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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设法同国王的扈从们待在一起,甚至跟冈萨雷斯伯爵走得很近。正是他为迭戈和伊毕罗解释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毁掉沿途的亚夏人农场和村住。
自打离开塔戈拉地区之后,先锋部队经过了不少村寨。农夫和村民们早带着大部分家当躲到群山之间,在亚夏和贾德的战争中,烧毁房舍和农田是古已有之的惯例。
但这次有所不同。
尽管热罗·德夏瓦雷斯明显,曲字异议,但拉米罗国王下了死命令。这次不是劫掠,费尔南复述了国王的话,他们南下是为了夺取费扎那城,就此立住脚跟。既然要这样做,就需要亚夏人重新回到那些村庄和农场,缴纳赋税,耕种田地。国王宣称,时间和稳固的统治能把贾德人带回阿拉桑,焚烧和破坏可不行。伊毕罗不太确定这些话该如何跟圣典统一起来,但有主教在场,他宁愿保持沉默。
每天晚祷过后,天还没黑到该上床睡觉之前,费尔南会为他的兄弟和牧师画地图,解释到达费扎那之后的战局,以及此后的形势发展。伊毕罗注意到,年轻人已经对阿拉桑的主要河流和城市的地理位置——及其正确的拼写——十分熟悉,不免心中窃喜。
又过了四天,春风依旧和煦。队伍不紧不慢地前进,大军穿过阿拉桑的草原,一时蹄声滚滚,尘雾漫漫。
有天早晨,他们刚刚拔营起寨,迭戈就宣称自己看到父亲正一路西行。
国王、统帅和菲瑞尔斯来的高大主教提了很多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种问题曾让迭戈觉得有心无力,似乎无法说出答案就会让发问者失望,而他不喜欢让别人失望。但是后来,这些问题——哪怕来自父母——开始令他厌烦,别人无法理解他能力的极限。迭戈明白这种时候必须要有耐心。实际上,人们就是不可能理解,因为他们不明白迭戈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迭戈也不完全明白自己的天赋。它来自何方,为何落在他身上,又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其中一部分,他知道这种能力让自己异于常人,而且很早以前妈妈就告诉过他,如此与众不同会带来潜在的危险,他不能随便对人讲起。
当然,事态有了新的发展。瓦雷多国王派来骑兵,带他奔赴战场。费尔南也随队同行,他才是真正想要参战的人。他们抵达卡卡西亚城旁边的营盘后,立即觐见了国王本人和菲瑞尔斯主教。在那次气氛压抑紧张的会面中,两人得知大军要的是迭戈。男孩不得不羞怯地解释了一遍自己能做什么。
说出来其实没什么,他能看出对方颇有些失望。迭戈过去时常觉得没必要为此保守秘密,也用不着焦虑。他的能力十分简单:他有时能说出家人身处何方,哪怕他们远在千里之外也一样。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不过费尔南同他如影随形,母亲通常也不会离得太远。
另外,他还能感到危险迫近自己的家人。这种预视通常都跟他父亲有关。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的一生可以说危机重重。
费尔南希望变成父亲那样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梦想,也无时无刻不在为此努力,急不可耐地想要早点长大成人,渴求得到男人的武器,以参加战斗。
尽管生得一般无二,但费尔南更强壮,也更敏捷。迭戈有时觉得父亲更喜欢哥哥,有时又觉得正相反。他毫无保留地爱着父亲。他知道,其他人都认为罗德里格难以亲近。迭戈觉得那很有趣。当然,费尔南不这么看,他觉得这种气质很有用。他们在小问题上常有分歧。
这又有什么关系?任何事都不能将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的两个儿子分开。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费尔南享受着他们参加的这场战争的每个细节。迭戈觉得军队是个蛮有趣的地方,至少比在牧场多待一个夏天强,但问题是他又让找他来帮忙的人失望了,过去的焦虑感卷土重来。第一次觐见时,他尽可能地回答了主教提出的各种尖锐问题,以及统帅和国王问到的几个。迭戈最喜欢国王,但他猜想是否喜欢国王并非他应当考虑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都很难帮上多少忙,于是尽量把话提前讲明。几天前,他感到母亲赶上了后面的主力军,跟先锋部队相距半天路程。他自然告诉了费尔南,也想过要不要跟国王和菲瑞尔斯主教说一声,好歹算是给他们提供点信息,但一想到母亲,迭戈就决定保持沉默。她的行动显然跟这场战争没关系,随便吐露她的消息,有点像是出卖,所以他绝口不提。更何况,他知道母亲是为何而来。费尔南也知道。这让费尔南变得暴躁易怒,而迭戈只是觉得难过。他们那天在出发之前,也许应该等母亲回家再作打算。自上路以来,他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心中不安。
迭戈知道,如果那些士兵赶到农场时米兰达也在场,那她绝不会同意他们离开。不过迭戈说起这话时,费尔南对此嗤之以鼻,直说他们的母亲虽然强硬不逊,但不会忤逆来自国王的直接命令。
迭戈对此持有疑议,他很想念母亲。米兰达对待他,比对待大多数人都要温和。他知道费尔南也想母亲,但倘若他真的问起,哥哥肯定会矢口否认,所以他只字未提。他们反倒提起了父亲,在费尔南看来,想念父亲是合情合理的。
有天早上,迭戈刚刚醒来,脑海中就浮现出父亲的影像。画面模煳不清,因为罗德里格正骑马急行,背景变化太快,迭戈很难得到清晰画面。但可以肯定的是,父亲正从东方朝他们这边赶来,而且距离不远。
迭戈又在毯子下多躺了一会儿,紧闭双眼,集中精神。他听到身边的费尔南也醒了,还对自己说了两句话,随即再不言语。费尔南通常都能感觉到迭戈正在出神,或者说入神——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形容这件事。
背景始终无法变得更清晰。迭戈看到跟父亲同行的只有寥寥数人,并非一支部队,而且他们附近似乎有条河。倘若迭戈没把地图记错,那这一点说得通,罗德里格应是沿塔瓦雷斯河赶路。他似乎因为某些缘故而焦虑不安,但迭戈没感到附近有什么危险。他试图把心神从父亲身上拉开一点,看看能否确定具体位置。他看到了河流、草原和山脉。
然后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浮现出来,那是一座城池,高耸的城墙。俨然是费扎那。
父亲正赶往费扎那城。
迭戈睁开双眼,发现费尔南正盯着自己。哥哥没有说话.先是递来一颗已经剥了皮的橘子。迭戈咬了一大口。
“爸爸,”他轻声问,“为什么要去费扎那?”
费尔南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最终说,“他要去费扎那?你准备告诉国王吗?”
“应该吧。咱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
迭戈很清楚,费尔南不喜欢这种啪法,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们先跟伊毕罗说了一声。三人随即找到拉米罗王。
谈话刚刚结束,他们就上路了。迭戈、费尔南、伊毕罗,再加上国王、统帅和一百名瓦雷多精兵。他们快马加鞭,冲向需要一整天急行军才能到达的费扎那城。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国王对迭戈说,“你证明了自己在队伍中的价值。我们感谢你。”
“爸爸不会有麻烦吧?”费尔南直言不讳地问,他在这支队伍中早就把羞怯抛到脑后,“没有任何禁令要将他从阿拉桑驱逐,对吗?只是瓦雷多。”
拉米罗王看着两个孩子,沉默片刻。他的表情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们一直在为此担心吗?你们的父亲没有任何麻烦,至少不会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赶在罗德里格进入费扎那之前把他截住。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到那儿去,但我想阻止他,结束他的流放。我迫切需要罗德里格参加这次战役,不能让我最好的将领陷在我准备围困的城邦里,你们说对吗?”
费尔南严肃地点点头,就好像这番话也正在他脑子里打转。也许真是如此。迭戈的性格与哥哥不同,反应也截然相反。国王说罗德里格是最好的将领时,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冈萨雷斯伯爵,但从统帅的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队整个清晨都在飞奔。临近中午时,他们赶上并超过了几群正往费扎那城赶去的农夫和村民。他们见到瓦雷多人,自然是望风而逃。骑兵从旁经过时,人们惊叫连连。但直到正午时分,国王才下令杀死了一群亚夏人,这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次杀戮。
有人向迭戈解释说,这很重要,必须让正在逃往费扎那的难民,以及城中所有居民,对瓦雷多人充满恐惧,才好动摇他们抵抗的决心。像费扎那这种墙高壕深、守卫森严的城池,强攻是死路一条,只能靠围困,所以城中军民的士气至关重要。必须杀死一部分人,好让死亡的消息提前传进城去。
迭戈和费尔南都没有加入离开骑兵队列的分遣队,那些人冲向国王选定的百姓,所过之处留下一行尸首。对迭戈来说,他很高兴不用参与其中。他见到费尔南一面赶路一面回头望去,眼看着那场屠杀。
迭戈只瞥了一眼就再没回头,他估计哥哥恐怕也为没有加入那支小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费尔南当然不会那么说,但他玩战争游戏时,对手总是蒙面的穆瓦迪人。尽管敌我兵力悬殊,但费尔南和迭戈总能带领英勇的骑兵取得胜利,冲过那些沙漠恶魔的层层防线,救出被俘的父亲和国王,赢得无上荣誉。
但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砍杀农民和小孩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国王的队伍催马狂奔,把掺叫声甩在身后。那些受命执行任务的士兵稍后赶了上来。热罗·德夏瓦雷斯显得兴高采烈、激动万分,对这些士兵和他们的武器施以祝福。牧师用在送戈听来过于吵闹的声音说,他们在埃斯普拉纳的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
国王随后下令休息片刻。人们下了马,吃喝起来。太阳高挂中天,但时值早春,天气并不太热。迭戈稍微走远一点,找到几丛灌木遮出的阴凉地,坐下来闭上双眼,寻找父亲的踪影。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们加入军队的原因。他的天赋再也不仅仅是自己的秘密,迭戈决定回头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他很快找到了罗德里格,并且马上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同一幅画面中看到父亲和费扎那城。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东西。那是一种预兆,迭戈此前见识过很多次。
他猛地站起身,一时间头晕目眩,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几次。他抬腿朝国王走去。费尔南见状起身跟上。迭戈等哥哥赶上来后与他并肩而行。拉米罗国王坐在一张鞍褥上,像士兵一样吃着放在大腿上的食物,喝着皮囊里的酒水。他见迭戈过来,便将酒囊和盘子递给身旁的仆人,站起身来。
“怎么了,小伙子?”
“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费扎那,陛下?”
“日落时吧。如果赶得够快,还能提前一点。有什么问题?”
“我父亲已经到了,他就在城东的小山坡上。我想咱们是来不及截住他了。而且我觉得……我敢肯定他进城后,会遇到危险。”
拉米罗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看在贾德分上,把话说清楚!”发话的是菲瑞尔斯的主教。
“要是能说清的话,他早就说了,德夏瓦雷斯。这你是知道的。”国王似乎不怎么喜欢主教,他转回身又问迭戈,“你能看到亲人遭遇危险,也能预见危险来临?”
“如果是我父亲,我就能看到。但不是每次都能预见到,陛下。”
“你还是不知道他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