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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她。贾罕娜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将哭泣的妹妹抱在怀里的男孩,“你叫奇里?”
男孩点点头,抬头看向医师。他面色白皙,一双黑眼睛显得很大。
“我很难过,但必须告诉你这个事实,你的双亲已经过世。今晚我找不到任何委婉的说法。”
“这里死了很多人,医师。你为何要打断我们?”在她身后的贝尔蒙特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个合理的问题。
但贾罕娜的怒火令她难以自制。他是个贾德人,干出这种兽行的也是贾德人。“你想让我在孩子们面前说吗?”贾罕娜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过了今晚,这里再也没有孩子。”
贾罕娜知道这话没错,因此她抬手指着穿红衬衫的人,说出那番指控:事后她真希望自己没说过这些话。“此人强奸了这些孩子的母亲,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他随后把剑捅进女人体内,从下往上,再用力拔出,令她失血而死。我赶到时,婴儿已经从伤口流出。它的头几乎被切成两半,被那柄剑,在降生之前。”说完这番话,她觉得阵阵恶心。
“我明白了。”罗德里格·贝尔蒙特那近乎厌倦的语气,引得她转回身抬头望去。贾罕娜从他的面容中看不出任何东西。
队长骑在马上沉默片刻,随后说道:“阿尔瓦,把你的剑给那孩子。这种事我们不能容忍,至少在瓦雷多人保护的村子里不行。”
在哪里可以容忍?贾罕娜很想问,但没有开口。她突然感到害怕。
“他是我堂弟。”加西亚·德拉达用一块脏布按住流血的面颊,恶狠狠地说,“他叫帕拉泽·德拉达,统帅的堂弟。贝尔蒙特,别忘了……”
“闭嘴,不然我就杀了你!”
这是罗德里格·贝尔蒙特头一次提高声音,被这话惊得浑身一颧的人可不光是加西亚·德拉达。贾罕娜再度转头注视那被称为队长的男人,但很快又把目光移开。她的满腔怒火似乎已经消失,只剩下悲痛和恶心。
名叫阿尔瓦的年轻士兵依言走到男孩跟前。奇里还跪在医师身边,抱着两个妹妹。阿尔瓦掉转长剑,剑柄朝前递过去。奇里的目光越过贾罕娜,直视骑在黑马上的罗德里格·贝尔蒙特。
男孩缓缓起身,慢慢接过长剑。名叫阿尔瓦的年轻人跟奇里—样面如死灰。贾罕娜看在眼里,心中猜想今晚恐怕是他头一次尝到战斗的滋味。那柄剑上沾着血迹。
“想想你在干些什么,贝尔蒙特!”红衫红靴的男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叫道,“在战争中、劫掠中,这是常有的事。别假装你的人……”
“战争?”罗德里格猛然打断他,“什么战争?谁在打仗?谁下令劫掠?告诉我!”
红衣男子呆立良久。“我堂兄加西亚。”他最终道。
“他身居伺职?他有何权力?出于什么原因?”
没人回答。环绕周遭的火焰噼啪作响。邪恶的血红光芒令群星黯淡,双月无光。贾罕娜听到哭泣声,伤心欲绝的衷恸之声从火光边缘的阴影中传来。
“愿贾德宽恕你的罪孽,让你的灵魂在他的光辉中得到安歇。”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看着红衣男子,换上了迥然不同的语气。
奇里闻听此言,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而且显然找到了希望见到的东西。他拿着从没用过的长剑,转身向前走去。
贾罕娜心想,他这辈子原本不会拿起长剑。她想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却做不到。红衣男子没有转身或者逃跑。她起初以为这是勇气的表现,但后来断定他肯定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对于在乡下找乐子的贵族来说,这种事前所未闻。
奇里·伊本·阿拉姆稳稳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即抄起借来的长剑。男孩动作笨拙,但果断坚决,剑锋直直地刺进杀死他双亲的红衣男子心口。剑尖刺入身体时,那人惨叫起来,声音极为刺耳。
贾罕娜想到两个女孩,但为时已晚。她应当扭开女孩的脸,遮住她们的耳朵。她俩都已止住泪水,默默地看着。贾罕娜跪下去,把她们搂住。
她心中暗想,此人是因我而死。驱动她的怒火已经消失,这念头此时令人心惊胆寒。贾罕娜突然意识到,原本她离开费扎那城,也正是为了促成另一个人的死亡。
“我来照顾她们吧,医师。”
她抬起头看着男孩。奇里已把剑还给阿尔瓦,站在她身边。他的眼神呆滞黯淡。贾罕娜事后猜想,她对奇里下决心报仇雪恨是否有所推动。她实在不得不想。
贾罕娜松开两个女孩,目送奇里领着她俩离开空地。医师不知他们在这团烈焰中能去什么地方。她估计男孩也不知道。要罕娜仍旧跪在地上,看着加西亚·德拉达。
“我堂弟是头猪,”他平静地说,目光从死人身上移开,仰视着罗德里格·贝尔蒙特,“他的所作所为令人作呕。我们很高兴能摆脱他,而且等回到家中后,我也会这么说。”
莱恩·努涅斯狂笑一声,显然根本不信。贾罕娜也很难相信这番话。她隐隐觉得,必须承认此人确有几分胆色。但他是个怪物,正是母亲们想让孩子听话时讲起的传说中的怪物。如今怪物真的来到奥韦拉村,孩子们也离开了人世。其中有一个在降生之前,就被利剑捅穿。
贾罕娜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罗德里格·贝尔蒙特低头看着德拉达,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任何人见到这种表情,都不会安心。
“你知道吗?”队长的语气又变得平静低沉,简直像在闲聊,“我—直觉得是你毒死了莱蒙多王。”
贾罕娜看到莱恩·努涅斯的沧桑面容上惊现忧惧之色,他蓦然转身望向罗德里格,显然没想到队长会说出这种话。接着,老兵催马靠近头领身边。罗德里格头也没回,只是举起一只手来,莱恩·努涅斯忙勒住缰绳。贾罕娜把头转回去,只见加西亚·德拉达嘴巴一开一合说不出话,血珠从面颊的伤口滴落。他显然在努力思考对策,贾罕娜觉得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哪怕是现在。
“要是在叶斯特伦,你绝不敢这么说。”加西亚最终道。
他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全新的紧张气氛笼罩在所有贾德人头上。贾罕娜知道,瓦雷多的前任国王叫莱蒙多,是胖王桑丘的儿子,三兄弟中的老大。关于莱蒙多的死有许多传闻,其中一个故事跟罗德里格·贝尔蒙特有关,据说涉及现任瓦雷多国王的加冕仪式。医师突然想到,阿马尔·伊本·啥兰肯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猛地摇摇头,这个想法可没什么用处。
“也许吧,”罗德里格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咱们不在叶斯特伦。”
“所以你觉得自己想诽谤谁都可以了?”
“不是谁,只有你。来挑战我啊。”古怪的笑容还挂在队长脸上。
“要是在老家我会这样做,相信我。”
“我不信。现在跟我打,要不就承认你杀了自己的国王。”
贾罕娜用余光看到,莱恩·努涅斯在罗德里格身边打了个不明所以的无助手势,但队长没有理他。他有点不对劲,贾罕娜头一次发现自己被吓住了。菜蒙多王之死的话题,似乎是他难以愈合的伤口。医师发觉维拉兹悄悄走了上来,护在她身边。
“两样我都不选。这里不行。但如果你敢在宫廷上再说一遍,看我怎么收拾你,贝尔蒙特。”
“罗德里格!”贾罕娜听到菜恩·努涅斯吼道,“看在贾德分上,到此为止吧!这个人你想杀就杀,但别再这样了。”
“这是问题所在,”瓦雷多队长以同样严肃的口吻答道,“我想我办不到。”
贾罕娜在陌生的情感旋涡中挣扎,试图理解这番话。她不清楚罗德里格的意思是下不了杀手,还是无法到此为止。她有种稍纵即逝的感觉,也许队长指的两者都有。
一阵轰鸣,又一栋房舍倾颓。火势蔓延到了极限,再也没有更多木头可供燃烧。到明天早上,奥韦拉就只剩一片灰烬了。过了今晚,幸存者们还要努力收殓死者,考虑今后的生计。
“带上你的人,赶快走吧。”罗德里格·贝尔蒙特对那罪魁祸首说。
“把坐骑和武器还来,我们这就返回北方。”加西亚·德拉达干脆地说。
贾罕娜回头望去,只见罗德里格的冰冷微笑已经消失。刚才那些对话似乎耗损了他的生命力,队长显得非常疲惫。“你说要支付赎金,记得吗?这里有很多人证。最终价码将在宫廷中由使节定夺。你们的坐骑和武器算是预付款项。你只要发誓会付清赎金,就可以走人了。”
“你想让我们走回瓦雷多去?”
“我想让你死,”罗德里格直言不讳,“但我不会杀害同胞。算你运气好,赶快走吧。顺便提醒你一句,费扎那城今天又来了五百名穆瓦迪佣兵。他们应该已经看见火光。你们最好别再磨蹭。”
他要把这些人放走了。财富和阶级特权,世界运转的规律。死伤的农民可以用马匹和金币抵偿。贾罕娜突然有种强烈而混沌的幻觉,仿佛看到自己从发烫的黑草地上缓缓起身,大步走向名叫阿尔瓦的年轻士兵,抓住他的佩剑。医师几乎可以感到武器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伴随着怪异的澄明之感,她眼见自己走向加西亚·德控达,对方甚至冲她半转过身来。在幻觉中,贾罕娜听见维拉兹高喊出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她双手挥动贾德利剑,刺死了德拉达。骑兵的长剑从两根肋骨间穿进,她听到黑发男子惨叫起来,鲜血四下飞溅,等他倒地之后还在汩汩流出。
贾罕娜从没想过自己会产生这种幻想,更不用说那 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她是医生,曾发下加利努斯 誓约要保护生命。正因为这誓约,她父亲才甘冒杀身之险,也要为一个孩子接生。今天傍晚,伊沙克对伊本·哈兰说过这些话。她简直难以相信,此刻居然还是同一天。
不管怎么样,贾罕娜首先是名医师,医道是她的圣岛,她的神庙。今晚她已导致一人被杀。够了,太多了。贾汉娜站起身,朝加西亚·德拉达迈出一步,只见对方正注视着自己,显然认出了遮头盖肩的金达斯式披肩。加西亚眼中明显透出轻蔑和嘲讽。但这无关紧要。早在多年以前,她便发下了加利努斯誓约。
贾罕娜说:“用河水清洗伤口,然后找块干净的布裹住。每天处理一遍。你会留下疤瘌,但伤口不会化脓。如果你能尽快找到药膏,它会愈合得更快。”
贾汉娜从没想到,这番话居然说得如此艰难。她忽然发现老病号阿毕拉布就站在空场边缘,半隐于废墟阴影之间,身边紧紧靠着两个小姑娘。她们的哥哥奇里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半步,直勾勾地瞪着医师。面对他的目光,贾罕娜只觉得刚才那番话仿佛是最残忍的背叛。
医师转过身去,既没回头,也未等待,而是径直向村外走去,经过燃烧的房舍,从一处缺口走出围栏。一路上热浪扑面而来,钻心入肺,她不指望能有任何东西可以冷却心中的悲哀。
贾罕娜知道维拉兹会跟来,却没料到一阵马蹄声很快从后面赶上来。
“营地太远,步行不便。”一个男人说。不是莱恩·努涅斯。医师抬头看见罗德里格·贝尔蒙特放缓马速,跟在自己身边。“我相信咱们刚才都做了些违心的事,”他说,“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初见之时,声名远扬的队长曾令贾罕娜倍感敬畏,随后是短暂的畏惧,接下来则是满腔怒火——虽说那也许不大公平。此时此刻,医师只觉得身心俱疲,能骑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