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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工匠脸色雪白,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颤声说道:“陛下,孔大人上次带回四个未引爆的铁壳弹,小人试射一个,没想到却炸了膛。小的拆开一个,这铁壳弹中空,内填火药、铁子等物,用引信引爆,但这铁壳浑然一体,不似打制而成的,小人带人也试过用泥铸,但不是破裂就是无法成型,小人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明军是如何大批做出这种铁壳,小的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对孔有德道:“瑞图,这就是你最倚仗的工匠了?别人都在用了,他连怎么做都搞不明白!”
孔有德也是惊慌失措道:“何定辽原是红夷公沙的劳手下的工匠,当年在登州负责铸炮的,手艺精良,只是听说那游击营中也有几个西夷,或许是……”
皇太极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说,别人都上了,咱们总得知道怎么克制吧?”
看到众人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太极便温言道:“罢了,何匠户,你回去再仔细参详参详,一定要弄明白,今天请大家来,就是问问大伙儿,杨波这个人你们可听过?”
众人心里埋怨孔有德,你知道大汗平日多留意明军火炮等装备器械,自己带工匠来邀宠也就罢了,却把大伙儿弄来陪着受罪,只是大汗的话不能不回,当下众人左顾右盼之后,一个关宁副将叫张存仁的带头回到:“回陛下,小人未听闻过此人,小的们向来在北方,山东一带卫所并不熟”
皇太极想想也是,这些将领归降前多是大明北直隶和辽东统兵大将,职位最低的也是参将游击之类的,那个时候游击营的杨波不过还是个小小的千户,没听过也是正常。
另一个叫刘良臣看到皇太极的样子,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这游击营所倚仗的无非是火器罢了,奴才愿为先锋,替大汗征讨这个旅顺的杨波!”
皇太极顿时大笑道:“好好好,刘卿勇气可嘉,不过那姓杨的虽然占据了旅顺,却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今日招你们来,无非就是问问,若是有相熟的最好不过,没有也不妨。”
众人见刘良臣投机成功,大受大汗褒奖,当下一个机灵点的也上前磕头道:“陛下,小的虽不认识那个杨波。不过那大明皇帝刻薄寡恩,小的自告奋勇,愿去旅顺说服那杨波来降。”
“哦?”皇太极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平静的问道:“马卿,那杨波在旅顺立下大功。明朝皇帝亦不曾亏待与他,马卿有何妙计?能说动杨波归降?”
当下那个叫马原的关宁游击硬着头皮道:“陛下无需忧心,明朝皇帝多疑自负,只要陛下派出细作散布流言,多放杨波与我等书信往来证据,不愁明朝皇帝不上钩。只要彼君臣离间,小人便有机会说服那个杨波。”
皇太极点头:“不错,马卿所言甚是,不过……”
皇太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走了上前,行礼之后道:“陛下。盖州石国柱有急报到”
皇太极接过,展开才看了几行,突然伸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呆了,都诚惶诚恐的不敢开声。
皇太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退下”
听到皇太极的话。众人如释重负,一面鱼贯而出同时心里都在胡乱揣测……
“瑞图,你留下”皇太极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你自己看看吧!”皇太极指着地上的急报,孔有德弓着身子看完,心里惊慌不已,上面写着:“盖州石国柱飞报陛下,十八日,明军水师突然大举登陆连云岛,斩杀我建州勇士镶蓝旗部四百余人,辅兵三百多。明军旗号为登州副总兵尚可喜……”
“尚可喜!”
皇太极咬着牙念了一句:“瑞图,你可熟悉此人?”
孔有德不敢迟疑,回到:“陛下,此人原是东江总兵毛文龙义子,与我等素来相熟。也算得上一员悍将,只是此人后来投靠了黄龙,有德便与之断了来往”
看到皇太极疑问的眼神,孔有德继续说道:“东江至毛文龙死后分为三个派系,其一是沈世奎的老将系,其二则为毛承禄等义子系,其三则是朝廷安插在东江的外来系,尚可喜受沈世奎等人排挤,便投靠了东江总兵黄龙,有德至登州举旗之后,尚可喜对有德多有围剿,实为我等不共戴天的大仇。”
皇太极点头道:“尚可喜敢至连云岛撒野,所凭借的无非是水师而已,瑞图,你带着汉旗军部去盖州,帮我稳住盖州局势,盖州的船只也由你指挥。”
孔有德大喜,躬身道:“是!”
第二天,皇太极又接到了复州多尔衮的报急,说是明军水师大举登陆长生岛,斩杀守岛勇士一千二百余,又有大批明军哨骑沿着复州至金州一带的堡垒侵略如火,明军哨骑所过之处,破袭无数,守堡将士死伤惨重……
十月二十三日,沈阳大政殿中鸦雀无声,皇太极黑着脸坐在中间,周围的八旗旗主以及各部尚书,各旗固山章京和汉旗军总兵官等将领都是一言不发,满屋子的人都是光溜溜的脑门,后面拖着一条细细的猪尾巴,他们们屏声静气的听着大殿一个侍从读着近几日各地传回来的急报。
皇太极无心听这些早就听过的废话,他目露凶光的打量着大殿内众人的反应,代善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面转动着扳指,偶尔目光和他交汇,很快又转了过去,多尔衮面色惨白,石国柱低着头,豪格满脸的怒气,多铎和阿济格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想必心里是开心的,皇太极心里哼了一声,转头打量着那些汉旗军的将领,这些人虽然熊腰虎背,面色狰狞,但在这个时候多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皇太极心里更是鄙夷。
大殿中间还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盖州的包衣,有长生岛明军放回来的包衣,还有明军哨骑破袭后逃回复州的辅兵,也有金州惨败后回来的哨骑,更多是铁山,岫岩,凤城各地逃回来的旗丁,不知道明军打得什么主意,一时间东江沿海各部、旅顺,登州等全面开花,大有战火燎原之势。
皇太极很愤怒,东江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这些打不死,饿不跨的牛皮糖自从毛文龙死后消停了很久,现在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虽然从战略层面来说,后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那些牛皮糖又回到了海岛上继续吹风,但早已经被打得胆寒的东江开始反攻,这个现象非常的严重,甚至让他制定的计划陷入了被动,无论如何,和富裕的北直隶相比,东江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大殿内,侍从正在读复州境内的那股明军哨骑:“十七日,明军哨骑大举攻破月河堡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第二日突然出现在五十寨堡,第三日破沿河驿,复州哨骑四处,大肆搜索,然明军哨骑与二十日打破熊停堡,退回金州,我军追赶不及……”
皇太极突然开声询问道:“墨尔根戴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多尔衮心里一沉,皇太极平日多称他为老十四,今日用墨尔根戴青来讽刺他,显然皇太极心中已经愤怒无比了。
多尔衮垂下头道:“陛下,多尔衮无话可说。”
皇太极哼了一声,转头指着一个分拨打扮的人说道:“金州是怎么失掉的,你来说说!”
那个分拨瘫倒在地上,先是把头磕得鲜血淋漓,方才颤声道:“十八日,铁摩达大人接到金州望海堡求救,广鹿明军大举登陆破袭,围住了望海堡,大人亦曾犹豫不定,只是众人都说,若是任由明军猖狂上岸,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夺了望海堡,岂不令人嗤笑?大人商议已定,便带了兵马出城救援,没想到半路上,半路上……”
那个分拨泪流满面,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
皇太极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头皮好几日没剃了吧?拖下去,日后你也不用再剃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豪格突然走上前,抓住盖州守将石国柱的前襟,正正反反连抽了十几个耳光……
第九十章爷爷大号钟老鬼
大殿内悄然无声,只有清脆的耳光在回响着,那些明朝叛将见到堂堂固山额真石国柱被豪格训狗一样扇着耳光,心下不由悲凉,却无人敢出一声。
众人心里有数,豪格接手镶蓝旗三百多个牛录,当初在旅顺城下就折损了四个,这次在连云岛上损失了半个牛录,在长生岛上又损失了一个半的牛录,前前后后都有六七个牛录的兵力了,怎么不让豪格发怒?只是殿内虽然不成体统,但皇太极不开口,代善、岳托等人不吭声,其他人只能继续沉默着。
只有多尔衮心里冷笑,豪格什么时候关心过舒慕达这些原莽古尔泰心腹的死活了?要不舒慕达等也不会被发配到去守岛了,现在皇太极父子演戏,无非是给自己看罢了,想到这里,多尔衮有些忧心的望了一眼多铎和阿济格,两个兄弟反应各不相同,多铎面有怒色,显然明白了皇太极的心思,阿济格则是一脸的嘲笑,似乎在看豪格的笑话一般。
“复盖均是两白旗的辖地,阿济格莫非还不明白豪格在打的是谁的耳光?”多尔衮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垂下头去。
“你盖州一万兵马,却眼睁睁的看着连云岛上守军被围,覆没,你这个狗奴才,明军才多少人船?你就是弄块木板,用手划也划到岛上了!”
豪格余怒未消,指着石国柱的鼻子大骂道:“十条船!明军才用了十条船,你就吓破胆子了,不但不救岛上的勇士,反而大闭城门四处求救!你说,要你有何用?”
石国柱以头触地。却对着皇太极连连磕头道:“主子,不是奴才不救,奴才也派了船接应,只是明军战船上安装了一种小炮,也不与我接舷战。欺进到两百步内一个炮子打来,甲板上准备接战的兵丁死伤一片,他们又有火铳,百步内能破甲,甲板上兵丁不敢冒头,明军便纵火烧船。奴才派了十艘战船,都被一一击沉了……”
豪格还待再骂,皇太极却轻咳一声打断了,那种铁壳弹他亲自看过,知道石国柱说得没错,豪格再说下去就要失语了。想到这里,皇太极淡淡的对石国柱说道:“起来罢,连云岛也怨不得你,你也算是打老了战的,连敌军虚实都还没查探清楚便紧闭城门,四下求救,实在是贻笑大方。这样吧,你不用再回盖州了,让孔有德去盖州训练一批熟知水战的旗丁出来。”
石国柱心中凄苦,却不敢开口,连连称谢。
皇太极环视一下大殿内那些容貌憔悴,头发拉喳的败兵和包衣,有些厌恶的挥挥手:“你们只顾着自己跑回来,连主子都不要了,留你们何用?都拖下去,斩!”
一队彪形大汉走上来。把那些嚎哭哀求的人拎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大殿内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皇太极突然转向多尔衮问道:“老十四,金州铁摩达可曾向你求援?”
多尔衮心里一沉,知道皇太极准备借题发挥。他太了解皇太极,无论胜败,他总是要捞些好处才会罢手,多尔衮想了想答道:“回陛下,当时铁摩达并无向复州求援,当时只是说他准备围歼广鹿岛登陆的两千余明军,但金州哨骑人手不足,请我派些轻甲骑兵支援罢了”
“那你派了没有呢?”皇太极步步紧逼“回陛下,当时长生岛大股明军登陆,又有明军哨骑四下骚扰,复州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支援金州?”多尔衮不亢不卑的答道“区区一支明军哨骑便让你自顾不暇了?”
皇太极冷笑数声,嘲讽道“墨尔根戴青?”
多尔衮见代善仍是低着头转动着扳指,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知道他不会开口,如今之计唯有忍让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