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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醒脑子,渐散的烟雾中,看见了她的模样,一时,竟错认了,抖索地含糊叫着,“雁零……”
“父亲!”那一声如雷轰顶,把他从虚幻太真中抽取出来,他终于安然落地,脚下的黄土是那样熟悉,永不可改变,原来,这些都是梦,梦境中他只会笑,梦醒后他只能积压心中的愤怒,他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心里是如何变异得,或许失去她的痛苦就是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罪魁祸首。
他顿时恼了,从太虚摇椅上缓缓而起,小心翼翼地把烟枪安放好,才转过头来看着这真真实实的血肉,“你怎么到这来,我不是说过,你不许踏进这半步吗?”
她亲眼见父亲的消靡,梦幻与现实几欲难分,更是怒不可恕,“外头在禁烟,父亲您这倒好,吸得够痛快!”
“混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起我来!”杜老爷青筋凸显,一巴掌拍案而起,指着女儿就是一顿训来。
“父亲,也不必大动肝火,允了如昔渡海求学,跟前也就少了这么一个多话的人,以后你们神仙自在,再无人敢多言一句!”如昔那稚嫩的脸上透出无比的坚毅,她亦无可再忍,也束手无策,只愿尽早离开,也好忘却那眼前的恶气连天。
杜老爷冷着脸,徐徐走进她,含住怒意,一字一句告诉她,“你别妄想了,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供你出洋,你就安了心在这女子学校多学几年,出来嫁了人,一辈子也就可安身了。”
“父亲怎可这般待我?你和她抽大烟的钱从何而来,为何我去留洋就少了铜板呢?”如昔咄咄逼问,杜老爷被问得无处可回,只得勉强强硬撑着身板,“放肆,我是一家之主,任何事由我决定,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比对!”
话刚落,杜夫人就从外飘然而至,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挨到了杜老爷的身旁,眼神成锋芒,“老爷说得极是!这杜府自是老爷的府邸,上下事情定当由您掌管,老爷,您可别心软,让这还没成年的孩子掌握了这杜府,成了这般气候,以后,您还怎么管家?!”
“你胡说什么?我和父亲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杜如昔冷眼看着那面目可憎的杜夫人,料定这出洋之事耽搁这么久,必定是她从中作梗。
“老爷,您看啊,您女儿都不把我当回事,刚刚进门时对我已不用敬语,现在更是不把我当她母亲……”杜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含着,对着杜老爷就是一番又哭又闹,她话说到此,又激起杜如昔一番心底的怨气,“你什么时候成了我母亲,我母亲才不会像你这般恶毒!才不会……”
话未毕,一巴掌就扇风而至,那娇柔的小脸蛋一瞬间的功夫就被火团辣辣包围着,她都未反应过来,以前如何吵闹,父亲也不曾伤她,可如今,他确是不爱她了,确是为了这个极坏的女人打她!她眼里敛进了痛苦的寒意,眼泪水吧嗒吧嗒掉落,嘴角仍然倔强地抿着,看着父亲一动不动,他顿住,忐忑的样子,更是无所适从。
杜夫人也怔住了,这是第一次杜老爷对女儿这么动气,她站在一旁得意朝气地笑,也不敢多说其他。
张妈在一旁看了,眼光中满是泪水,看着被扇入地的小姐,更加心疼,心戚戚然地扶她起来,她缓缓而起,一手还扶着那面颊,“小姐,您别惹老爷生气。”然后用微乎其微低的声音说了句,“再别提起你母亲。”
她心当下一楞,头上的绸带蝴蝶夹歪在一旁,也不理,就当它败落一边,把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愤然道,“父亲,这是姑姑从英国寄来的信件,你必须看看,你根本没有权利阻止我出洋!”说完,她便甩开张妈的手,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擦掉四溢横飞的泪水……
良玉碧佩
江南水乡进入了片刻的宁静,外周无半点声响,在这间角落的木屋内,一张西式的白色刻暗花镂床上躺着黑衣男子,他的呼吸极其不安稳,眼睛合得很紧,眉间淡淡皱起,心事过重,终是未醒。杜如昔举着油灯,靠近他的身旁,紧张地看着白老师替他上药,缠绕纱布,鼻尖都冒出了汗滴。
“如昔,你看你这一身的血……”白老师一边替他作最后的包扎,一边猛然发现杜如昔白色布衣上那几片血迹,不禁急切地说道,“你哪里伤着?”
这一捆扎,巨大的痛楚倒把昏睡的人给惊醒,但他仍旧昏昏沉沉,他只能微张着眼,开了一条缝隙,实在无力再打开更多,模糊间看见她清秀隽美的脸庞,在眼缝间晃了晃。
如昔听白老师这么一说,低头去看自己纯白外衣上全是血迹斑斑,那暗色的血点,竟是那般醒目,“白老师,别担心,不是我的,是……他的!”说着,她默默地望了他一眼。
她真不理解,自己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勇气,从对着白俄军人开枪,再到扶着他一路踉跄地上了船,划船至此,才躲进了白老师的家里,他是怎样来历,是怎样人,一无所知,只凭她冥冥中觉得他不是个坏人,至少相对于那些白俄军人而言。
白老师重重吐了一口气,终于把伤口处理好,皱起眉头,转过头来,对她说,“如昔,你胆子也真大,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要救他?”
“我……不知道,我……”她一时语顿,本想把今晚发生的事合盘托出,可不知从何说起,迟疑间看了一眼躺着的他,额头上竟全是豆大汗珠,她想都未想就从口袋中取下白色绢巾,替他擦去汗珠,“白老师,您就别问了,反正,你相信我,他不是坏人。求您救救他吧!”
她苦苦哀求着白老师,楚楚动人的脸上是一股令人坚信的表情,脸颊上凝固着一颗血滴,仿佛那是一颗朱砂痣一般,嵌入肌肤。
白老师站了起来,抚了抚她那微乱而垂的黑发,柔声道,“说什么求!你带来的人我一定会帮的,你快去洗洗,这外面怕又要乱了,里头房间的床已整理好,只是简陋得很,怕今晚要委屈你先呆在家里,明早再做打算。”
她安下心来点点头,再望了一眼呼吸渐渐均匀的黑衣男子,正安详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留那眉心,始终蹙着。她才放心离开,临走时,也忘了那块沾有紫罗兰香味的白绢,上面绣着一大朵玉兰花,粉白色彩,高贵圣洁。
这一夜到辰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魇不断,可就是迟迟醒不过来,想是疲乏至极,她转动着腰肢,白衣衫上的暗红尤其触目惊心。梦里,那惊鸿一瞥,那乱枪中的尸体,那白俄军人面露凶残,举刺刀就砍来,她不住地逃,不住地躲,终于在一声惊呼中睫毛一闪,眼球中出现的只有黑压压的屋顶,外面闹哄哄地,不断的脚步声传来,她腾地站起来,下了床,仓皇间,摸到了床头的一枚东西,凉悠悠的,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枚碧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龙腾,样式可谓是高品,玉色特别均净光洁,毫无斑点,色泽华美,绿得真像一片最鲜明的菩提树叶一样,真是极品之中的至高之品了。
她反复地琢磨着这枚碧玉佩,真是一件极好的珍品,怎会无端端地在此处出现,她翻看着它,翻到反面,眼帘中出现一个楷体的飞字,她心有所思……
她正陷入这段沉思,一声脚步悄然而至,是白老师手拿着一套干净女子衣裳,急冲冲地跑了进屋,看他慌慌的样子,定是有什么迫切的事,她心想着,难道,是已经搜到白老师家了?
“如昔,快换了这身衣裳!外面整个城里都是孙帅的兵,他们到时会挨家挨户地查,你若还穿着这一身衣服,必定会引起嫌疑。”白老师说。
她呼吸一窒,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那他呢?怎么办白老师?”她来不及思考自己,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帮黑衣男子脱离险境,岂不知如果她被当做嫌疑对象被抓进刚入城的孙帅营房大牢里该是何种下场。白老师毫无理解,他不急着回答,只说了一句,“放心。”
“你快换吧,换了这身,把旧衣服赶紧给我,我拿去烧了。”白俄老师边走边说,听见哨子声,就不住地从墙缝间四处张望。
“白老师,我问他怎么办?”如昔在手中握紧了那碧玉佩,心里乱乱地,不知道该去想着什么。
白老师脸色一滞,对她做出一个嘘声……再说道,“他今天早上天未亮便已离开,我起来的时候,他已不知去向。你赶紧吧,这可不是小事,别为他人担忧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受了如此重的刀伤,醒了便立刻抽身离开,可想他也是极有能耐的人。”
如昔置若罔闻,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里终是松懈一口气,但不知何时,心头多了一丝莫名的哀伤。她自然地低头去触摸那块良玉,心中释然,沉不到底边,莫不吱声地换上了衣服,把玉佩藏在身体的最里处,贴着白玉般的肌肤,冰凉彻骨,不过,很快,那就成了温情暖玉,生生被吸入肌肤之内,相互交融……
冷峻少帅入城
时光流水淌淌,年少何知光景。去年,最后一朝天子被赶出了宫,可算是世界最为震惊大新闻,几千年的封建舞台就此正式落下帷幕,山水家河中再无一人可统称天下第一,貌似进入了真正民主共和时代。
可叹四年余过去,时光荏苒,岁月并无蹉跎,一切还是风起云涌,军阀四起争权,百姓依旧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北方内阁又换了一批,这回又是另一派系军阀把持朝政,只不过,各地军系表面上安听,暗地里又是调兵遣马,多方揣动,一个不经意,就破了那围城,成了新的霸主。
这江南五省本在四年前已稳稳得成了那南方军阀孙帅的地盘,他们坐拥这鱼米之乡,享尽荣华富贵,虽也少不了征战,可这方地区,抓在孙帅的手里还是十分牢靠。可孙帅万万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会在一次稀里糊涂的内讧中拱手让人,自己带着那嫡系苟延着慌忙南下逃逸,好不狼狈。
孙帅军中的内讧起因很简单,也就是老臣子和孙帅的长子之间蓄量已久的矛盾,他们两方动气火来,这卡在外地的孙帅都是后来得知,可惜为时已晚,被西北关中的另一派军阀捡了个大便宜,在两方累战已久的情况下来了个包围突袭,如同洪水泛滥之势,势不可挡。
短短一周的时间,这派军系便抢占了这江南五省,把孙帅的军队通通赶走,被俘的士兵如不服顺的一律枪毙。
这一些日子来的战火,到近几日连声的枪响,老百姓哪一个不胆战心惊,面对这速战速决而又如此心狠的军阀头目多方揣测,也知是个什么来头,想必是断然个凶神恶煞之人,历经百战,杀人如狂。
可万万没想到,大军入城之日,两边围绕的百姓都傻了眼,走在最当前的竟然是一位英武神气的青年将领,他一身戎装,头戴军帽,胸前的勋章数颗,闪闪耀眼,双手戴着雪白手套,拽紧了手中鞍绳,随着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他目光如炬,毫无惧色表露,身后跟着一位年龄相仿的将领,肃穆异常,也是戎装贴身,只是与刚刚那将领有所不同,很明显,他的官职偏低。
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人的西洋乐队,自习军入城门而来,就吹拉弹唱起来,音乐声豪气壮观,气势洪洪。
在文远城里,为了迎接他们,在城门的标志性门廊外,早已站满人了,拿着各色欢迎的标语,好一派欢天喜地,立在中间那一批人便是当地的把政官员,这些政治人物见风使舵的本领超强,面对弱肉强食,他们能做得就是极尽配合,才可安保性命。
市政厅厅长丁奉裘,满脸哈气,看着那气势如虹的部队渐渐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