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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腾出右手,狠狠往下一劈。
庄士第哼了一声道:“他这条命是他哥哥一家三口换回来的,杀了他,你就不怕他哥哥全家鬼魂来纠缠你?还有,马大人还在边上呢?”
李忠的性格凶残又坚毅,自然不会被什么冤魂索命之类的话吓到。不过老炮在身边他倒是不敢擅作主张,便打消了在这荒山野领做了这个拖油瓶的打算,李忠对着于学忠道:“喂,你过来。”
于学忠从梦游状态回到人间,点头哈腰爬过来道:“老,老爷,您叫小的可有吩咐?”
李忠把背后的首级解开扔过去道:“把这个背上。不许多问”
于学忠抖着手接过那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包裹,他轻轻用手捏了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噤声!”
正在观察的老炮突然朝后一挥手,庄士第和李忠脸色一变。蹑手蹑脚的朝老炮身边摸去,三人借着头顶树枝的掩护朝下方望去,三骑鞑奴哨骑停在土丘边上,其中一个一面急急忙忙的抽动着裤带一面朝他们隐藏的山丘跑来,其余两个翻身落马,一个懒洋洋的躺着,另一个则用手爱抚着坐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庄士第轻轻的把强弩上弦,对李忠点头示意后慢慢朝那个跑过来的鞑子迎过去,老炮知道庄士第此举不过是警戒预防万一,并不是打算杀了那个鞑子,老炮也不做声,只是小心举着千里镜,盯着其他两个鞑子的动静,他打算等这几个鞑子走过后便强渡大洋河,只要过了河就到了金州,金州再走两日便能回到旅顺,想起旅顺的种种好处,老炮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山丘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主子??主子!!啊,啊哈哈,主子?”
这个意外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
綳!
那个蹲下去大解的鞑子眼前突然一黑,倒撞在地上,一大滩稀屎还从他渐渐松弛的屁眼不断涌出来,而那两个鞑子立刻发现了不对,一个抢着去拿挂在马鞍边上的兵刃,另一个则是早已翻身上马。
李忠在第一时间便从老炮身边冲了下去,他一面变幻着步伐,突左突右,一面跑手里的强弩已经对准了其中一个惊慌失措的鞑子哨骑。两个对两个,他瞬间便起了杀人灭口的打算,至于那个大解的鞑子他已经把他当成了死人!
“别跑!”
老炮猛的朝于学忠跑去,于学忠捧着乌林代的首级嚎哭一句后,便突然象受惊的兔子般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老炮虽然反应很快,但两者之间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
那个翻身上马的鞑子一夹坐骑,一拉缰绳绕了个圈便朝李忠这边迎了上来,他在颠簸的马背上朝马鞍处一抹,手里已经拉起了步弓,跟着两指一搭,变戏法般搭上了一支箭,就在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李忠鬼魅一般身影的时候,庄士第魁梧的身影突然从草丛中显露了出来!
崩
崩
李忠惨叫一声,一个前冲从山丘直接滚了下来。而那个鞑子则是丢掉了步弓,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吐着血沫,发出荷荷的声音,一根小巧的弩箭穿过他的脖颈,从脖子后面突了出来!
庄士第顾不上关心李忠的死活,他朝最后一个鞑子那里狂奔着。一面手里不停的再次替强弩上弦,跑了几步,身后响起咕咚一声,那个中箭的鞑子从马上翻了下去,气绝身亡。
最后一个哨骑看到这瞬间的交锋,短短片刻便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心里大骇,猛的扔掉手里的弓弩,转身便逃,一面跑一面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他的坐骑听到命令,撒开四蹄朝主人这边奔了起来。
崩!
庄士第身形猛然停顿,抬头。瞄准,一气呵成的射出了手里的弩箭,然而刚射出手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这支弩箭插着鞑子的头皮飞了过去,那个鞑子边跑边伸手在马股借力一按,人已经稳稳坐在马背上,他伏在马背上猛力一抖缰绳。箭一般窜了出去,还在追赶的庄士第狂奔几步,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停住了脚步,目送这个鞑子安全的离开了……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于学忠抱着乌林代的首级,一步步往后挪动着。他身后一处垂直断崖,下面是奔腾的大洋河。
老炮举着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小心的劝道:“兄弟,别紧张。小心脚下,你过来点说话”
于学忠哭泣道:“你们,你们杀了俺主子,杀了俺主子……”
老炮道:“你哥哥托俺们送你去旅顺过好日子,你千万别辜负你哥哥的苦心,到了旅顺就分一百亩地,吃喝不愁,也没有人欺压你,到了旅顺你就没有什么主子,你也不再是奴才包衣了……”
然而让老炮万万没想到的是,于学忠原本有些犹豫的神情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悲壮起来,他紧紧抱着乌林代的首级,最后望了一眼焦急的老炮,突然纵身一跃,绝然跳进了汹涌的大洋河中!
哎呦
李忠的惨叫声这才响了起来,庄士第狠狠的骂了一句,伸手用力扭断箭头,朝着李忠示意,李忠大骂几句,咬着牙点头,庄士第猛的一拉,箭杆带着血块被拉了出来,一股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庄士第手脚不停,打开酒壶朝伤口浇了一半,顺手塞给李忠,又摸出一卷煮沸消毒过的棉布,小心的替李忠包扎,后者则是骂一句,灌一口酒。
等庄士第搀扶着李忠找到老炮,老炮面色凝重的望着奔腾的大洋河默然不语。
“首级呢?”庄士第才不关心于学忠的死活。
老炮不语,朝大洋河努了努嘴。
“我去找找!”庄士第性格坚毅,执意要完成任务才走。
老炮摇头道:“这哪里还能找到?再说漏了一个鞑子,很快就会有大队哨骑追来,咱们立刻走!”
“大人那里怎么交代?”
庄士第摇头不肯:“再说,俺们特勤队第一次出任务就搞砸了,就这样回去面上无光,不如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查探,我一个人比较容易潜伏,定要拿到乌林代的首级回去才好。”
李忠恨恨道:“这都是俺的错,俺也留下来,妈的,这个该死鞑子包衣,真是鞑子的好奴才!”
老炮摇头:“这里还是俺说了算,你们任务已经完成,所有责任俺来担,回!”
庄士第眯眼望着老炮,片刻后点头道:“好,回!”
……
六月初,朝廷荫太监曹化淳,世袭锦衣卫千户后再次大肆封赏了一批太监,宗元方因为平定皮岛有功,也荫世袭锦衣卫千户,还有袁礼、杨朝进、卢志德等人各百户,满朝文武上疏反对,崇祯帝不听。
在这些监军的催促下,各路明军奋起精神,把流寇极力压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北地的形势渐渐明朗,尤其是五省总督陈奇瑜,在崇祯帝的连连下诏褒奖激励下,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干起活来分外的卖力,陈奇瑜是山西保德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当过洛阳知县、礼科给事中、陕西副使等职,崇祯五年,延绥巡抚张福臻的部下发生哗变,被崇祯罢免,当时任陕西右布政使的陈奇瑜接替张福臻出任延绥巡抚。陈奇瑜上任时正赶上洪承畴在陕西对流寇大开杀戒,陈奇瑜乘风破浪,指挥部下剿杀了截山虎、一条龙、开山鹞、马红狼、隔沟飞、一块铁等,战绩不俗,使延绥一带“诸渠魁略尽”。
陈奇瑜就任五省总督后,钻天哨、开山斧、金翅鹏、一座城,一个接一个流寇首领撞死在他的铁蹄之下,陈奇瑜战果辉煌,威震关陕,光芒甚至盖过了大名鼎鼎的洪承畴,成为大明政界和军界的一颗新星。
随着陈奇瑜这颗将星冉冉升起的还有一个人,郧阳巡抚卢象升……
郧阳位于陕西、河南、四川、湖广四省交界处,属于四不管地区,辖区内崇山峻岭,是落草为寇的好去处,自古以来就容易产生匪患,号称“盗贼薮渊”,流寇在向山区转移的时候,郧阳是必经之地,各营流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把郧阳巡抚蒋允仪害惨了。
事实上,原郧阳巡抚蒋允仪并不是个碌碌无为的人,此人深得民心,在郧阳筑城,积米,修桥铺路,安抚百姓,倒也把郧阳治理得井井有条,看到流寇蔓延,蒋允仪心急如焚,即刻上疏朝廷,言郧阳城矮兵少,无力阻止流寇大举入境,祈求朝廷派兵马援救,蒋允仪一方面心忧国事,另一方面也有为自己开脱的意味,虽然蒋允仪表示“臣不愧死,亦应愤死”,“所惜者皇上封疆耳”,但是从他说话的意思看,为自己解套,打预防针的意图在忧国忧君这个高尚的外衣下,呼之欲出。
可惜他遇上的是崇祯帝,这个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独夫,崇祯帝不考虑郧阳到底能不能挡得住蝗虫一般的流寇,很坚决的把蒋允仪治了罪,崇祯帝最擅长的就是追究责任,陕西出了问题,办胡廷宴,主抚出了问题,办杨鹤,山西出了问题,办宋统殷,河南出了问题,办樊尚燝。流寇一路流窜,大明的总督、巡抚跟着掉了一地。崇祯帝不讲什么程序正义。他擅长的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一直杀到崇祯末年,他真正当了孤家寡人的时候。
蒋允仪被锦衣卫锁拿进京的时候,当地百姓哭声一片,不过当地百姓不知道,接替蒋允仪的是另一个大明牛人,大名兵备道卢象升为右佥都御史兼郧阳抚治……
第四十九章
杨波面带微笑的看着情报司汇总上来的,最近一段的塘报,面对着大明冉冉升起的两颗将星他倒没什么艳慕之情,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个地名,车厢峡……
卢象升,字建斗,号九台,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天启年间进士,为人忠义,政绩突出,历年的考核都是“治行卓异”,最为难得的是,卢象升虽然是一个文人,却勇武有胆略,有“了却君王天下事”之志,因此被吏部会推出任郧阳巡抚,全票通过卢象升出任巡抚的原因很简单,满朝文武没一个愿意去的。
卢象升虽然进士出身,但提着大刀砍人毫不含糊,每战身先士卒,感动了不少淳朴的军汉,都愿为他效死,崇祯六年底,流寇贿赂太监诈降后从渑池县境内南渡黄河,崇祯七年,马回回、过天星、满天星等人洗劫了湖北的郧阳六县,西入四川,攻破川东重镇夔州,天下震动,朝廷急调已卢象升巡抚郧阳,此时马回回等人返回湖广,在郧阳的黄龙滩和卢象升激战,当时聚集在郧阳附近的各路流寇达到四十多万,卢象升的处境非常艰难,但他硬是凭着悍勇之气,连战连捷。
他自己曾说:“郧事之难、之苦,海内所无。两月来督剿流寇,九战皆捷,斩首万余,地方已敉平矣,所难者收拾破残,图维善后耳。”
随着他砍的脑袋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惊恐万状的流寇们称他为卢阎王而不名,卢象升受命于危难之时,但他还并不是挑大梁的,真正的中流砥柱是新任五省总督陈奇瑜。
陈奇瑜就任以来四个月内组织了二十三场会战,连战连捷,流寇无法在平原立足,只好窜入在汉中,兴安。郧阳,房县一带的山区,进入山区后,各路剿匪兵马便开始畏首畏尾,不肯入山,崇祯帝立刻发现了这个情况,下旨严厉斥责各镇巡抚总兵。陈奇瑜在压力之下制定了关门打狗的战略部署,陕西巡抚练国事,郧阳抚治卢象升,河南巡抚玄默,湖广巡抚唐晖像是四张大网,把流寇网在中间的山区。而陈奇瑜和卢象升亲率兵马从郧阳附近的山区一路围剿,屡屡斩获,流寇被逼从湖广转移到了陕西汉南地区的山里,这一次麻烦有些大,崇祯七年六月初,李自成、张献忠、蝎子块、张妙手等部在官军的压力下,误入兴安南面的车箱峡。
车厢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