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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防备的隋兵被“盟军”杀得丢盔弃甲,仓皇之中,郭通守大人领着数十名亲信逃离了战场,可对方不依不饶,一直追到平原郡,将郭绚斩于马下才算收工。
战胜了郭绚,窦建德展现了其杰出的军事才能,他真正成为这支部队的行军司马。但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你越强大,你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只有不断通过考验的人才能称得上真正的雄者。
大意的郭绚被消灭了,接下来,窦建德将碰上真正的对手,甚至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这位对手是隋朝的一员名将,大概也是最后一员名将了。
此人是隋朝太仆卿杨义臣,山西代县人。
杨义臣是挟着扫平张金称的胜利逼进高鸡泊的。
【最后的名将】
杨义臣率领的不是一般的杂牌军,杨广指派给他的是征战过辽东的精兵。而杨义臣本来是奔着张金称来的。
张金称吞并了孙安祖,已经做大做强,开始冲出高鸡泊,走向新天地。因为成绩突出,连一向瞧不起农民起义军的杨广都注意到了老张,这才调派了杨义臣前来平定。
这证明有时候步子迈得大了,容易撞上煞星。但要说张金称被吓住了那是不正确的,此人的字典里实在没有怕这个字。
张金称这个人可以用狂妄来描述,行事横行无忌,天不怕地不怕,天不管地不管。而狂妄,是因为他相信手中的暴力可以征服一切,又因为狂妄,所以无所顾忌地杀人。
收到杨义臣逼近的消息后,张金称没有回到地势险要的高鸡泊,直接就地扎营,专等杨义臣来攻。
数天过去了,张金称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踪影,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他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事情。
杨义臣离他不远,就在四十里外,可杨义臣此时正在挖沟起垒大搞基础建设,看样子,准备长住下去。
对方不来,张金称准备送上门去。
第二天一早,张金称率领大军抵达杨义臣的大营,表示大家都是成年人,干脆点,出来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营门紧闭。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金称在营外耐心地做杨义臣的工作,从个人尊严到祖宗颜面,无所不谈。到了晚上的时候,张金称只好先回营。
明天我还会来的。
张金称果然守信,第二天穿戴整齐,如约而来。可交战这种事,素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知道杨义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死活不肯出来。每天张金称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样的邀战持续了一个多月,张金称连对方烧柴做饭的炊事兵都没看到一个。
张金称真的火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盐油不进的家伙,对于这样的人,客气实在是多余的。
从那天开始,张金称一改以往以劝说为主,激将为辅的方式,转变为辱骂为主。
效果不错。
像绣楼大姑娘一般的杨义臣终于露面了,他给张金称送去了一个消息:兄弟不要骂了,你实在要战,我就奉陪,明天早上你再来。我一定出战。
好了,目的终于达到了,踏着夕阳,张金称返回大本营。
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决一死战。
第二天,清晨。
张金称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就拉着队伍直奔杨义臣的大营。他的内心积蓄了一个多月的怒气。
抓住杨义臣,绝不轻饶他!
快乐的张金称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没有发现远处有一双冷静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四十里走来不容易,大热天的,走了半天,张金称才满头大汗来到隋军大营:“姓杨的快出来,你说好今天跟我决战!”
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个声音大声告诉他:“张将军,我们杨将军昨天晚上已经去你们军营了,你路上没碰到他吗?”
什么?去我们大营了!还是昨天晚上!早到也是违约呀!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消息,有快马驰到,给张头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大本营被人踹了。完了,这个王八蛋,说好今天决战的,竟然抢跑。
张金称连忙下令,立即回营救援。
跑了八十里的折返跑后,张金称气喘吁吁地回到大营,这回,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杨义臣的大军。
现在该还原一下事件的真相:昨天杨义臣跟张金称定好决战后,于当天夜里就悄悄领兵逼近张金称的大营,然后潜伏起来,等张金称出营之后,杀将出来直捣其营。
张金称可以指责对方不讲信用,但他忘了,战场是没有信用可言的,是谓兵不厌诈。而这一切错误也源自他的狂妄,他要是调查过自己的对手就会知道杨义臣绝不是缩头乌龟。
杨义臣是隋朝老将,善于领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在老张还在田头捡牛粪时,杨义臣就已经在边疆大战突厥,激战吐谷浑。
以逸待劳的杨义臣下达了攻击的命令,疲惫不堪的反军大败而溃。张金称体力好,竟然还逃了出去。
杨义臣没有追他,穷寇莫追不是他的行事规则,这种行为模式应该源于自信与风度,被打趴下的人,他是不屑穷追猛打的,这种性格说不上好坏。其结果取决于逃跑人自己的造化。
张金称走到了穷途,逃走后又碰上了另一路隋军,显然,这路隋军并不嫌弃张金称是光杆司令,立刻活捉了张金称。
隋朝官吏大概对张金称恨之入骨,抓到之后,在市场中立一根木柱,将张金称的头悬吊起来,又用绳子拉开他的手足,允许被张金称侵扰过的人上前割肉而食。
在血肉就刃时,张金称目视对方,引颈长歌,直至死亡。端的是一条硬汉。
从这个角度说,张金称可谓铁骨铮铮,要知道,史书中有不少人杀人时眼睛都不眨,轮到自己授首时,却痛哭求饶的。
丢下张金称,杨义臣没有停留,乘胜向前进军,他的目标正是高鸡泊。
那里是义军的发源地,不拔掉高鸡泊,今天灭一个张金称,明天就会出一个李金称。
劲敌逼近!
战胜张金称的杨义臣杀向了刚战胜郭绚的高士达。这是两位胜者的较量。
窦建德的策略是撤退。
“以我看来,隋将之中善用兵者无如杨义臣,现在他乘胜而来,锋不可挡,我们还是暂入高鸡泊,假以时日,隋兵疲倦,那时出击才有胜算。”
“现在出击,就算战死,也无济于事。”
高士达转过身来,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窦建德,突然大笑起来:“我新破郭绚,士气未必输他,况且又收编了张金称的散兵,兵强马壮,一个杨义臣何必畏惧如此。”
紧接着,高士达挥手阻止了窦建德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表示这一次,就不劳兄弟出马了,你看好家,我亲自走一趟。
窦建德没有坚持劝说,当他听到对方要自己留守的时候就知道,高老大有了一些想法。
高士达正处在焦虑当中,这是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梁山上的晁盖,瓦岗军的翟让都有过。
窦建德的加入大大加强了义军的实力,但同时也对高士达的领导地位产生了强有力的挑战。
窦建德此人重仁义,不摆架子,能跟士兵打成一块,还不贪财,经常把自己的份子钱分给部下。在江湖上名气大,很多人进了大营,头一句常常是,我是来投窦大哥的。
这种话,窦建德爱不爱听就不知道了,高士达肯定是不爱听的。这个可以理解,梁山上的晁盖听说又有人在聚义厅大叫大嚷宋公明哥哥在哪里?心里都纠结成天津麻花。
对这种老二逼宫的情况,晁盖同志的应对是力排众议,亲自下山打曾头市,结局大家也知道了,晁老大不幸中了暗箭,一命呜呼。
施耐庵不知道偷了多少隋唐英雄的故事。
高士达此去志在必得,跟晁盖只能请动自己老班底不同,高士达领走了所有的精兵,给窦建德留了点老弱病残守家。
望着自信满满出营的高士达,窦建德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没多久,前方传来消息,高士达初战告捷。
胜利了?窦建德充满疑惑,接着问了一句:“东海公现在何处?”
“东海公正在设宴犒赏大军。”传令兵快乐地回答道。
旁边的部属都松了一口气,没事了,杨义臣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对付。于是,有人提议前面已经摆庆功宴了,后方的兄弟顺便改善一下伙食,摆个宴同喜同喜祝贺一下。
手下刚提出这个合情化建议,就被窦建德一声喝斥打断:“还喝什么!快去准备防守,杨义臣马上就会杀到这里!”
望着惊诧莫名的手下,窦建德解释道:“东海公未能破敌,就骄傲自大,必大败无疑,隋兵乘胜一定会长驱直入到这时,到时,人心惊骇,我们只怕也守不住。”
召集留守的将领,窦建德分派任务,加强防守,严阵以待。
五天后,杨义臣杀将过来。
不出窦建德所料,高士达因为疏于防备,被杨义臣突然袭击。义军大败,高头领本人也光荣捐躯。
据说,高士达被抓时,血液中酒精浓度超标,还骑着马,这属于醉驾,杨义臣大概按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罪处理,直接斩首了。
杨义臣出现在窦建德的面前,他用两次奇袭击败了对手,面对窦建德这支残兵时,他没有再用计谋,而是直接采取了强攻。
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在实力大大超出自己的对头面前,窦建德依然无法坚守,很快,义军士兵四下逃散。窦建德本人领着数百亲信逃入茫茫的芦苇丛中。
兵马尽失,强敌在后,这个失败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窦建德第一次感到了茫然,但命运终于不忍心再给这个汉子身上加以磨难。
逃走数天后,窦建德停下了仓皇的脚步。
杨义臣收兵了。在他的眼里,高鸡泊的反抗势力已经被扫荡,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骄傲与自信让他再次选择放人一条生路。
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判,也是杨义臣一生最大的遗憾。
征讨高鸡泊是杨义臣最后的领军机会。
杨广召回了杨义臣,遣散了他的士兵,然后给他安排了一个礼部尚书的官职。
做出这样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安排是有原因的,杨广跟他的大臣们讨论认为反抗军虽然多,但成不了气候,而杨义臣屡克义军,兵力膨胀,长期在外才是帝国真正的隐患。
在亡国之际,总有这样的言论占据主导,岳飞也是这样壮志未酬空悲叹的。
回到朝中,杨义臣就得了病,应该是被气病的。
空有平乱报国志,无奈朝中尽佞臣。望着一边烽烟四起的大地,一边是花天酒地的江都,饶是英雄也顿觉无力回天吧。
我有回天之力,奈何天要自取灭亡!
没多久,忧愤交加的杨义臣死在了礼部尚书这个莫名其妙的职位上。隋朝最后一位名将就此陨落,大隋朝无可挽救。
窦建德又回来了。
杨义臣撤走了,孙安祖死了,张金称死了,高士达死了,顺便提一句,以前在这一带活动的义军,比如王薄们也投瓦岗军去了。
留给窦建德的是一个空白的造反市场,他将重新开始,大展拳脚。
窦建德第一个回到的地方是当日高士达跟杨义臣交战的地方。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他缺席的大战,此时,沙场上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在这里,掩埋着他的一位战友。虽是人生短暂的交集,虽然相互暗地里视为竞争对手,但窦建德觉得自己必须来到这里,他不能放任高士达的尸体就此曝于荒沟。
高士达的死对窦建德来讲未必不是好事,在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头头手下做事是没有前途的。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