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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个隐形人,一个局外人,旁观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旁观着自己的父亲怎样欣喜另外一个生命的到来,旁观着那个自己该叫弟弟的存在,看他一点点长大,从咿呀乱叫到能清晰的喊人,能跑能跳,能指着我说,“他才不是哥哥”,然后转头向父亲告状,我欺负他了。
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是我小学毕业的那一年。
已经快到我腰际高的小家伙也开始被送去早托班,不过不同于我,是由白家的司机接送,他永远都能坐在父亲驾驶的车子,即便前夜父亲因为公事加班到通宵熬夜了。
那一天,也是一样的情况。
我和他同桌吃着早餐,因为只是去学校领毕业证书,所以我的时间很充裕,吃完早餐,又上楼整理了一番,才背起书包下楼。经过饭桌时,我冲他一笑,道,“我走了,弟弟。”
说完,我也不管他是否回应我,就往门外走去了。
司机已经站在车旁等待,看到我喊了一声“少爷好”后打开了车门。
我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早上好。”
我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自己上扬的尾音,那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
五年了!
从母亲离开后,这是我独自在这个森冷大房子的第五个年头,现在,我终于要离开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怀中今天格外鼓的书包一一这里面有我蓄谋了五年的成果一一钱以及我所有的身份证明、有效证件,还有我为数不多的“奢侈品”和母亲留下的物件。
这里不得不说一说钱,在白家,我接触钱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大部分时候,我的身边都有专人打理,而在白家内又是应有尽有,所以绞尽脑汁,我总算总结出了两条弄钱的路子。
一,谎报项目,三不五时,我便以要买辅导书或者参加同学聚会的由头向奶奶要钱。每次多则上千少则一百,极为可观,当然,有时候这些项目是真的需要,不过数目不对。
二,说白了就是“偷”,大略是白家的阔绰,让小姨手头也宽裕了,房内四处总有散在的零钱,从几十到几百,我每次都取其中的三分之一,便是应了那句积少成多的老话。而这次出来,我还顺了我好弟弟的一只“扑满”。
总的算下来,我当时手里有不下两万块钱。
按着的打算,这两万块钱足以支付我在一所普通初中,至少第一年的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而在这一年期间,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攒第二年的学费、生活费。
以我当时的年纪来说,这个计划并不算太天马行空。
但我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一一我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
没有酒店会愿意给我办理入住,即便是那种不正规的旅店老板,也只会笑笑,然后让我赶紧回家写作业。
从十二点溜出学校,一直到晚上六点,天快黑时,我依旧在街上晃荡。再然后是七点、八点,天完全黑了,但繁华的闹市非但没有寂静,然而更喧嚣了。
身体的疲累和心理的受挫,让我最终停下的脚步。
进了一家我曾经最讨厌的美国老爷爷的点,一口气吃了三个汉堡两分薯条外加一杯可乐之后,我颓丧地坐在位置上,看着邻桌的一家三口。
这就是我讨厌这店的原因,每次来,我总能看到人家的温馨,相形见拙,我的可怜便格外凸显了。
骂了一句“混蛋”之后,我离开了。
大略是因为吃了东西,我的步子总算不那么沉重了,只是心里惦记着是,越走越偏僻,却全然不觉。一直到周围的路灯几乎看不见,我才恍然发现自己该回头了,可回头,已经无路可走。
两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正堵在我的身后。
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用尽全力跑动起来。
可我只有十一岁。
结局是可以预料的,甚至过程,事后我也想明白了,应该就在我讨厌的美国老爷爷的汉堡店里,我露财了,偏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一路往偏了走。
最后,他们拿走了我的书包,唯一给我留下的一句话便是“小孩子别玩什么离家出走,乖乖回家尿炕去吧。”
大概这两个人也没有想到,我非但不尿炕,甚至根本就没有回去。
我就一个人,晃悠到了公园,找了一条没人的长椅,往上一躺,打算熬过第一个夜晚再说。
不想,夜里我便被叫醒了,是一对男女,和我说话的则是那个女人,夜深手电筒的光并不十分亮,加上我还没完全醒,便没注意她的长相,只记得她的声音很温柔。
不过我没有开口,那一刻我倒是感谢那两个黄发青年的干净利落,整个书包的遗失,所有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也就都不见了。
想到这,我更是三缄其口,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听不懂。
如此,我被辗转送去了两个接待处,但都因为我的沉默,让事情毫无进展。而当时的我,更多的还是明白自己无处可去,就算是接待处的条件,也好过公园长椅的坚硬。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继续沉默着,然后又换了两个招待处后,我被送去了“康泰”。
其实去那之前,我从不知道云城有这么一家疗养院,可去了之后,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因为她一一乔馨。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站在一个男人身边,笑颜如花,后来我知道,那男人叫杨凌昱,是她的男朋友。
不过我记住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笑颜如花,说实话,当时的我,审美并不算健全。真正让我记住她的,是她见到我之后的反应,她几乎是愣在原地,许久才蹦出一句“阿松。”
闻言,我也跟着愣了。
阿松
我想念这个名字,这个声音,整整五年,只是母亲离开之后,我再也听不到了。即便在白家还有大把的人喊我“阿松”,但,不一样,和母亲的不一样,和乔馨的,也不一样。
虽然事后我才知道,她喊得是“阿颂”,而不是阿松。
但当时的我,却是因为这两个字,和乔馨亲密了。
我几乎是每天每天地粘着她,即便我知道我要扮演好他们给我下的诊断一一“自闭”,知道自己不能多说话,可就是听着乔馨说,对我来说,也是大满足。
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人,便是杨凌昱。
那时候,我除了将乔馨当做姐姐,就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在那段时间里,我感受到了我之前在白家十一年都感受不到的亲情,我将他们当做亲人,最亲最亲的亲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他们两人能早日完婚。为此,我还纠结过一阵子,待两人的孩子出生后,孩子到底该如何称呼我?
因为从杨凌昱的角度来说,我是他的弟弟,孩子该喊我作叔叔;可从乔馨这边来看,我是她的弟弟,却该是舅舅。
最后我终于从这个死胡同里转出来了!
我不当舅舅也不当叔叔,我就当孩子的干爹,我给他买玩具,陪他玩,给他所有我以前想要却得不到的只是我没想到,杨凌昱和乔馨,后面会是那样的发展!
所以,我不信他们了!
不管是杨凌昱还是尚亦泽,我决定,我要自己给乔馨幸福,我要当孩子的亲生父亲,给孩子真正的父爱
正文 048 阿颂的独番3
我知道关于乔颂的事情,是在认识乔馨后,她的第二个生日。
是杨凌昱告诉我的。
待他说完,乔馨鼻头已经泛红,双眼更是湿漉漉了一片。
大概是孩子的占有欲作祟,知道的当下,我的第一感受便是嫉妒,嫉妒乔颂,嫉妒他有乔馨这样一个姐姐。同时也有埋怨,埋怨自己两年多来,只是乔馨想念乔颂时的替代品,而我每每为之触动的“阿松”并不是“阿松”,而是乔颂一一阿颂。
这样抵触而低迷的情绪持续了大概有好一阵子,乔馨也察觉了我的不对劲。
不过我什么都不说,依仗着自己脑袋上那顶“自闭”的帽子,三缄其口,只摆着一张臭脸让乔馨自己猜度。
但其实,这并不难猜,在某个周六,杨凌昱忙碌的下午,她带着我,两个人去了疗养院的后山。
后山的风景很好,以往我常陪着她和杨凌昱来这里写生,春夏秋冬各不相同,却也各有韵味。只是那天,我对那些景色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闷头不响地走路,一直到往日三人常停留的小亭子,乔馨拉住了我,我才止步。
依旧是沉默,甚至不看乔馨。
乔馨见此,无奈地摇头,然后扳正了我的肩膀,待我的视线对上她,她才缓缓地开口一一她的话并不长,却让我记了一辈子一一
“阿颂,从第一次见面,我便将你当做了我的‘阿颂’,你也许觉得我将你当做了替代品,但我很清楚,我现在面对的阿颂不是乔颂,你是你,乔颂是乔颂,可都是我的弟弟,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弟弟。”
也是那一次,我决定了,我不再是阿松,而是阿颂,但也不是乔颂。
这里的插一句题外(河蟹)话,自我出走之后,白家并未对外发布任何寻人启事。当时的我将白家这一层的势力想漏了,却不想,歪打正着,那男人对我的态度本就可有可无,那会又有小姨和她的宝贝儿子,更是对我弃之如敝履。
想来奶奶大概是唯一一个真心想寻我的人吧?
只是这世上的一切从来都是对等的,白家站得越高,便有越多人等着看白家摔得越狠!如此“家丑”,在自视名门的白家看来,又如何敢宣之众人面前?
我便像是一只漏网的小鱼儿,终于逃出白家大门,过着我没有想过,却分外沉浸其中的逍遥生活。
直到杨凌昱和那个叫做游安琪的女人订婚消息传来,宁静被打破。
乔馨在那之后消失了近三个月,再见时,她身边多了另一个男人一一尚亦泽。
相比杨凌昱,他给我的危险感更多。
也是面对他时,我总能体会到那种不安和彷徨,可又无力。这种感觉无关年龄,怎么说呢,和尚亦泽站在对立面时,我总有一种雄性激素突然飙高的表现,那种表现让我有种自己瞬间成为一个男人的错觉,并且想要和他一决高下!
可这男人不动声色之间,便能让我灰头土脸,再没有了斗志
而他每次,却都能像是一个胜利者,坐拥乔馨。
一开始,我还能自我安慰,乔馨心里根本没有他,可次数多了,看着乔馨的目光一点点被尚亦泽的身影占满,我最终心虚了,怕了,所以我选择了回归白家。
这里不得不提,在我离开的第三个年头,那凉薄男人带着小姨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去度假,不幸发生了车祸,车毁人亡。
素来高高在上的白家老太爷得知消息直接中风晕了过去,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要知道,白家三代男丁都是独苗苗,好容易到那男人这一辈,有了一个我和我那个好弟弟两根苗儿,现在,一个离家在外,生死不知,一个和着他的短命老命,共赴黄泉了。
再加上白家老太爷的离世,白家一时动乱。
最终,往日那个总是躲在白家老太爷身后温和笑着的白老太接手了白家,以一人之力,扛起了这个动乱的摊子。与此同时,她也在暗中加派了无数力量寻找那个流落在外的孙儿,也就是我。
除了因为她的私心,更多的,还是当时的白家,缺少一个继承人,一个主心骨。
只是时隔三年,这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那会看玩报纸,若无其事地就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彼时,我已然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局外人,一个叫做“阿颂”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