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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既出,苏城池愕然微怔。
苏城池随即躬身,“微臣家事,竟劳皇上挂心,当真是臣的罪过。”
“平阳王乃是当朝重臣又是皇后的兄长,朕的国舅。所以,你的家事自然也是朕的家事。”慕容元策不紧不慢的说着,教人看不穿他心中所想,“朕知道,你与王妃鹣鲽情深,所以不肯再立正妃。但偌大的平阳王府总得有个管事的女人,就像朕的后宫,必得要一个皇后。”
“微臣愚昧,不知皇上有何深意?”苏城池心底直打鼓。
事实上,自从经历了冷宫大火,太子丧生,慕容元策整个人都变得深沉无比。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都能感觉到彻骨的严寒。
“萧丞相之女年方十九,容貌无可挑剔,性子也是温柔沉静。如此佳人,许你为妃可好?”慕容元策的眼里浮起锐利的光。
苏城池当然知道慕容元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要借着萧城与护国公府萧漠南的势力牵制自己。名为赐婚,实际上是暗个眼线在自己身旁,好时时监视自己。而现在,他点头不是,拒绝也不能。
“皇上,玉儿尸骨未寒,微臣若是此刻立妃,怕是玉儿身在黄泉亦是心有难安。不若”
“王妃对你之心,朕尽收眼底。想必王妃在天有灵,也希望有人长伴夫君身旁,好生照顾你。”
“皇上,微臣今日接到谍报,一场大雨以至于源河堤坝溃塌,百姓死伤无数。微臣请旨,前往清源九州主持巡河工事。”
“既然如此,朕立刻下旨,你与萧姑娘克日完婚,才不至于拖沓你巡河的行程。”慕容元策决定的事,谁可更改?
苏城池愣在那里,一时间竟再也找不到说辞推脱。慕容元策仿佛一切都是预定好的,等着他一步步走进圈套。不但轻而易举的赐婚,还成功的让苏城池自动请缨去了清源九州,主持巡河之事。
那一刻,苏城池有种被人耍的团团转还替人数钱的羞愤。
“皇上,微臣与萧姑娘素未谋面,彼此互不相识,如此草率臣只怕惊了萧姑娘。”苏城池试图挣扎。
慕容元策长袖一挥,“萧姑娘出自丞相府,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以后侍奉夫君自然也会尽心尽力。有她伴你左右,朕也放心。”
苏城池眉头微蹙,皇帝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如果他再拒绝,想必在皇帝眼里,就是别有异心之人。
“只怕萧丞相”
“你只管放心,此事便是朕与萧丞相一同商议好的,丞相府那边已经着手安排了。平阳王还是速速回府准备吧,新娘子明日就会送到府上。到时候,平阳王可要悠着点,即便佳人美色,也不要夜夜春宵啊!”慕容元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牵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是一汪深潭。
微微施礼,苏城池按捺住心中的微怒,“微臣谢皇上赐婚,日后必定善待萧姑娘。”
“那是自然,若你欺负了萧姑娘,你的老丈人可要与你着急了。要知道,萧丞相膝下独有一女,这样的分量,怕是不轻。”慕容元策这是给他的警告。
心头微寒,苏城池颔首,“微臣明白!”
“好了,你且回去准备着,静等新王妃吧!”慕容元策缓步走到窗口,伸手便推开了窗户,外头的阳光很好,暖暖的,有点夏天来临前的气息。
苏城池俯首,“微臣告退。”
大步出了御书房,苏城池脖颈间青筋暴起,狠狠甩袖而去。
窦辞年送了苏城池出去,随即又进来,“皇上,平阳王走了。”
“看到他的面色了?”慕容元策的视线远远投向天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唯独自己明白心中的思念源于何处。
“王爷不大高兴。”窦辞年据实回答。
“明知道是个陷阱还要笑着往里钻,岂有高兴之理?听说平阳王府前些日子丢了一个小妾。”慕容元策忽然转了话题。
窦辞年若有所思,“好像是来自青楼的女子,不知为何在新婚之夜失了踪。听人说,平阳王府当时出动了好些人,都没有找到。如今怎样,奴才就不得而知了。”顿了顿,见慕容元策没有什么反应,窦辞年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话,忙不迭道,“皇上,萧丞相那边当真愿意将萧姑娘嫁入平阳王府吗?”
“萧丞相是辅佐过先帝的人,他的忠诚朕心知肚明。对于这样的安排,萧丞相虽然心底不舍,到底也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算是朕欠了他们萧家,赔上了萧家两个女人”心,狠狠揪了一下。慕容元策忽然想起了溺毙的儿子,眼眶陡然湿润。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去想的,因为心会很疼,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疼。这种疼,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是刻在骨子里的。
“皇上?”窦辞年担忧的望着。
“如今的朕了无牵挂,除了万里江山,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慕容元策惨淡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李沧木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他是多么希望李沧木能带来令人振奋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个不肯定的猜测,也能让他燃起希望的火焰。
窦辞年不忍的看着他,心里却好痛。一贯从容自信的君王,如今变得阴沉森冷,该有怎样的痛彻心扉才能成就这样的哀伤转变?
蓦地,慕容元策忽然道,“独孤辰夕在哪?”
“回皇上的话,寒云回来说,夕贵人已经起来。也不哭不闹,甚是安静。”窦辞年欲言又止,面色犹豫很久。
“有什么话只管说。”如今他的身边,也只有窦辞年敢跟他说几句实话。
窦辞年慎慎道,“皇上临幸夕贵人,可是因为夕贵人长得像像她吗?”
话音刚落,慕容元策骤然扭头,眸色森冷异常。
“皇上恕罪!”窦辞年吓得扑通跪地。
心中的弦被人轻轻拨动,即刻痛得无以复加。胸口剧烈起伏,慕容元策忽然剧烈咳嗽,自从若倾城扑入火海,他的咳疾一直断断续续。
“皇上?”窦辞年急忙起身端来茶水。
几口温润入喉,慕容元策才缓过来,“以后,不许宫中任何人将夕贵人与她相较。违者,以忤逆论处。”
甘露宫里再不许有菊
几口温润入喉,慕容元策才缓过来,“以后,不许宫中任何人将夕贵人与她相较。违者,以忤逆论处。”
窦辞年吞了吞口水,“是。”
“去甘露宫。”慕容元策举步朝外走去。
“皇上。”窦辞年顿了顿,“方才承欢宫来人,说是贤妃娘娘请您共进晚膳。”言下之意,当然是请慕容元策晚上过去留宿。
眉头蹙了一下,慕容元策不做声,冷冷看了窦辞年一眼,继续朝着甘露宫方向走去。他的行程,何时轮到别人多嘴。
甘露宫里,若倾城正撩着袖子整理园子里荒废已久的花草,一盆盆拾掇出来。弄痕在一旁看着,不是她不帮忙,是若倾城不许任何人插手。
听得若倾城冲着凋败的一盆菊花自言自语,“原先,瑾若是最喜欢菊*花的,对菊*花更是如数家珍。如今她人不在了,这些花仿佛有灵性,也都败落了。”扭头冲远远站着的太监道,“你们把这些都搬走,别再教本宫看见。以后,甘露宫里不许再有菊*花,明白吗?”
太监们忙不迭将所有的菊*花,不管是死是活的,都一股脑的搬出了甘露宫。
眼不见,当真就不会再心疼吗?刻在生命里的东西,岂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
“这是什么?”弄痕指着一个盆中许多怪异的植物。光溜溜的像是叶子,又不似叶子,更像花梗,却丝毫没有花蕾之类的东西。
若倾城却仿佛看到宝贝,眼底晕着迷人的氤氲,“弄痕,把它挖出来。以后,我就用它种遍整个甘露宫。”
地下是蒜头一样的东西,甚是不起眼,然而充满了神秘。若倾城紧接着又找到了很多这样的植物,一一挖出来,栽满了梨树脚下。
望着一身泥泞的若倾城,弄痕微微蹙眉,“你为何如此高兴?”
“听说忘川河边有一种花,花开时恍若火海般炽烈,红得仿佛人血染就。”若倾城的声音依稀有些哽咽,“世人感慨,花叶年年永不息,生生世世不相见。说的,便是这些彼岸花。花开时节红似火,寸寸灼热痛人心。”
“彼岸花?世上真有这样的花?”弄痕倒是听说过,却也从没见过,只当是个传说罢了。没想到,当真有这样的花?
若倾城深吸一口气,面孔扬起,仿佛极力遏制眼底的泪,“瑾若,我为你种一席彼岸之花,愿你与他执手来世。下辈子,别再与我相逢,安安稳稳的做过平凡人。帝王将相,富商巨贾,外表风光,却都太累。”
弄痕的眸色黯了一下,“什么都比不上自由。”
她惯走江湖,如今陷在这样的深宫里,自然要心生憋闷。可是,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为了弄凉,为了承诺,也为了让自己此生无憾。
门口的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冲若倾城行礼,面色有些慌张,“娘娘,皇上来了。”
“知道了。”若倾城看了弄痕一眼,随即怕打身上的泥土。弄痕忙取来水盆,若倾城正在洗手,慕容元策已经进了宫门,大步朝她走来。
顾不上自己的形象,若倾城忙携了弄痕向慕容元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慕容元策看了一眼空荡荡,什么都被搬走,只剩下地上一圈圈花盆留下的泥土痕迹,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搀起若倾城,慕容元策的眼底有些异样的色彩,“怎么,不喜欢此处?”
“不是。”若倾城悄然抽回自己的手,退开他几步远,温顺的垂着头,“臣妾见这里的花木都破败了,所以稍事整理,并无不喜之意。”
慕容元策的手一挥,所有人即刻退下。弄痕容色一敛,急忙退开。心中有些忐忑,所幸他未认出自己,否则怕是要连累若倾城了。
视线一刻不离她微垂的眉睫,慕容元策的表现有些怪异。只见他向前迈开一步,很轻很柔的环住她的腰肢,温热的唇凑近她的耳际低语,“昨夜之事,你可还在怪朕?”
“臣妾、臣妾不敢!”若倾城觉得头顶炙热的光,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卸去。别着头,她不敢抬头。这样熟悉的怀抱,依稀是她毕生至爱。如今,她只有打心底里的抗拒。她怕,她怕自己的恨与坚持,会在他的胸膛被逐日融化。
在她的鼻尖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慕容元策笑得很淡,就像天际的浮云。
“皇上,如果被人看见”
“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妃子,即便教人看见又怎样?朕就是要举宫皆知,朕对你的宠爱。”慕容元策毫不掩饰的话语,叫若倾城的身心都跟着微颤。
他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说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难道是慕容元策别有居心?他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还是他只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不慎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定会让她再死一次。
剑伤虽愈,疤痕犹在,她不会忘记那一剑,有多痛。她疼的不是自己的伤,不是流出的血,是他冷漠的眼神,无情的话语,还有他不爱她的事实。
用力推开她,若倾城有些慌乱,有些心神不宁,“臣妾、臣妾”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若倾城慌不择有言,“臣妾身上沾着土,怕脏了皇上的衣袍。”说完,几乎都不看慕容元策一眼,便飞奔着跑回寝殿。
慕容元策只是痴痴望着她的背影,翩然的衣袂随风摇曳,唇角扯开生涩的抽搐。窦辞年见情形不对,忙上前,“皇上?”
“连你都看得出她在抗拒朕,是吗?”慕容元策说得很轻,很随意。窦辞年注意到,他的手正缓缓蜷握成拳,仿佛愤怒,又似哀伤至绝。
“想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