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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赵秀林冷冷瞧了他一眼,“你保证到时候不会是你带着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来和我说要我接受她?”
“娘您在说什么?什么身份不明的女人?”高慕谦察觉到了赵秀林的怒意,不免又联想到方才高慕珍口中说的“白姐姐”,不由明白了几分。想来是有人将自己那日同白宝雯一道离开的事情告诉了赵秀林,才会惹出今夜这一场来。体会到了赵秀林此举的目的,高慕谦不由沉下了脸来,连那一瓶冰糖核桃仁都显得阴谋重重。
“还不是那个白宝雯,勾搭了大房的,又来勾搭你。”赵秀林因着大家伙儿都睡了,碍于面子不敢说得太响,但语气里的不满还是明显的,只见她瞪大了眼睛,映出高慕谦自若的模样,倒是衬得她无理取闹了,忙收敛了心神,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别人说什么我也不管,只是你要清楚,这姓白的小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
“您倒是知晓地清楚。”高慕谦哼了一声,揶揄道。
“我自然是清楚的,”赵秀林理直气壮,“那一日你来得晚,没有听到我也不怪你,今日我将话说明白了,你若再要去招惹她,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赵秀林说完,瞪了高慕谦一眼,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暗自掂量着他会照自己所言去做的可能,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其实说起来,你还有个姑奶奶,比你外公小了二十多岁,因着你外公的爹爹死得早,都是你外公在照顾着这个姑奶奶。我们赵家也是个书香门第,照理说教出来的女儿家都是顶守规矩的,怎知你这姑奶奶竟是个例外的,为着钱连身份都不要了。硬是要嫁给一个半老的商人做妾,你外公怎么劝都没有用,后来登了报同你姑奶奶算了断了关系,自此再也没有往来。”
“既便如此,亲戚间还是时不时能听到这姑奶奶的消息,说是到了上海,说是死了男人,说是行为很不检点,还说收了几个女孩儿做干女儿,净干些勾人的勾当。”赵秀林皱了皱鼻子,露出鄙夷的神色,又望了眼高慕谦,“你可知着白宝雯是谁?她就是你姑奶奶收的第四个女孩儿,好好的姑娘家不懂自爱,竟堕落到这般田地。”
高慕谦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过来,若是在那一日之前,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兴许还会思量几分,可如今白宝雯早就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他倒是欣赏起她的坦然来,加之明白她的选择多半是由于无可奈何,心中更是涌起了一些同情,“您就知道她是自甘堕落的?兴许人家是没有办法呢?就这样将一个人钉死了,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太片面了?”
“甭和我说什么片面不片面,这些新潮的词儿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要是和这样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你别指望你老子能给你一分钱!”赵秀林看到高慕谦义愤填膺的神色,心知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对他毫无影响,说不定还起了反作用——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让他去跟着洋人学什么西学,为了面子,可到头来竟是苦了自己,倒不如像高慕生那般唯唯诺诺的,反而好把握。赵秀林这么一想,脑海里又浮现出曹七宝那一副得意的嘴脸,心中更是不忿,言语间透着一股狠厉。
许是太过激动了些,那油灯的火摇曳了起来,晃在高慕谦和赵秀林面前,竟是有些眼花了,赵秀林赶忙将视线移开,却惊见高慕谦低垂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那紧抿的嘴唇很是无情,令她的心同这火苗一道晃动着,怎么都不安稳。
有些怯怯地看着高慕谦,赵秀林倒恨不能立刻抓住了他,将他捆在自己的手边才算放心。可转念一想,又怕捆得太紧了,反而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是她的儿子,她的骨血,是她余生唯一的依靠,若他走了,那么自己该要怎么办?赵秀林只觉得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在那个高家大宅里,下了学回来的高慕谦一脸不屑地看着她,问,“我说得您能懂么?”
不懂,不懂,她全都不懂,她所要的不过是个平静的家,如果没有了丈夫,那么至少要一个孝顺的儿子,从前她以为高慕谦的不屑是他的与众不同,是他必将大有作为,让自己面上有光,可现在她才发现,这一切都在那时候显现出来了——她是注定管不住这个儿子的。
果不其然,高慕谦沉默了半晌之后冷笑着开口,“娘,就爹这样过着日子,您能指望他还能给我留多少钱?不给我留下一屁股债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你……”赵秀林心里所有准备好的教导与劝说都在他这一句话后被尽数打碎。她有些陌生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即便在黑夜里,她依旧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朝气,而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也愈来愈浓重了。她不禁有些自愧地往后缩了缩。
“娘,您也莫要担心,如今我只是同白小姐多出去了几趟罢了,即便我有意,可人家怎么想的还是未知,”高慕谦看着赵秀林的模样,只觉她顿时苍老了,不由将语气放轻放柔了些,宽慰道,“况且您说的那些事儿白小姐早就已经告诉我了,我也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现在时代不同了,没有认真的会介意这些,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她,我愿意和她过一辈子。您不是一直都看不惯大房那儿唯唯诺诺的样子么?怎的自己个儿倒学起大伯母了?”
“我也是为你好……”
“娘。”不等赵秀林说完,高慕谦就打断道,“我也不小了,谁好谁坏我能分得清,您啊,还是安心在家里呆着。总之我保证,以后不管爹怎么样,我总会照顾好您的,您呀就甭去管那么多了。”说完,他也不待赵秀林再说什么,兀自站起了身,“时候也不早了,娘您还是早些休息了吧。我也去睡了。”
赵秀林坐在桌前,只听到脚步声里自己愈来愈远,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依旧是蜡黄的脸,依旧是摇曳的灯,依旧是如同野兽一般伺机而动的影子,只是那野兽累了,老了,终究成了摆设。她甚至可以听见退场的锣鼓声,“哐啋哐啋”地响个不停,像是无声的催促。
不,她不会走,她即便老了,也不会走。那个女人,哪有资格做自己的儿媳妇,哪里配得上她的儿子?
白翠屏今日难得出一趟门,因着司机阿发送嫦喜去酒会了,因而自己索性包了辆黄包车。叶世钧来的电报上说得清楚,不日之后,等到香港那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就请她和嫦喜一道去玩一段日子。其实说是请她,也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白翠屏得意地一笑,说起来,她终究是用嫦喜将这个男人拉牢了,兴许叶世钧会想要娶了嫦喜也不一定,虽然这样自己会少了个得力助手,可是这上海滩上想要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的女孩儿随处可见,嫁了个嫦喜,她还可以再栽培一个,而叶世钧却是不可多得。
正这么思量着,白翠屏的目光投向了马路上的行人,不由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成了冰,又被无形的锤子轻轻一敲,登时碎成了粉末,化作了水,晴好的太阳一晒,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停车。”白翠屏冷冷开口,车夫立即停下了脚步,她付了车钱,旋即下了车,站在马路这边望着对面的那一对正说着什么的年轻人,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拎着皮包的手紧紧拽着带子,关节竟是泛出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看上次更新的时间……囧……请原谅我这个不记时间的人吧……
唔,看吧看吧,不能轻视所有年迈的女人,她们总会在被刺激后想出一个个的法子来折磨人~
今生25
站在舞台上的人,很多时候是不自知的,只以为自己仅仅是在生活,可谁知当灯光一灭,舞台下响起嘈杂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但这样的顿悟总是要些时候的,往往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晓。嫦喜就是些尚不自知的人之一。
今日她借口同宋芝妙去逛百货公司来同高慕谦约会,一身茜色的七分袖旗袍,微卷的头发披在肩上,戴一对珍珠的耳坠,整个人看起来素净而优雅。
九月的天气,风里夹杂了一些凉意,但也还没有到刺骨的时候,倒有些终于凉爽起来的舒心。高慕谦走在嫦喜的左手边,时不时替她挡掉一些迎面走来的行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嫦喜总是忍不住想要微笑。无论怎么说来,高慕谦都是一个很妥帖的人,这段日子的相处也让嫦喜渐渐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兴许,他是真的改好了的。只是——嫦喜有些无奈地低下头,藏起笑容里的苦涩——她是决计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高家的丫鬟。毕竟,听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和,自己就是这个让别人受苦的故事里的一员,这样的差距她还是明白的。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提托,提托……”有一种不会再有变化的安稳。嫦喜有些好奇地看着高慕谦,后者只朝她眨了眨眼,并不说话。方才见面的时候,高慕谦就说要带她去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嫦喜不免四下打量起来,这不过是寻常的小弄堂,有几扇半推开的黑漆木门里,可以望见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正从井里提着水;一户人家的小娃娃姗姗学步,张着没有几颗牙的嘴夸张地笑着;满头白发的老夫妇坐在小小的天井里剥着一碗青豆……
“赵妈。”高慕谦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那扇半开的门,没过多久,只听到里头传来了应答的声音,随即,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约摸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高慕谦,“谦哥儿,今儿怎么想着要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了?”
“嗐,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嘛。”高慕谦此刻显得很是亲切和善,进门的时候甚至还挽着赵妈的手,嫦喜这才发现,这老妇人是个跛子,又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曾经在何处见过。
“谦哥儿,还带着位小姐来啊,这多怠慢啊,来来来,到屋子里坐。”赵妈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两个人在厅堂里坐下,“你们等会儿,我去烧壶水,给你们泡杯茶,”说着就要走,嘴里头还嘀咕着,“嗳哟,看我这地儿乱的,真真是叫人看笑话啦……”
高慕谦笑眯眯的,看着嫦喜,“这是我娘从娘家带来的老妈子,后来不知什么因由被辞了,就住在了这儿。”
难怪是眼熟了,嫦喜心想,从前在高家应是见过,但是,既然自己对她没有印象,那她应当也不记得自己了吧。“这儿就她一人?”嫦喜问,“那日子要怎么过?”
“赵妈做的重阳糕可好吃啦,许多大户人家都会来这儿下订单,我也替她接了不少生意,加上她还有个儿子在天津开了个药铺,总会寄些钱来,日子倒也不难过。”说着,高慕谦站起身来,“赵妈腿脚不方便,我去厨房看看。”说完,朝嫦喜点了点头就往旁边的厨房小跑了过去。
听着从厨房里传来的细碎的说笑声,嫦喜倒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了。只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好像在慢慢的融化着什么一般。连原本有些阴沉的天都变得明朗了不少。嫦喜就这么坐着,打量着四周,不过是些最朴实的家具摆设,可是却是说不上的温馨。如果,她想,如果她日后也能有一间这样的房子,摆放着自己中意的家具,过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小日子,该有多好。
但,这日子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过的。否则就是另一番的清苦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嫦喜抬起头便望见高慕谦同赵妈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着男人笑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