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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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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便又继续朝前走去,心想好奇心遭灾祸。她决计尊重死者的愿望,不过内心深处却有什么在向她嘀咕,只要有适当的机会,她也许会忍不住要朝里面稍稍看上一眼的。在先祖肖像画廊,前面的一段是赫拉克勒斯十二功绩的书板。它们使她微微一笑。她已经认认真真地看过好几遍了,但还是又认真欣赏起来。

“赫拉克勒斯,这位英雄的眼神多温柔呀。”她想着想着,不觉笑出声来,但瞬间便止住了笑。她嗅到从开着的门传来的游廊那儿的气味,还听到了笛声。她马上想起德雷克和他的蛇。此前她听到介绍赫拉克勒斯的这位哥哥,具体说起游廊这块地方的一些情况时,不禁将他和他的那些“食客”等同起来,只听得手心出汗、眼神畏缩。当时,她觉得她的“教父”内维尔·劳埃德的态度太过做作,但对其本人,她认为还是相当讨人喜欢的。她不满的是,“教父”当时拉她的胳膊,当着家里其他人说:“现在,亲爱的丽塔,请随着德雷克一块儿去吧,他会很乐意向您介绍他那些宠物的……这个小小的动物园可是翠径的一大景观,我们都因此感到骄傲呢。”

薇拉和迈克尔的脸色并不认可最后这句话。当时她无法推脱这个邀请,尽管她对蛇厌恶之至。德雷克以严谨的科学态度向她描述了这些爬行动物,并且强调,它们对外行人才会有危险,而他自己是根本不用害怕的,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位翠径的新住客无疑是在受罪了,她不得不睁大眼睛瞧着这些覆有鳞片的身子。它们盘成一团,虎视眈眈;要么便根本一动不动,而这架势似乎更有威胁性。这段时间里德雷克始终显得很健谈,而且事前也没讲什么牢骚怪话。

“前面的这两颗牙齿,通常称为‘钩牙’,是空心的。它们咬进您的皮肤时,就像是皮下注射器……”

此时她若合上眼睛,一定会觉得胳膊上被咬得很痛,恐怕还会晕过去或大叫起来。

周身都冒出细汗了,这可不是时候!

“那里,您看到蕨草后面的那条黑带样儿的,是Den droaspis polylepis,也就是非洲剧毒黑蛇,这个名字大家都很熟悉。人们很少见到它,但你要知道,这可是最最令人生畏的一种蛇类。”

对此她毫不怀疑。

“……总的来讲,有两种类型的毒液。一类对神经系统起作用,可导致呼吸停止或心脏停搏。另一类则使血液质变,破坏血管和组织;总之吧,它们发生作用的时间要比前一类来得慢些。”

“但最终结果一样啊!”

“对,如果手头没有适当解毒药的话……应当说,这在实际情况中相当少见。但就我而言,这些都没必要,尤其是从我开始和它们进行沟通以后。”

说到这里,他又向她讲了自己一套有关笛声音质的理论。如果音质浑然天成,而且乐曲又演奏得到位,那么蛇是容易接受这声音的。她耐心地听着他讲,笛声也开始在蛇笼前响了起来。不过她怀疑效果究竟如何,笛子里送出来的曲调使她很是厌烦。终于离开这位音乐家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在肖像画廊,她和迈克尔·诺韦洛相遇。他的眼神炯然不屑,这使她清楚明白,他对这群爬行动物的喜爱程度和她一个样……那天稍后到了晚上,她又听到了德雷克的笛声。他大概是忘了关上通到游廊的门了,弄得她很难入睡,耳边总是那个令人倒胃的旋律。

她快步走出游廊到了花园。在那里她遇到老彼得,此人自约翰·理查森定居下来后便一直在照管这宅第。这是个七十来岁的可爱老头,驼背,脸上爬满了皱纹。他目光热忱,一绺白发耷拉在眼前。他喜欢自己这一行,也爱唠叨。

“您知道,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一直在想:彼得呀,老家伙,该想想你退休的事了,否则你快死了,手里还拿着把锹!是呀,十年了,可我还在这里。我老在寻思,不见得就为这个才把我留在世上的吧……我认识不认识上校?那还用说!连他老爷子我都认识。这个老人家可不一样,人比他凶,不过脑子要清爽多了,我冒失说说吧……因为上校这人让我做的一些事,我从来就弄不懂……”

“您大概是说,树篱上的那些大豁口?”

“对呀,是我干的。当时做这件事真叫我痛心。但吩咐下来就得做呀。什么道理呢?我实在搞不懂。他休假时都会心血来潮,冒出一个诸如此类的什么念头来。”

“无论如何,不会是因为要来番美容的,这怎么也谈不上好看啊。”

“难道我就不知道吗,好小姐?当时我真想为这事哭上一场呢!这么出色的双排紫杉,甚至开初时还要用它给宅子取名呢,您想想看!要我说呀,他还做过更糟的事。您瞧瞧那边,就是宅子的厢屋后面,那也是他异想天开的一个结果,因为开初整个建筑的主体就在上面……”

“是吗?那又怎么啦?除了一些树我看不出还有什么。”

“确实,再也没有什么了,不过以前是个小山冈。它不碍任何人的事,甚至还给景色添了点起伏的地势呢!当时有假山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年一开的花草,一丛丛的真好看,有野趣,很惹人喜欢。唉,怎么说呢,他叫人把这些都推平了!就这样,一下子都没了,还根本没个原因!是工人来干的,因为这工作呀,有时候是要工人的。我可以告诉您,这工程一定花了他不少钱呢!”

“后来……他疯了?”

老花匠会意地点点头。

“开初看起来还不是这样,但他什么地方有点毛病那是肯定的。年岁渐渐大了,也没见好些……”

“那么您认为,他是在发疯的时候自殺的啰?”

“说真的,我没法告诉您。确实,他那个时候心情非常不好,比平时还要糟,因为他从队伍上回来后并不十分快乐,只有在见到赫拉克勒斯时才会有笑脸。所以当时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是因为经济上的处境。不过说真的,我什么都不清楚,也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吧。”

“那您现在就没想到一个更真切的原因吗?”

“不管怎样,我和您说吧,那时他的神志已不大清醒了,而且多年来就是这样……”

“是因为树篱和小山冈的事您才这么说的吗?”

“哦,不光是这些……”

“您想说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件事,因为我不想让可怜的理查森太太知道……”

花匠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走近姑娘,压低了声音说:

“有天晚上,我去他书房那儿,从窗户里瞅了一眼。平时我就觉得奇怪,他常常去这间屋子,把自己关在里面,有时会连着两整天,有时时间还更长。离家出走也是常有的事,还不对任何人说是去哪里。像这么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头……当然,晚上他会细心关好百叶窗……不过只要有空缝,您知道的,就能凑上眼睛。总之吧,有一天我想弄个明白。可我见到的,告诉您吧,好小姐,让我整夜都没合上眼!”

9

内维尔·劳埃德喝完了杯中的波尔图甜葡萄酒,随后将它轻轻放在了身旁的独脚小圆桌上。这个放茶壶托盘用的家具是桃花心木的,边上有一圈镂空的镶边装饰。内维尔·劳埃德对漂亮家具情有独钟,而且总的来说,他也喜欢漂亮房子、美酒和舒适的生活。他在“卢卡尼亚号”客轮上当侍应部领班时便对奢华的享受有了兴趣。那时他不仅得以接近富裕阶层,还结识了一些名流人物。此外,他还跑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别样的人、别样的风土人情。当他离开家人,受雇于一家法国餐馆当厨房小伙计时,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么理想的职业生涯。他常常揶揄地想,自己天生就是属于这个阶层的吧。在那段时间里,他获悉他姐姐已经和一个拥有一份丰厚遗产的军人结了婚。这两个男人彼此只见了很少几次面,而且从未志趣相投。他们走不到一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约翰·理查森为人严肃,能力强,而且正直,办事麻利;内维尔呢,虽说他在自己的职务上干得无可挑剔,但骨子里始终是一副万事悠然、懒懒散散的样子。譬如他在用餐时就喜欢磨磨蹭蹭,即便是出于消遣而在争论什么时也是如此。在得知姐夫去世时,他想,该是自己退休的时候了:自己的姐姐需要他,需要他上场安定人心、提供保护,而这个上场的,应当是一个深谙人生及真险恶的男人。他还想过,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积蓄,所以会很高兴地去管理她的财产,尤其是赫拉克勒斯刚刚继承下来的财产。

内维尔·劳埃德微微一笑,准备再斟上一杯波尔图。这时挂钟响了十点半,他觉得再喝稍许早了点,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喜气洋洋的阳光预示着美好的一天,没有任何理由做一些没道理的牺牲来亏待它。只有上帝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有了这个让人头疼的赫拉克勒斯,什么都是可能的。

最初,内维尔认为他已经很理想地框定了自己外甥的性格。他成功地强化了他对家庭的感情,使他认识到,翠径庄园和里面住着的人比什么都重要,这才正确和合乎情理。这方面没出现过任何困难,因为年轻人天性宽厚,容易受到影响,只要点策略就可做到。后来,赫拉克勒斯遇上了那个帕特里夏·阿特金森……这一来,他在各方面都开始管不住他了。内维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得悉那场悲惨的事故时,是有一种欣慰的感觉的,而且看来其他人也是如此。但是可惜,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因此而日渐消沉,后来再也无法约束得住了。不时的离家出走,酒要喝到醉,还有自我禁闭,都是他愤世嫉俗的冲动所为,只有在小说中才会碰到这种人。他说,既然他在道义上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就应当赎罪,要对周围的人行善,向赤贫者散财。其时谈到了要立遗嘱的想法,其中列有要做的善行。但迄今无一人知道他究竟做了这样的安排没有,份额是多少。有好几个星期,内维尔·劳埃德费尽口舌想让他改变主意,但没有成功。

前侍应部领班不慌不忙喝完了杯中的酒,接着他听到了外面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呆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瞥见赫拉克勒斯正不紧不慢地沿小径走过来。内维尔·劳埃德想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老彼得在翠径庄园的厢屋后面给年轻女子带路。过了屋子的拐角,是遮没了墙根的一大丛绣球花。墙砖年深日久已显暗旧,上面开有一排窗户,间隔距离不等。再往前走,是一间大披屋,供作马厩之用。这些窗户都对着一条路,路是通到朝东开的宅子正门的。花匠指了指中间的那扇窗户,只有它的百叶窗是关着的。

“就是那里,好小姐。”他说,声音并非好声好气。

她将目光落在所指的地方,有点茫然。窗子正上方的天沟边上,有一对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它们清脆悦耳的啁啾令人感到一种愉快的气氛,就像四周的大自然,它在阳光的抚爱下正悄悄地苏醒过来。金色的光线轻拂着树叶,将青石板屋顶照得闪闪发亮,也使墙砖变得鲜活明快不少; 但关着的百叶窗把它们挡住了,窗子后面一片昏暗。宁静的田园景色因着这种反差而显得玄乎不少。

“要么窗关着,要么门关着,没什么更让人恼火的了,是吧?”老人又说开了,“它们后头有什么名堂,大家老在想,老在琢磨,弄得真想一把斧头把它砸开来呢!否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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