸,可惜是个女子,以后要守在内宅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

    三舅母实在不愿意就此委屈了唯一的女儿,所以挑来选去始终不曾说定芸娘的亲事。

    芸娘看得透亮,对亲事就两个要求,一是男方人品心术要正,二是不能拘着她,至于情情爱爱的,两人能有情有意的最好,可若没有,她也不奢求。

    酒足饭饱,杜仲随着三舅舅去了书房,易楚却是上来了困劲,眼皮缱绻得几乎睁不开,芸娘便带着她去自己的闺房歇息。

    初来乍到,易楚不好意思大剌剌地躺下就睡,只取了靠枕懒懒地靠着。

    芸娘见她放不开,也上了炕倚着靠枕跟她说话,“外头传的表哥跟他本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提到杜仲,易楚来了兴趣,转了头看向芸娘。

    “没想到表哥竟然是这样温文俊朗,原先我以为……我不是以为他相貌丑,我爹跟大伯他们都不丑,姑母肯定长得也不差,就是长相应该挺凶狠的。我听外头的人说,表哥回到信义伯府头一天,里头抬出二十多具尸体,摞在一起跟小山似的,就堆在信义伯府门口……其实各家都有不听话的下人,哪年不惩治几个?可都不像你们府里那样……”

    肆意张扬,或者明目张胆?

    芸娘及时止住了话音,易楚却明白她的意思,默了默,才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不过伯爷做事自有他的想法,这样惩治下来,府里的人事清静许多。”

    “就是……表哥在外头的声誉不太好。”

    易楚笑了笑,“伯爷说过,他走得是武将的路子,又立了志要做纯臣,粗俗野蛮不怕,就怕传出聪明机灵人缘好的名声来。”

    芸娘稍用心便想到其中缘由,点头叹道:“当官是累,真不如我们做生意自在……不过我们做生意也两难,赚太多被人瞧在眼里容易惹祸事,赚少了多对不起自己啊……嫂子你可知道,有时候我明知一笔生意能赚大钱,可总得忍着,忍得我心里真难受。”

    易楚忍不住“扑哧”一笑。

    芸娘很认真地说:“真的,有时候抓心挠肺似的痒痒,我倒是想过借表哥的势,可我爹一准不答应……别看家里家外的事儿都是我娘管着,可她最听我爹的话,我爹说不行绝对就是不行,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给你们惹麻烦,也少了我们的麻烦。我听大伯说过,他们分家也是好事,不在一处有了祸事就不受牵连,能保存一点是一点,只要我们心里知道仍是一家人就行。”

    易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再醒来,身上多了条棉毯,屋内已空无一人。

    有声音隔着青布帘子从外面传过来,“……你大舅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你别记恨着他。”

    是三舅母的声音。

    接着听到杜仲的回答,“我了解,大舅舅这些年虽没出面,暗中没少照拂阿俏,我没记恨他。再说,也不是小孩子了,当时情势不由人,我分得清。”

    易楚听得出声音里的淡漠,说到底,大舅舅当年抽身事外,对两个孩子置之不理,杜仲是记在心里了。纵然有许多无奈,可当时恨过,感情总是不一样。

    三舅母仿似也听出来了,重重地叹一声,换了话题,“你这一去年儿半载地不能回来,我身边的桃芝,长得清秀俏丽,针黹女红洗衣做饭都能干,也识文断字,要不让她跟着去服侍你?”

    易楚心头紧了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听到杜仲回答,“我不用人服侍,”顿一顿,“阿楚待我一片赤诚,我不能伤了她的心,而且,阿楚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有了珍珠谁还会惦记着鱼眼。”

    三舅母轻轻笑一声,“不要也罢,只是你得记着天冷穿衣,按时吃饭,且不可饥一顿,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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