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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拼尽全身气力样才能逼出口的话,即便已是禁忌,却也没有再掩藏的必要。本已绝望样的人儿,听到了,眸子再度睁开时,一点光亮顿显,宛若燃尽生命样炽热着。紧咬多时的牙关也终究松开来,溢出的不是言语,只是浓稠的血。
雉姬笑了。
“昇”
那双曾经看尽世间的眸,终究还是阖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流儿?”川巳怔怔,下意识拉近了人儿的手贴上脸颊,声颤颤。“流儿?”
没有回应,再也没有回应。似乎有人惊呼了一声,川巳木然着转头时,只瞧见那人手间举着的,血肉模糊样的一团。那本该是个活生生的婴儿,却只变成一团肉,鲜血淋漓。
满眼都是红,红到崩溃。
川巳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原来是自个嗓中迸出的怪异声。也是回过神了,便疯了样抱起雉姬就向外冲去。冲得急了,偌大屏风被撞得轰然倒地。却顾不得了。
这种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心里想着快些寻了救命的药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有很多年的光阴要细数,那长长的未来,怎能少了他的流儿陪伴左右。
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流儿,没有人。
“沐川巳!”
而急急追出房的花未,瞧见的,不过是一路蜿蜒的血迹,直至消失不见。
☆、尽头
宸宫内,一直很安静。
目送着花未离开后,言皇后就向被人钉在了软榻上一般,动不得,说不得,甚至就连稍稍矮了身都做不到,就那么直愣愣地坐着,目光散了一地。
川戊就被钉在了门外。庭下虽不若院中积雪深厚,却也是雪水横溢。川戊却不觉,就那么胡乱地盘坐在地,傻了样。一直仰着头看灰蒙蒙的天,眼底有可疑的红。
然后,没有等来复命的宫人,却等来了血人样的川巳,还有血人雉姬。乍见川巳闯进来时,川戊还没反应,只晓得拿木然的眸子盯着两人看,脸上有明显的迟钝,像是在看天外来客样。
川巳一脚踹翻了傻子川戊。
“放血,救她!”
川戊这才猛地惊醒样慌乱着爬起来。心急了,一个踉跄又狠狠跌翻在地,狼狈得狠了。也顾不得喊疼,手忙脚乱再爬起,跌跌撞撞就跟着川巳进了殿。床榻明明就在后殿内,却连那几步都顾不上,甫进殿门就跪倒在地的两人,围着血人样的雉姬,心跳到了嗓间。
而彻底不明所以的言皇后,也找回了走动的气力,一步三摇。
“她怎么会这样?”
已经没有人愿意分了心再理会那个一国之母了。倾注了全部心思在雉姬身上的两人,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眼见川戊只是死死盯着人瞧却不肯动作时,川巳恨不得当场将他劈成两半。
“还愣着做什么?你的血不是能救命吗?救她!快救她!”
川戊的回应,不过是沾了雉姬唇角三两血渍送入自个口中。良久,回过神来凄凄惨惨笑,一张嘴,却也跟着吐了一口血。
“刹那芳华,至毒,以血绘花,死得华丽。”
一瞬间,川巳想起了曾如雪莲般绽放于雉姬身下的浓稠。张了张嘴的川巳,最终也不过是溢出几丝怪异声响。却又不肯就此罢休了,干脆蛮横地拉过川戊的臂膀就狠狠咬下,血很快涌出来,便直接压到已经没了气息的人儿唇上,用尽全身气力。
川戊还是笑,甚至自动咬破另一只腕子凑上来。
“把我全部的血都给她也没关系。可是,我救不了她了。她死了,哥,你听到了吗,她死了。”
不信,死都不信。川巳只是执拗地按牢了川戊的腕子不浪费一滴血,目光专注又狂热地锁牢在雉姬身上。
川巳说,流儿,你睁开眼。
没有回应。死了。
许久之后,一声哀嚎撕裂了宸宫的上空。川巳还在愣,愣那莫名传来的声响,奇怪着怎么会有人比自己还要难过。下意识扭了头去看,竟瞧见了瘫坐在地的言皇后,空张了檀口满面凄痛。
“你如愿了。”川巳咧嘴笑。
嫌恶一般推开川戊血流不止的腕子,矮身下去轻拥了人儿在怀,川巳心满意足地笑着起了身。
川巳说,流儿,我带你走。
于是,就走了。
只留个痛哭流涕的言皇后与彻底痴傻的川戊在空荡荡的宸宫内。
天地无光。
☆、玉陨
雪下了两日。
川巳消失两日,言皇后卧床两日,花未,留在宫中,两日。
当然,一并算起来,花魁雉姬,也死了两日。
不过是死个无相关的女人呢,居然就能像世界末日般乱了天下。花未冷眼看着,唾弃着,憎恨着,面上却能依旧不显山露水的,还能拿细软的嗓音轻声唤。
“姑姑,您起身吃些东西可好?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
言皇后只是睁着无神的眸子,一片木然。
花未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脑袋轻搁在床沿上,丹凤眸里流光溢彩。
“姑姑,川巳哥哥会回来的,不要伤心。您还有未儿,未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所以,姑姑,您若不起身不进膳,未儿就一直跪在这儿,不起身,不进膳。”
而一直陪在旁的宫娥,到底也生了诸多的不忍,哽咽着低声劝。
“娘娘,求您了,多少起来吃些东西罢,不要枉费了小主一片苦心。”
言皇后这才后知后觉样,略带艰难地转了眸子来对上花未,面上却还一片惨白。
“未儿,那药里的毒,是你投的?”
花未直起身,缓慢却也坚定地点着头。
“是。那个女人,害川巳哥与姑姑生了缝隙,又教我们皇家颜面俱失,她死不足惜。”
恨意肆虐的一番话,利刃也不过如此了。花未却觉那利刃不够狠厉,偏要在刃上再淬了毒才觉甘愿。
“只要能顾全了皇家颜面夺回川巳哥哥,莫说是下毒,就是教未儿亲自剐了那人都无妨!”
如花的容颜,居然也能生了如蛇蝎样的心肠。佯装平静的眉眼下,有的是隐在故作镇静后的咬牙切齿。恨,铺天盖地的恨,骨子里肆虐,投毒,不过是给那人最大的慈悲。
言皇后似是瞧见了什么惶恐事样,陡然瞪圆的眸子里有惊惶攒动。片刻之后却又放弃一般,黯淡了眸子也一并失了挣扎。
“是哀家的错。”叹息一般,自责里有掩不住的疲惫与寂寥。“你回府罢,让哀家静一静。”
“姑姑?”
陡然拔高的声嗓,惊了殿内众人,也叫声嗓的主人生了讪讪。试图找些什么字词来粉饰太平亦或者挽回劣势的花未,不等开口的,却等回了言皇后挥退。
“走罢。”
如此,花未纵是有话也不得出口了,到最后,也只能讪讪着拜退了出宫去。而言皇后,直到花未走出去许远了,才吩咐着左右去寻三殿下川戊来。人来了,又急急挥退了一众宫娥,最后只剩两人在殿中后,言皇后这方满是艰辛地起了身。
手间,却是攥着个玲珑剔透的玉佩。
“那是,什么?”川戊生了奇。下意识接过来看,却是沐家子嗣所拥的玉佩。
那玉,大凡沐家子嗣后代,出生之日起便佩在身上,既是求平安,却也是身份象征。川巳有,川夷有,他川戊自当也有。如今,却又凭空多出这一块。几乎是在登时,川戊便明了这玉佩的由来。
“川巳带她去了哪儿,你定是知的,哀家去不得,这最后一程,你替哀家送一送罢。”
无尽的唏嘘。
川戊却登时有了想要将玉佩砸个粉碎的心。到底还是忍住了,默默收了玉佩入怀中,转身就朝殿外走。只是尚不曾走到殿门口,想了想,不曾转身的,那点思量许久的话还是抛给了言皇后。
“如果她还活着,大约今生不会收下这玉呢。”
☆、花葬
牟支河源处,一叶孤舟。
着了缟衣的雉姬,只如午夜幽莲。曾是一团血肉的婴儿,洗去一身的脏污后也有了清秀容颜。安安静静躺着的母子二人,似是在熟睡。
的确是在睡,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单膝跪了地的川巳,伏在舟边,微颤的指一直小心游走在雉姬眉眼之间。凝望着,爱恋着,只恨不得时光从此定在这一刻。
川戊小心陪在一旁,瞧着,瞧得眼底生了湿意。
“哥,额娘病倒在床,已经起不得身,也没法来送她最后一程。这玉,是她要我带来的。”
川巳置若罔闻。
无奈里,川戊只能讪讪着近前一步将怀揣了多时的玉小心放进婴儿怀中。这会,川巳才后知后觉样木然地抬了眼,人多迟钝。
“她还要如何?”
不轻不重一番话,登时噎得川戊没了话说。支吾许久,也只能咧着嘴扯出点赔笑来。
“哥,你别恨额娘。那药,自始至终就不曾经过额娘的手。那时一并过去的稳婆,还是额娘吩咐过去的。她只是想要雉姬拿掉孩子,从来不曾要害她性命。”
川巳又不言语了,只拿眼死死盯着舟内的人儿,也不知可是曾将川戊垂死挣扎样的解释放进耳中。
川戊却不知死活。
“哥,人死不能复生,你振作点。”
川巳缓缓笑了。
“黄泉路上,她们母子没有我陪在身边,定是会怕的。怎么办,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们走得安心?”
川戊莫名就听得心惊。
“哥,你要做什么?你什么都不能做!雉姬不会希望你去替她报仇的,哥你清醒点!”
川巳却再不曾开口,只是长久地,用力地,最后一点凝视过后,掌心里稍稍施力,孤舟便悄无声息地滑出去,留下串串稍纵即逝的水纹。目送着孤舟渐行渐远,不知怎的,川巳陡然就有了几欲脱口而出的笑意。
而后,果真也笑了,笑得眉眼都沾了湿。
“你说,报仇?找谁来报?”
徐徐善诱的轻嗓,却有着无法拒绝的威慑。川戊张了张嘴,居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又不得不说,最后,也不过是牙关一咬豁出去。
“你若是动花未一根寒毛,莫说是川夷,就连舅父都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又订了婚约,弑妻之罪会让父皇登时摘了你的脑袋,那时,就连额娘都救不得你了,哥,你想清楚。”
川巳却莫名挑高了眉头,那点轻笑也跟着走了味。
“竟连你也在想我会去找言花未来寻仇,看来,那宰相府的小姐,当真是凶手呢。”
“哥。”川戊惨白了脸。“不要杀她。”
“放心,我不会杀。”
川巳眯了眼,隐去眼底最后一丝湿意。随波逐流的孤舟,已经消失在天际。有那么一会,川巳忽地瞧见了牟支河上经年飘曳的红幔。在那漫天红舞中,有画舫红楼轻轻摇曳。红楼里,还有个花魁雉姬,水袖轻摆中倾城天下。
“哥?”川戊惴惴着开口。
陡然回了神的川巳,眼前再没有画舫红楼,也不再有花魁雉姬。于是,又笑,笑得喉里生了甜腥。
“你放心,说了不杀,便不杀。杀,不过是教她早早解脱,怎么可以?”
总该要生不如死才是。
☆、断钗
川巳来时,花未正百万个不情愿地被娘亲按在桌边挑挑拣拣。乍闻家丁进来通报道大殿下登门了,还只当自个出了幻听。真正等川巳出现在眼前时,花未就愣了,半晌不晓得言语。好不容易回了神,又慌张着起身,连带撞翻桌上碗碟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