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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到天庭血流成河，不看到仇人身死魂灭，如何消他心头之恨？
但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
“庚辰呢？你也封了他的记忆，对吗？”
东华帝君：“是。”
良久，杨戬才抬起头来，墨黑的眼睛定定的瞧着东华帝君，他的眼角微微湿润，眼神却极其冰冷刺人，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讥嘲还是别的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竭力掩饰，语气中仍然流露出了痛恨和愤怒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孙小沫的错觉，她总觉得杨戬这句话有点委屈的意思。
东华帝君的做派也够奇怪的，一方面护着杨戬，这点毋庸置疑，否则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但另一方面他却冷静理智的过了头，那种仿佛只要杨戬好生生活着，心情如何完全不在他考虑之内的态度着实让人火大。
此时此刻的杨戬的的确确产生了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和悲凉感，这是一种即使是对玉鼎真人和云华夫人没办法倾述的心情。
他看着气度华贵从容的东华帝君，目光掠过一脸不自在的老君和神色透着关心的师父，最后定格在由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玉帝脸上，许久，他冷冷的笑了，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少年身上似乎有什么改变了，那双眼睛里，再多的痛苦和愤怒都缓缓地沉淀了下来，被深藏在外人难以触碰到的地方。
“你的确可怜。”
玉帝并不动怒，脸上也没有半分难堪之色，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没有失去身为天庭之主的沉稳气度，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着他的风度和体面：
“天道是公平的，纵然是我，欠下了因果，早晚有偿还的一日。”
他没有理会在场的众人是怎么看他的，继续说道，“你父亲乃是黄帝后裔，是西方天帝少昊和凤凰所生之子，天人历劫，劫满归位，命轮预言，天庭之主将会由黄帝血脉来担任，这是你父亲的劫难，也是我的劫难，我畏惧他恢复力量之后会取代我，所以默许了少昊天帝的另一子穷奇，下界捉拿他们夫妻。”
直到此时，东华帝君的目光才有了一丝松动，抬眼看向玉帝。
杨天佑的来历连他都算不准，玉帝却如此轻易的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连那不可告人的卑鄙心思一并坦白，该说他不愧是女娲挑选出来的天庭之主吗？
老君特别想走人，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秘密，更不想听玉帝的内心剖白，但他站的位置不对，稍微有点动静大家都能看得到，所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走的计划根本没办法实现。
他暗叹一声，无可奈何的保持沉默，尽量降低存在感。
杨戬听了这些话，只是讥嘲的冷笑一声。
玉帝装作没听到，继续说道：
“我心中有愧，因此闭目塞听，后来才知道穷奇竟被相柳迷惑，屠戮无辜，使我无意中犯下杀劫，九只金乌也是因为我的错误，被相柳煽动意欲晒化云华，结果被后羿所杀，又令我欠下大因果。”
玉帝说道：“这是报应的开始。”
孙小沫咋舌，该说不愧是玉帝吗？对自己的错误承认的还真够爽快的，但后面“心中有愧”什么的怎么听都有给自己洗白的嫌疑啊，反正她是不信的。还有啊，本来以为玉帝就是幕后boss了，谁知道还有个相柳，难怪金乌来的那么快，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她看了眼杨戬，杨戬低着头，没办法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孙小沫有些心疼他，梦境里她见过小时候的杨戬，那时候的杨戬真的和所有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和父亲大哥在一起是那么的快乐，结果转眼就家破人亡，而导致他家破人亡的真相竟然只是因为玉帝的一个妄念。
真相太残酷。
孙小沫犹豫了一下，身体歪歪扭扭的蹭了下杨戬，感觉到她的动静，杨戬的睫毛动了动，迟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她，孙小沫不擅长安慰人，又怕说错话，在杨戬的注视下僵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要回家吗？”
要是天天在就好了，舔一舔他会不会好一点？毛茸茸的小动物最治愈了。
孙小沫心里沮丧，感觉自己笨死了。
她没发现杨戬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杨戬抬头看着玉帝：“你说得对，报应才开始。”
他留下这句话，转开视线，没有看老君，也没有理会东华帝君，走到玉鼎真人身边，迎上玉鼎真人关切担忧的眼睛，心中微酸：“师父。”
玉鼎真人比孙小沫还不会安慰人，他握着剑，沉声道：“我们回去。”
自然没人拦他们的，见事情似乎结束了，老君也松了口气，刚打算离开，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南天门仅存的几根柱子全塌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片废墟。
玉鼎真人收剑，一脸高山冰雪般的冷清和淡然，就好像那威力十足的一剑不是他干的一样。
老君：“……”师弟的这个小弟子真是不得了了。
离开天庭时孙小沫还在想杨戬不会驾云该怎么办，结果玉鼎真人不知道从来召唤出一只精神威武的老鹰，在师徒二人脚下展开翅膀，变成了一只足以承载两个人的巨大苍鹰。
孙小沫感动：“师父好体贴。”
玉鼎真人：“你不能坐，太重了。”
孙小沫：qaq
玉鼎真人：“我拿着你。”
孙小沫原地血满复活：“好啊！”
出发之前，玉帝的声音从后面远远传来：“杨戬，你父亲是少昊天帝和上古凤族的后代，真正的凤凰是不会死的，要小心相柳。”
☆、第16章
杨戬身体顿了顿：“师父，走吧。”
“嗯。”
东华帝君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玉鼎真人问徒儿：“回玉泉山？”
杨戬迟疑了一下：“师父，母亲在紫府洲。”
“明白了。”玉鼎真人扬手，将孙小沫抛出去，孙小沫“哇啊啊啊”叫，下一瞬被另外一只手稳稳握住，东华帝君垂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吵死了，闭嘴。”
孙小沫才不怕他，杨戬明显对东华帝君心有芥蒂，她理所当然的要和杨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孙小沫身体瞬间变大，大的东华帝君一只手握不住，两只手抱不住，从正面看，只能看到巨大的金箍棒底下露出的一小节衣袍下摆。
玉鼎真人：“……”
杨戬：“……”
东华帝君：“……”
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重量对东华帝君这样的大神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前提是这是一根能让他轻轻松松握在手里的棍子，而不是像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路都看不清楚了，难道要他毫无形象的把这根该死的金箍棒举过头顶吗？！
东华帝君感觉特别丢脸，严肃的呵责孙小沫：“变回去！”
孙小沫不吭声，理直气壮：你让我闭嘴的，就是不说话！
东华帝君并不是特别注重颜面的神，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在两个小辈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对他很有意见的外孙面前丢脸，他果断地把孙小沫给扔了，然后他就后悔了，因为杨戬从鹰背上跳下，直冲与空气摩擦身体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孙小沫而去。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孙小沫，并不是真的要把孙小沫给扔了，他真没想到杨戬的动作会那么快，看着握着变回了棍子的孙小沫，眼神冷漠，御风浮在半空中的杨戬，东华帝君不知怎么的尴尬起来。
杨戬只看他一眼，转身和玉鼎真人告别，没乘坐巨鹰，一路御风朝着紫府洲慢慢地飞过去。
和腾云驾雾比御风自然满了不止一点，东华帝君也能放慢速度，陪着杨戬慢慢地赶路，孙小沫压低声音，悄悄问杨戬：“我不该那么做吗？”她很怕自己多管闲事，惹杨戬不悦。
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杨戬低眉垂眼的看着她，冷凝的眼神微微消融，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虽是圣人法宝，无坚不摧，却并非完全没有弱点，东华帝君这样的上古神明，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孙小沫被教训了，心里却高兴的很，杨戬这样语重心长，正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对东华帝君这个“外公”却透着疏离，她没办法不开心，所以特别乖的对杨戬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不去招惹他们这样的大神。”
东华帝君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非要这么跟他划清界限吗？他难道就那么小心眼，还会因为这个伤害你们不成？用得着这么小心疏远的防着他吗？
他心中十分不悦，却没立场去责怪杨戬，他担着杨戬外公的身份，可论亲密度，别说孙小沫了，说不定哮天犬都排在他前头！
郁闷了半天，终究是心有不甘，他想了想，主动挑起话题，打破了和杨戬之间的沉默氛围：“我见过你母亲了，她的情况很不好，本君打算送她轮回历劫，这样一来还有希望在劫满之后重新回来。”
这个话题真的挺不怎么样的。
杨戬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听了之后还是沉闷不已，心中钝痛。
东华帝君看他脸色不好，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沉默，满心无奈。
一行人才刚到紫府洲，一名女仙便匆匆的赶过来：“帝君，云华夫人魂要散了……”她刚开了个头，面色大变的杨戬已经抓住她，厉声问道，“母亲呢？！”仙女吓了一跳，急忙指了一个方向，杨戬松开她，脚下生风，路上又遇到三首蛟，三首蛟只来得及告诉他云华夫人的所在，就被杨戬丢下，半张着嘴，默默地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孙小沫咕噜噜的滚过来，三首蛟盯着她从自己身边滚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拦住她：“喂，金箍棒，等一等！”
孙小沫绕开他：“我在忙，有事以后再说。”
“你别急，我就问一句话！”三首蛟抓着孙小沫不让她走，满脸的焦躁和不安，“你和杨戬是不是去天庭了？”
“去了，还把南天门给砸了，见到玉帝了。”孙小沫挣开他，蹦豆子一样把三首蛟想听的话全都说出来，“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我们没麻烦，你就不一定了，节哀吧，壮士！”
晴天霹雳啊！
三首蛟摇摇欲坠，什么叫“我们没麻烦，你就不一定了”？说好的大家都是一条绳子的蚂蚱呢？三首蛟有种被欺骗了伤心和愤怒，还有一种即将落入孤立无援的狼狈境地的恐慌，他抓着孙小沫不让她走：“这么快就撇清关系？别忘了我是为了谁叛出天庭的，金箍棒，你不能不管我！”
孙小沫怒了：“你敢不敢迟点再说这个事啊啊啊？这里很安全壮士你能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来，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是想闹哪样，现在放开我保证不打你！”
三首蛟脸红了下，讪讪的松开手：“谁哭哭啼啼了，你不要胡说。”
孙小沫警惕道：“你脸红什么鬼，我告诉你我心里有人了，你别再觊觎我了，我宁死不屈的！”她抖抖身体，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咕咕噜噜的赶紧滚走了。
三首蛟：“……”
杨戬到地方时，女仙口中“魂要散了”的云华夫人正静静的坐在一株桃树下，人面桃花，却发白如雪。
不远处，哮天犬正在和一个两三岁大的娃娃玩耍，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哮天犬欢快的朝着杨戬叫起来。
云华夫人转过头，看到杨戬，面容上立刻绽放出开心的笑颜：“二郎。”
杨戬眼睛一热，声音略显沙哑的唤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