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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喜欢?你只是让仕们替你下手,对吗?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上来的?胡……”她及时把嘴闭上。
但似乎为时已晚。“胡萨里·伊本·穆萨此刻正在接近金达斯门。他打扮成了一名瓦祭,你能相信吗,我得说,真是个不循常理的乔装。幸亏有维拉兹替他担保,不然守门人绝对不会放他进来。”伊本·哈兰笑了笑,眼神却有几分古怪,“你的确没理由相信我,但我跟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没有半点关系……王子也一样。”
“哈!”贾罕娜道。这是她此刻所能想到的最老练的回答。
男人又笑了笑,摆出她早上见过的那副表情,“来我没有辩驳的余地。我现在应该从窗口摔下去吗?”
正当此时,在这令人胆寒的—天中,最让贾罕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憋闷的喘息,惊得慌忙转回身去。
片刻之后,她意识到那是父亲的笑声。
阿马尔,伊本·哈兰干净利索地跳下窗台,轻轻落在铺了毯子的地板上,从贾罕娜身边走过,站在她父亲的大座椅前。
“伊沙克。”他柔声说。
“阿马尔。”父亲的话语几乎清晰可辨。
杀死阿拉桑最后一位哈里发的男人跪在老者面前。“我就知道你也许还记得我的声音,”伊本·哈兰说,“你愿意接受道歉吗,伊沙克?我很久以前就该来看你,而且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未经你妻子的允许便闯进来,吓坏了你的女儿。”
伊沙克伸出一只手作为回应,伊本·哈兰将它握住。此时,他已经除去了手套和那些戒指。贾罕娜还没缓过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穆瓦?跟么回丝?”
伊本·哈兰十分严肃地说:“阿玛力克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也清楚。他显然想把费扎那彻底摆平。另外,他似乎想给王子传个信,”阿马尔顿了顿又说,“还有我。”
要罕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真的不知道这 些事?”
“我懒得对你撒谎。”阿马尔·伊本·哈兰直言不讳地说,甚至连头都没回。
贾罕娜脸涨得通红,她意识到此言千真万确。阿马尔何必在乎她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还有另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需要澄清,而且她不喜欢被一个从窗子爬进来的男人横加指责。“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次他回过头来,“两个原因。你应该能猜出其中—个。”贾罕娜用余光看到父亲慢慢点了点头。
“请原谅,我现在可没兴趣玩猜谜游戏。”她希望这句话中带有足够的讽刺意味。
伊本·哈兰的表情依然平静,“这不是游戏,贾罕娜。我到这儿来,是为了保证胡萨里·伊本·穆萨今晚不会被穆瓦迪人杀死。至于协助他逃跑的医师,也许是此人勇气多过智慧,但我希望她也能安然度过今夜。”
贾罕娜突然觉得浑身冰凉,“这么说,穆瓦迪人来捉他了?”
“他们当然会来捉他。受邀宾客的名单不是秘密,有些穆瓦迪人认识字。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处决名单上的每个人。你觉得他们会放弃杀人之乐吗,哪怕只放弃一个人 ?'…'或者说他们敢冒险面对阿玛力克的怒火吗?”
“他们会去伊本·穆萨府?”
“当然,也许他们已经到了。所以我才要赶在他们前面。胡萨里提前走了,还有维拉兹。仆人和奴隶们都被送回住所,只有管家还在,显然他深得主人信赖,但这是个错误。我问他伊本·穆萨在哪儿,他便说主人打扮成瓦祭的样子,刚刚跟金达斯医师的仆人一道离开。”
贾罕娜刚才还只是浑身冰冷,现在却如坠冰窟。
“这么说他也会告诉穆瓦迪人 ?'…'”
“我想不会。”阿马尔·伊本·穆萨答道。
两人都没说话。这的确不是场游戏。
“你把他杀了。”贾罕娜说。
“不忠的仆人,”伊本·哈兰摇着头,“是我们生活的时代的可悲缩影。”
“为何,阿马尔?”伊沙克这句话说得异常清晰,但这个问题可能有很多种解释。
伊本·哈兰在答话前迟疑片刻。始终在仔细观察的贾罕娜又见他脸上显出那种古怪表情。
男人字斟句酌地说:“我年轻时替卡塔达的阿玛力克所做的那件事,带来了举世皆知的名声。这我倒不在乎。无论对错,那至少是我情愿做的。但我……不想为今天这桩龌龊勾当负责——他显然打算把这事栽在我头上。阿玛力克有他的打算,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从我的角度来说,并不准备接受这种安排。我还发现胡萨里·伊本·穆萨是个谦逊聪明的人,而且也钦佩你女儿的……能力和活力。这么说吧……我很荣幸能站在美德这边,至少一次。”
伊沙克摇摇头。“还有,阿马尔。”他吃力地说,声音有些拖沓。
伊本·哈兰又迟疑片刻,“—个人的所作所为总有很多理由,本·约南农。你能允许我暂时保守秘密吗?我今天夜里也会离开费扎那,通过自己的方式,完成自己的目标。我的动机也许会在日后变得更为明晰。”
他转身面对贾罕娜。医师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烛火之光,看到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而异样。但他说得够多了,贾罕娜觉得自己已能理解此中奥秘。
“至少管家……不在了,”他开口说,“穆瓦迪人应该不会马上到这儿来,不过如果他们真想找,要找到此地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我建议你少吃一顿饭,天黑后马上离开。”
贾罕娜努力压住纷乱心绪,只是点点头。随着时间流逝,她愈发觉得自己准备进入的那个世界,竟是如此危险和陌生。清晨集市,家中诊所,她的所有日常生活似乎正迅速退去,显得遥不可及。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还想提个建议。我不知道伊本·穆萨现在有什么打算,但对你们来说,到北方的瓦雷多暂避一时,应是个不坏的计划。”
“你要把一个金达斯人送到贾德人手中?”贾罕娜不留情面地问。
伊本·哈兰耸耸肩,“你出外游学时,就曾生活在他们中间。你父亲当年也一样。”
“那是在巴提亚拉,还有菲瑞尔斯。”
阿马尔做了个夸张的怪相。“啊,我又被驳得哑口无言了。如果你老是这样,我真该从窗户跳出去。”他说着又变回方才的神情,“贾罕娜,半岛局势正在改变,而且可能会变得非常快。记住,只要费扎那城缴纳岁贡,瓦雷多就应保证这座城邦的安全。我不知道这项协定是否适用于卡塔达的内部……控制,但如果伊本·穆萨提出抗议,此事总有争辩的余地。它可以用作借口。至于你,如果我是金达斯人,肯定会避开鲁恩达和贾洛纳,不过瓦雷多的拉米罗王是个聪明人。”
“他手下的士兵呢?”
“至少有些人不傻。”
“可真让我安心啊。”
贾罕娜听到坐在身后的父亲发出一声责备的闷哼。
伊本,啥兰直勾勾地看着女医师,“贾罕娜,如果你走出费扎那的城墙,就别指望能够安心。在你出发之前,必须明白这一点。如果你既没有计划也没有方向,那么在瓦雷多的保护下履行医师之职也是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计划?”贾罕娜真不明白他为何总能用三两句话激怒自己。
伊本·哈兰顿了顿,只是说:“请原谅。”
“哪儿?”
她有许多理由,可以不回答阿马尔·伊本·哈兰的问题.但父亲就不一样了。直到今天下午为止,伊沙克已经有四年没跟她说过—个字。
“拉寇萨。”贾罕娜轻声道。
在伊本·哈兰发话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念头,但拉寇萨的名字刚一出口,贾罕娜就觉得自己似乎早就打算一路东行,越过大河与群山,前往塞兰娜湖畔。
“啊,”伊本·穆萨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光滑的下巴,“没错,巴蒂尔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马祖·本·雅夫兰。”
她这话颇有些挑衅意味。
阿马尔露齿一笑,“金达斯王子,没错。但如果是我就会多加小心,贾罕娜。”
“为什么?你认识他?”
“我们诗赋酬答已经有好多年了。还有为图书馆搜集藏书。本·雅夫兰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那又如何?作为拉寇萨王的宰相,聪明难道是坏事?”
他摇摇头。“说实话,今晚这个问题,你的确问错了人。总之如果你去拉寇萨,还请多加小心。记住我的话。”伊本·哈兰沉默片刻,朝窗口半转过身,“既然你想去别的地方,更不用说我本人也必须上路,那么咱们这次会面得告一段落了。我听见楼下传来了说话声,希望那是胡萨里和维拉兹。”
贾罕娜也听见了响动,而且立即认出两人的声音。
“请您允许,伊沙克阁下,我得从来处离开。”伊本·哈兰从贾罕娜身边走过,再度握住她父亲的手,“我也还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从四年前直至今日,我始终在思索这件事。”
贾罕娜只觉浑身—僵。她父亲缓缓把头歪向伊本·哈兰。
刺客说:“如果阍敢獾幕埃敫嫠呶遥蹦悴捎媚侵址椒ǜ⒙炅说男《咏由保欠袂宄约核暗姆缦眨俊?
在随后的寂静之中,贾罕娜听到几个人的交谈声从下方庭院传来,她母亲正用平静的语气邀请伊本·穆萨进入家中,就好像他只是在某个平凡夜晚,如约前来赴宴的客人。
贾罕娜看到父亲点点头,受损的嘴里冒出一声咕哝,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的包袱。贾罕娜觉得自己又快哭出来了。
“您还会这样做吗?”伊本·哈兰极尽温柔地说。
这次再没迟疑,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阿马尔·伊本·哈兰问。贾罕娜能看出,他真的想弄明白这件事。
伊沙克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试验某个词语。
“嘎里努斯。”他最终说,随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伊本·啥兰说。
“嘎里努斯。”伊沙克又说了一遍,贾罕娜看到他这次把右手放在胸口,立时明白了。
“加利努斯誓约,”这个名字的确很难说清,“医师之约。只要尚有可为,就须保护生命。”
伊沙克点了下头,接着身子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似乎时隔多年再度开口令他精疲力竭。阿马尔·伊本·哈兰始终握着他的手,此时才慢慢松开。“我需要花点时间好好考虑,然后才有可能对此做出回答。现在咱们没多少时间了,”他严肃地说,“如果我的群星和您的双月允许,我希望还有幸与您重逢,伊沙克阁下。我可以给您写信吗?”
伊沙克点点头。伊本·哈兰随后转身面对贾罕娜。
“我想我刚才应该说过,到这儿来有两个原因,”他低语道,“或许你已经忘了?”她的确忘了;阿马尔见此情景,再度笑道,“一是为了发出警告,二是为了给你送件东西。”
他从贾罕娜身边走过,回到窗前,纵身跳上台子,探手伸到搁板后面。他没荐跳下来,只是把—件精致的物品直接递给贾罕娜。
“哦,天哪,”她说,“天哪。”
不用说,那正是她的尿瓶。她父亲的尿瓶。
“你从伊本·穆萨府走得太过匆忙,把它给忘了,”伊本·哈兰温和地说,“维拉兹和胡萨里也没想起来。我估计你多半还想要这瓶子,它还能派上用场。这总比等穆瓦迪人赶到时,被他们找着强。”
贾罕娜咬着嘴唇,咽了口唾沫。如果他们发现这东西……
她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