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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毛泽东早年的道路
地上生长起来。它们是中国的东西,又是属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的东西。
本书结束时,1923年的书中主人翁——30岁的毛泽东,这个出现在中国现代历史面前的即将影响并在后来主宰过中国之命运的人物,读者已经看到,除开还不是军事家之外,其他特质是很清晰的:首先是一个讲究实际的革命家和政治家,也是一个组织家和策略家;此外,还是哲学家(思想家)或哲学嗜好者;一个好老师、好报人(主笔兼编辑兼记者)
,这两者是他的生平志愿;还是才华横溢的文章家(古文、时文都擅长)和浪漫气质的诗人。他已初步掌握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暴力革命论,然而读过的马列经典著作还很有限。
他博览群书,尤好文史哲,熟悉中国文化典籍和民间小说。他的性格特别倔强,我行我素,好斗好胜,以斗为乐,决不服输;他意志坚定,吃苦耐劳,具有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敢做超乎常情的奇行异举。他来自下层,熟悉下层,不是书香子弟,而是农民的儿子,同农民有深厚的感情。
他对一切事物有自己的看法,善于独立思考,多谋善断,决断专行,尤好自行其是。
因此,希望读者认识30岁以前的早年毛泽东后,从而学习克服千难万险、走向胜利的中年毛泽东,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他56岁,到1957年64岁;更进而探讨逐渐走下坡路的晚年毛泽东,在1976年83岁去世之前,为什么还要说“我生平做了两件大事”
:打败了蒋介石和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文化大革命”。
从他个人来说(当然个人离不开环境,主观与客观是互相影响与制约的)
,自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向原因。
历史有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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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和必然性,必然性是通过许多偶然性反映出来的。研究毛泽东,学习毛泽东,鉴戒毛泽东,是当代也是后代中国人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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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通国学”与评说孔子
从现在保存的信件、文章、读书笔记等来看,毛泽东在第一师范读书的前期,较多的时间在读古文和中国古典经籍。这同康有为、梁启超,尤其是杨昌济的影响有关。同时四书五经自幼多能背诵,也便于钻研。
1916年《新青年》在北京出版之后,他读书的兴趣就被该刊所倡导的新思潮和《伦理学原理》二元论哲学等吸引去了。
但从中西文化之间的关系来说,他并没有完全排斥中国的儒家学术,而是直到五四运动后组织赴法勤工俭学时,仍认为“略通国学大要”
,是自己读书和研究国情方面应当做到的。
关于国学常识的重要,以及如何获得这种常识,当时毛泽东跟朋友的通信中有不少反映。
1915年6月25日致湘生的信中说:“如言自修,吾举两人闻君。其一康有为,康尝言,吾四十岁以前,学遍中国学问;四十岁以后,又吸收西国学问之精华。其一梁启超。梁固早慧,观其自述,亦是先业词章,后治各科。盖文学为百学之原,来日之中国,艰难百倍于昔,非有奇杰不足言救济,足下幸无暴弃。”
这里说得很清楚:要有奇杰才能救国,而奇杰必通中西学术,首先要通国学。
1915年9月6日致萧子升信,开头即说:“仆读《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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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博学之。朱子补《大学》,曰: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至乎其极。表里精粗无不到,全体大用无不明矣。其上孔子之言,谓博学于文,孟子曰博学而详说,窃以为是天经地义,学者之所宜遵循。“这是一封很长的信,信中介绍萧读《群学肆言。缮性篇》,谈专通之先后与各科研究法等。然后又谈到”尚有其要者,国学是也“。经史子集”四部之篇,上下半万载之纪述,穷年竭智,莫殚几何,不向若而叹也!“
“顾吾人所最急者,国学常识也。昔人有言,欲通一经,早通群经。今欲通国学,亦早通其常识耳。首贵择书,其书必能孕群籍而抱万有,干振则枝披,将麾则卒舞。
如是之书,曾氏《杂钞》其庶几焉。是书上自隆古,下迄清代,尽抡四部精要。“毛泽东认为曾国藩的《经史百家杂钞》比姚鼐的《古文辞类纂》要好,因为后者只侧重辞章,而前者增加了经世济民的经济,对历代治乱兴衰的原委都能有所接触:”国学者统道与文也。
姚氏《类纂》畸于文,曾书则二者兼之。“
曾国藩一生标义理而主经世致用,还在北京做官时,即重经济之学。
“经济不外看史”
,这是他的老师唐鉴之言。因此曾对史学极为爱好(在军营中每天要读10页史书)
,造诣也极深。钱穆说,“曾国藩又增经济一目,经国济民,正为治平大道,即政治学,与近人以财货为经济者大异其趣。”怎样获得国学的常识呢?信中说:“为之之法,如《吕刑》一篇出自《书》,吾读此篇而及于《书》,乃加详究焉出于《书》者若干篇,吾遂及于《书》全体矣。他经亦然。
《伯夷列传》一篇出于《史记》,吾读此篇而及于《史记》,加详究焉出于《史记》者若干篇,吾遂及于《史记》之全体矣。他史亦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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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者,自一‘子’至他‘子’。出于‘集’者,自一‘集’至他‘集’。于是而国学常识罗于胸中矣。此其大略也。
为学最忌一陋字,行此庶几或免。仆观曾文正为学,四者为之科。曰义理,何一二书为主(谓《论语》、《近思录》)
,何若干书辅之;曰考据,亦然;曰词章、曰经济,亦然。“
“其法曰‘演绎法’,察其曲以知其全者也,执其微以会其通者也。
又曰‘中心统辖法’,守其中而得其大者也,施于内而遍于外者也。各科皆可行之,不独此科也。吾闻之甚有警焉!试一观当世诸老先生,若举人,翰林,秀才之属,于其专门之业,不可谓不精,若夫所谓常识,求公例公理,绳束古今为一贯,则能者不甚寡哉!
斯宾塞尔云,专攻之学,每多暗于通宗,岂不然哉!“
我国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收入《四库全书》的即达34600种。
1916年2月29日致萧子升的一封信中,毛开列了应阅览的经、史、子、集77种书目:“右经之类十三种,史之类十六种,子之类二十二种,集之类二十六种,合七十有七种。据现在眼光观之,以为中国应读之书止乎此。苟有志于学问,此实为必读而不可缺。然读之非十年莫完,购之非二百金莫办。”可以想见,这77种书目,必定是综合了前人和师友的各种意见,根据自己的经验而严格筛选过的,能够代表他对“国学大要”的见解。
可惜的是,此信已经残缺,他所开列的书目没有保存下来。当时他想读这些书,可是“身无半文”
,买不起书。萧子升曾答应送他一些书,他拒绝了:“大不敢当,一则赠而下读,读而无得,有负盛心;一则吾兄经济未裕,不可徒耗。”看来,时间与金钱都很成问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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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感到遍读这77种书是难以办到的。
1917年8月23日致黎锦熙的长信中,虽然治学济世的思想已转向“大本大源”的哲学和伦理学:“宜有大气量人,从哲学、伦理学入手,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然而并未放弃对国学的研究:“弟久思组织私塾,采古讲学与今学校二者之长,暂只以三年为期,课程则以略通国学大要为准,过此即须出洋求学,乃求西学大要,归仍返于私塾生活,以几其深。怀此理想者,四年于兹矣。”看来,毛泽东这时确也曾有过埋首经群史丛之中,想在学术研究上有番作为的。
杨昌济国外留学10年,以西方所得的民主与科学思想,来批判中国封建伦常,决心改造中国的旧思想、旧学术,曾明确提出要用“新时代之眼光来研究吾国之旧学”
,然后,“合东西两洋之文明一炉而冶之”。不过,杨昌济仍是一个理学家,他的学术思想仍以国学为主导地位,可说是一位从戊戌维新到五四运动这个时期欲融合中西而为一种新儒学的学者。他曾同黎锦熙谈过:“有宋道学其能别开生面,为我国学术界开新纪元者,实缘讲合印度哲学之故。今欧学东渐,谁则能如宋贤融铸之,而确立一新学派者?”
①1914年10月,长沙创刊的《公言》杂志,曾发表过他的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劝学篇》,其中所述可代表此种思想观点。文章认为“吾国固有文明,经、史、子、集义蕴闳深,正如遍地宝藏,万年
①黎锦熙:《瑟侗斋日记》(未刊稿)
,转引自王兴国:《杨昌济的生平及思想》第5页,湖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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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掘而曾无尽时,前此之所以未能大放光明者,尚未谙取之之法耳“。
“夫一国有一国之民族精神,犹一人有一人之个性也。一国之文明,不能全体移植于他国。”
“善治国者,必审国家特异之情形,吾人求学海外,欲归而致之于用,不可不就吾国之情形深加研究,何者当因,何者当革,何者宜取,何者宜舍,了然于心,确有把握而后可以适合本国之情形,而善应宇宙之大势。”
文中还谈到自古以来国学的源流派别,儒术为国学之正宗,有宋学、汉学之分,宋学有程朱与陆王之分,汉学有今文与古文之分。
“各树一帜,互相非毁。今将合东西洋之文明一炉而冶之,此等门户之争,早已不成问题矣。
余本服膺孔子之道,然既不欲为专宗孔子、罢黜百家之愚,复不欲为攘斥佛老,驳击耶回之隘。余本自宋学入门,而亦认汉学家考据之功;余本自程朱入门,而亦认陆王卓绝之识。
此则余对于各派所取之态度,可为海内人士正告者。子思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庄子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陆象山曰:’各尊所闻,各行所知。
‘约翰。穆勒曰:’言论自由,真理乃出。
‘吾愿承学之士各抒心得,以破思想界之沉寂,期于万派争流,终归大海。“杨昌济在文中就此谈到他的热切期望:”吾国人能输入西洋之文明以自益,后输出吾国文明以益天下,既广求世界之智识,复继承吾国先民自古遗传之学说,发挥而光大之。此诚莫大之事业。非合多数人之聪明才力累世为之,莫能竟其功也。“老师的这些观点,自然影响他心爱的弟子。无论从弘扬学术或救国之道而言,杨昌济的这些见解,尤其这个期望,是十分卓越而中肯的。百家争鸣,求同存异,探究真理,愈辩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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