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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卖不出去,这幅画我就送给你,作个纪念。我想这里石先生曾经开过字画店,或许老客户还会来光顾,问问有什么字画可买。如果石先生再来这里,见到我这幅画或许也会发生兴趣的。”
“哦,画带来了吗?”
“带来了,请周小姐过目。”
白玉婉从挟在肘弯的大衣里取出一幅卷着的图画,放在柜台上展了开来。
这是一幅鸳鸯戏水图。昨天晚上,江上行、马天晓离开之后,白玉婉铺开宣纸,挥洒大笔,泼墨点彩,画就了这幅写意花鸟画。
周宝凤细细把眼前这幅画观赏了一番。显然,她对此画很感兴趣。看到画的下方,她陡然目光一转,紧锁双眉。这使画的主人也感到愕然。
“怎么啦,画得不好?”
“好,好。”周宝凤显然在应付,“我不懂画,感到画得很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请直说。”
“我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你这幅鸳鸯戏水图,只画一只鸳鸯?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
好厉害的目光,谁说人家不懂艺术,没有艺术的目光。这也正是白玉婉画这幅作品的本意所在。没想到被这位丝厂女工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玉婉只得解嘲地说:“大概画这幅画的人喜欢孤眠独宿,也可能画的时候时光匆促,只画了一只鸳鸯。我想恐怕也有人会喜欢单只鸳鸯,乐意买这幅画的。”
这番解释,连同白玉婉脸上表情,已使对方洞若观火。周宝凤勉强点点头说:“那好吧,就放在店里试试,有没有人喜欢买,就看白太太的运气。”
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白玉婉。这目光使素有涵养的白玉婉也有点招架不住,只得匆匆告辞。
这幅画很快送到了石亦峰手中。当周宝凤把《鸳鸯戏水图》塞到他的手里时,脸上满是怨怒与嫉妒的表情。
石亦峰正在睡觉,被周宝凤的大叫大嚷吵醒,如堕五里雾中,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等仰身坐起,摊开画一看,才惊喜地叫喊起来:“啊——是玉婉的画。”
石亦峰在《新闻报》和《中央日报》上,先后见到白玉婉在南京街头作画的照片。当时他搞不明白,听黄仲洲说白玉婉已经去了台北,怎么一下又出现在南京街头。是真是假,他要探听清楚,就派人去找黄家的女佣张阿囡,岂料张阿囡又被人杀害在厕所里。再找黄仲洲的小车司机陆奎之,那天晚上,在接头地点,石亦峰看到陆奎之随同黄仲洲前来。难道他同这批失踪的国宝有联系?还是怕这么大一个案件会连累到他?一连串发生的事,使石亦峰一筹莫展,陷入扑朔迷离境地。他只得遵照地下党上级领导的指示,暂停活动,以观时局发展。十字街的联络站也不让他出面,而由周宝凤去张罗,把书画铺改成杂货店,无非暂时遮人耳目。
昨天晚上,周宝凤回家来告诉他:有个姓白的太太来找他。石亦峰不相信真会是白玉婉,很可能是敌人冒名顶替为探听他的消息,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今晚周宝凤回来,二话不说,把这幅画朝他手中一塞,他这才认真起来。
一看,果然是白玉婉的画。那细腻的笔墨,那抒情的调子,只有女性画家才会有的。
还有画面右下方那娟秀清丽的小楷签名和一方印章,“玉婉”如红唇般在微笑。这方印章还是石亦峰在艺专时为白玉婉镌刻的。现在拿出来盖在这帧《鸳鸯戏水图》上,而且画中又只有一只鸳鸯,深意不言自明。石亦峰这样绝顶聪明的男人,会看不出来吗?
“好哟!这么三番两次来找你,看她急巴巴的模样,好像是非要见到你不可。但又不肯直说,故意说是要卖画,替她找个主顾。哼!真是阔太太那套臭架子,忸忸怩怩,装腔作势,难道我看不出她是谁吗?还想在我面前演戏?”
今天周宝凤是满肚子不高兴,又酸又辣的话朝石亦峰劈头盖脑地淋了下来。有人说:女人都是小心眼,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作为石亦峰助手的周宝凤,虽然是女工出身,平时说话办事也很爽朗,而且也接受党的教育多年,但碰到这种问题,也会感情用事,一下失去理智,变得异常粗暴偏狭。因为在工作接触中她已爱上了石亦峰。
“宝凤,白玉婉的情况我不是早同你说过嘛,有什么可瞒你的呢?”石亦峰只得跳下床,来到她身边不住地拍拍肩膀抚慰她,“她现在是黄仲洲的太太,绝不会看得起我这个穷光蛋。她来找我,肯定有目的。”
“有目的,什么目的?”周宝凤不住追问。
“什么目的,我怎么知道?”石亦峰只得不住地陪笑。
“你肯定知道,她来找你这个旧情人,还不就是那回事。”
这下倒触怒了石亦峰,感到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虽然在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也同这个丝厂女工关系密切,但人格上始终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尊严。
组织上有意安排他和周宝凤结为夫妻,对外可作为一个掩护,对内也可以照顾他生活,让他安心从事地下工作。对这样的安排,石亦峰也没表示反对。但是由于地下工作繁忙,环境复杂艰险,使他无暇顾及这些,没同她正式结合。没想到,今晚周宝凤竟这样醋意大发,重提旧帐。他只得耐心地说:
“宝凤,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就是这么个人!你不满意就去找你的阔太太好了。”
白玉婉的出现,已使周宝凤心灵无法安宁。唉!
第16章
白玉婉一直在焦虑中等待石亦峰的消息,现在终于让她等到了。
这天中午,她吃过中饭正在卧榻上午睡,客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开头,她庸倦地懒得去接电话,认为十有八九是江上行等人打来的,无非问候她的起居饮食,其实是打听情况,一种变相的监视。
电话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一直响个不止。吵死人!再睡也睡不安稳,她只得很不高兴地去客厅接电话。
“你是白太太吗?你那幅《鸳鸯戏水图》有人很欣赏,决定买下了,请你到银行取钱。”
电话里是个妙龄女郎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真像银铃一般。
“请问买主是谁?他叫什么名字?”白玉婉赶紧追问。
“这,你就不必追问,我也不知道姓名。”对方在电话里婉转地拒绝,“你可到中央银行鼓楼分行第9 号窗口找我。我是103服务生。”
电话“啪”地挂上了。
接电话后,白玉婉异常兴奋,又显出她原有的活力。虽然这个电话有些没头没脑,但她预感到会给她带来希望。所以她忙碌起来,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自从她踏进上流社会后,这方面她从不马虎。
她始终要在公开场合保持自己一个美好形象。
当她从镜子中又看到自己恢复原先姣容时,才满意地拿起手提包,走出了家门。
鼓楼的中央银行,人进人出显得非常繁忙。下午3 时,正是业务最繁多的高峰期,提款的,解款的,都挤在下班前完成。最近时局不稳,来银行取钱的人分外多。
白玉婉来到9 号窗口,一见在埋头理帐的小姐,胸口有一块圆形证章,编号“103”。正是她!
未等白玉婉招呼,她已抬起了头,目光正同白玉婉的碰在一起。
“您是白太太吧?”
“对。我就是白玉婉。”
“好,拿钱请跟我到三楼的银库。”她把算盘和帐本收拾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推开了玻璃门。
“白太太,您真美。”
“是吗?我都快成老太婆了。要说美,你们年轻姑娘才正当妙龄呢,豆蔻年华,多叫人羡慕。”
小姐陪着白玉婉从营业部后边的楼梯走上三楼。“到了。”小姐停在一个房间前。“有位先生在里边等着,我就不进去了,失陪!”
说着,她朝白玉婉浅浅一笑,便轻捷地沿走廊走下楼去。
白玉婉心里陡地一沉,顿时涌出一种莫名的孤独与恐惧。等候在房间的到底是谁呢?万一是个陷阱,她不是自投罗网吗?她朝走廊两头一望,没有一个人,只听见刚才那位小姐下楼的脚步声。如果现在要离开这儿还来得及,可她挪动不了脚步。
沉重的脚步响,又有人朝这儿走来了。白玉婉逃也似的推开了笨重的柚木门,仿佛里边是个避难所。
屋里,空无一人,异常寂静。办公桌上,一杯茶水还在冒着热气。白玉婉匆匆环顾了一下,蓦地发现自己那张《鸳鸯戏水图》正摊在沙发前的长茶几上。
她走上前一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发现画面上的单只鸳鸯已变成两只,成双成对地相偎在一起。
这不是石亦峰是谁!20 年前,白玉婉也画过一幅《鸳鸯戏水图》。那时,她进艺专不久,虽然追逐她的男士不少,她尚没有专情于谁,所以画面上只画了一只鸳鸯。既表明孤芳自赏的心志,又有寻觅佳偶的情怀。这画被石亦峰看到了,二话不说,提起画笔,泼墨挥洒,很快在边上出现另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与白玉婉画的那只正好配成对。
当时,站在一旁的白玉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望着身边这位无论是学业还是社会经验都堪称兄长的同窗好友,两人都没有说话,反正彼此心意都明白。以后,要不是黄仲洲进了侍从室,对白玉婉死追活求,说不定这画中的鸳鸯还真能配成双,成为生活中的真实伴侣。
现在,石亦峰又在白玉婉的画上重续旧作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笔墨游戏?这使白玉婉陷入一片迷惘之中。
套间的门轻轻推开了,走出了石亦峰。他虽已失去学生时代的潇洒倜傥,但眉宇间仍不失那股英气。特别那双眼睛,虽然眼角已添了几道皱纹,仍然炯炯发光。
“玉婉!”
“亦峰!”
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凝注良久,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石亦峰打破沉默。
“玉婉,听说你在找我?”
“对!我找你,我找你要人!”
白玉婉冲口而说的话里,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惆怅。石亦峰立即明白她找他的目的。
“你是说,向我要仲洲?”
“对!仲洲究竟到哪儿去了?你赶快把他还给我!”
“这,我怎么知道?这几天我也在关心你们,打听仲洲兄的下落呢。”
“亦峰,你别装模作样了。”白玉婉忍耐不住了,心情变得恶劣起来。
“你到底把仲洲弄到哪儿去了?快告诉我。是死是活,总得给我一句话吧。
看在过去老同学的面上,我总是黄仲洲的妻子。”
“玉婉!”石亦峰似有满腔冤屈地叫喊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哟!不知道仲洲兄的下落。”
“不知道?”白玉婉顿时变得怒气冲冲。“你设计陷害仲洲,现在反说不知道?”
“玉婉,你别冲动!”石亦峰习惯地来拉白玉婉的手,“坐下来,听我慢慢解释。”
这次白玉婉没让石亦峰拉手,而是把手一甩,独自坐到旁边一只小沙发上。由于激动,胸脯在剧烈起伏,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说吧,我倒听听你作如何解释。快说哟!”
石亦峰从来没见过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