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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过后,是悄然探出的手点上怀中人的昏穴。一直维持着紧拥的姿势不变,安静地等怀中人陷入无警觉的昏睡。听,听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断断续续地吐纳。然后,痛苦着分开两人的距离。
“哥,你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不能食言,这辈子你都不能食言。”
呢喃过后,是悄然收回的手直直戳进自个的心脉。分开些微距离的两人,夹在中间的,是渐渐咸腥起来的空气。川戊一直保持着微微笑,似乎那撕裂的胸膛是别人的。
再度张开手时,掌心里多了枚玲珑剔透的红玉。也不知那玉石上的红,是原本的红浓些,还是川戊的血多些。川戊咧咧嘴,微垂了眉眼时一并将那尚且留有温热的玉石送入了川巳的口中。
“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血菩提,就是我。世间仅有的东西,去哪里再找第二枚?你为我在外漂泊多年,如果没有遇到她,或许此生你都要耗费在寻找替代我的物什上呢。哥,以后,带着我的份,好好活。你答应过的,活着,活下去。”
昏睡中的川巳,无意识地吞咽着,淡色的眉有了不着痕迹地攒动。
天,快亮了。
最后一次帮川巳压好被角出门时,川戊像往常无数个清晨那样轻瞥一眼睡着的川巳,唯一的不同,大抵是这次一走,便没了回返的机会。
川戊用力地看着,直到把川巳的眉眼烙进了心底后,才缓慢抬了脚。
下雪了。
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预示着北疆雁荡正式迎来了酷寒冬月。出了草庐后川戊便一路走到了城门外,那儿,有一棵艰难活了多年的青松,像是雁荡城的忠实护卫,护卫着从来不会有外人踏足的冰城。
而现在,就在那青松树下,有一个人,有一个坑,静默无言,只等川戊的到来。坑,是川戊进山砍柴时提前挖好的,为的是今日能让自己安安稳稳躺进去永眠。人,是阿江,等在这里,为的是,埋坑。
川戊静静看着阿江,浅笑一声里自怀间掏出了那支钗。递过去时,川戊还有些尴尬,脸上也生了可疑的红。
“不好意思,我没有多少钱,只能买到这种货色。你簪上,应该会很漂亮。”
阿江默默接过了,垂了眼,瘦削的肩却狠狠缩了起来。
“大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其实,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却没了气力与机会。挖出赖以为生的血菩提,川戊不过是仗着咬紧牙关憋住最后一口气才能挪到城外。真正交代完后事,钗子也送出去了,也就无憾了。
也,该死了。
本来还想潇洒地跳下坑,最后却是双膝一软直接跌了下去。一滩烂泥样,说不得,动不得,睁大的眸子也活络不得。只能木然地看着,直到阿江的眉眼都变成云雾样。
川戊咧咧嘴,也不知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笑出来。
☆、破土
川巳醒来时,雪已经飘了大半日。风又大,即便藏在草庐里,还是听得到鬼嚎样的厉风呼啸而过。也生了错觉,好似那风是自阴曹而来,只为撕碎俗人的身。
很冷。从骨缝里散发出的冷意,添再多衣物也挥不去。其实留在雁荡城的六年,一直都在忍受彻骨的寒。可因着有川戊在身旁,所以就觉那冷也不过如此。如今,身边没了川戊,突然就觉得,这冷,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饶是如此,川巳也不肯将被褥拉近丝毫,哪怕是环抱了双臂蜷缩着取暖,也不肯。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睁着眼看枯草搭成的房顶,眸底苍茫成空。
门,就在这时被轻轻推开来。虽然早已知道他的川戊已经不会再推门而入,明明知道的,却还是不抱希望地扭头看过去,眼神炽热到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光亮。瞧清了来人,川巳那点不抱希望的希望,也变成了不曾绝望的绝望。
来的,是阿江。臂弯里挂了个小小食盒,微垂了首,发髻间一支木簪摇曳生姿。进了房就开始布置饭桌的阿江,自始至终不肯抬了眼看一看川巳。
哪怕是一眼。
川巳却没有挪开视线。一直在追随着阿江的动作,眸色不觉生了黑。等到阿江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后,人便垂了手站到一旁,静静悄悄地,像是随时都能消失掉。
川巳古古怪怪地笑起来。
“我是个瘫子,手筋也被挑断。唯一没断的右手,可惜没了掌。躺在床上这六年,是要人亲手喂食喂水的。照顾我这样一个瘫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不是只要把饭菜放在桌上,便成了照顾。
自嘲一般的话,却也能让阿江在瞬间缩起了双肩无措地失措着。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无趣,川巳懒懒一笑里闭上了眼。
“抱歉了呢。饭菜先留在那边吧,只是要劳烦你走一趟,去请族长过来,我要见他。”
简直就像得救样,当即转了身就出去的阿江,到底还是错过了转身的瞬间川巳陡然睁开的眸中,那一点久违的温柔。
一盏茶后,阿江已经领着族长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长随族长身旁的家仆。其实,也算不得家仆。一座饿殍遍野,至少是曾经的城池,等同于城长样存在的族长,也不过勉强撑着不饿死街头,哪里来得本领圈养家仆?而那所谓家仆,仅仅是类似阿江样遭遇的小伙子,五年前来了雁荡城,又无依无靠的,索性跟在族长身旁伺候左右。
这会,三个人前后脚的进了草庐,居然就把小小方寸之地塞满了。先前还躺着的川巳早已经坐直了身,似笑非笑地看回来,一开口却是对上了阿江。
“待会这里可能会有些不好的事发生,如果怕,就先回去吧。”
阿江一愣,愣过就默默站到了墙角处,摆明是没离开的意思。见状,川巳也不多计较了,只挑挑眉后对上了族长。
“地方小,也没个多余的椅子让你坐,我这床头,倒也不是你该坐的地方,所以,只能委屈你站着了。”
年近花甲的老族长,眉毛都白了。一路走来,雪落了满身,连带着似乎脸上沟堑都跟着白了不少。虽说老幼有别,毕竟还碍着各自身份,见川巳那么说了,讪讪笑着倒也乖乖站在了门边。
“大殿下,您言重了。站着就好,就好。”
“这六年,劳烦你费心了”川巳咧咧嘴,一点诡异笑就攀上了唇角。
“不不不,全仗着三殿下照顾,才能活了咱们这满城子的人。”慌乱地摆着手,族长脸上有了诚实的惶恐。“是大殿下与三殿下费了心。”
“哦,你也知道是仰仗老三的功劳?”川巳眉一挑,眼里就有了异样的光。“今儿一大早,他就上了路。原因,是家里老二做了动作,要将他扔去南疆自生自灭。”
“这”族长讪讪着,硬生憋红了一张老脸。“去南方,总比留在这极寒地强。”
“是吗?”
一点自问样的嗟叹,居然就叫族长手足无措了。
川巳冷笑起来。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们兄弟两人来到这,本是为了安稳度过余生。见你们一族可怜得狠了,老三心生不忍,这才拼了命样变着法子养活你们一族三百七十一口人。整六年,你做他的走狗也无妨,我权当不见。如今,居然还能变着法儿把老三从我身边支开。老二许了什么好处给你?嗯?是让你这一城的人从此花天酒地,还是单许了你日后飞黄腾达?”
“大殿下!”
扑通一声,族长跪了地,身子抖成了筛子。
“虎落平阳被犬欺。千古不变的道理,但,也要分那虎是哪等。你,真当我可以任取任求?”
还是维持着轻缓不变的语调娓娓道来的川巳,那神情,却错开了往昔一个瘫子所惯用的淡然。人还在笑,却笑得让人如遇罗刹。
“知道吗?如果没有对川戊出手,我会让你安然终老。可惜得狠了,你动了我的珍宝。所以,你觉得,我会如何做?”
“大殿下,是奴才一时昏了头,跟旁人无关。您要罚,就罚奴才一个,放过奴才一家!大殿下!”
族长一头猛扎下去,额狠狠撞上了地。
“大殿下!”
一旁默不作声的阿江,脸白成纸。
“自然是要罚的。”
川巳终于平平静静地笑了出来,苍白的容颜生了绝色。
“吃里扒外的你,该死。让川戊费心费力六年整的一池人,该死。”
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的人,沐川夷,该死。
川巳缓缓闭了眼。
“夜枭。”
那长随族长左右的家仆,缓缓近前一步低下了身。平淡到几近模糊的五官,因为刻意的隐忍而生了扭曲。凑近族长的耳畔时,薄唇里吐出的,是女子的声嗓。
“跟在你这把老骨头身侧五年,我只为等今天,等主子终于肯发话了,好让我能亲手捏碎你这个狗奴才的满身骨。”
“你死有余辜。”
☆、而出
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之间,便在眼前碎成了一块一块。猩红四溢里,甚至有那么一滴两滴的温热溅到自个儿脸上。那感觉,能把人活生生地逼疯了。
毕竟,在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有幸亲眼目睹肢解活人的大戏。
阿江一直青着脸看夜枭一刀又一刀地砍下去,面目狰狞。也忍不住在想,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本该柔弱无辜的女子恨到非要将那人剔骨剥筋才能如愿。
川巳却司空见惯样,唇角噙着三两浅淡笑,像在瞧一出闹剧。
等夜枭喘息着停下来时,族长已经变成一滩碎肉可怜兮兮地躺在了地上。狭小的草庐里弥漫着血腥臭,浓稠得经久不散。令人作呕的气息,却又能叫人上了瘾发了狂失了控。
“爷。”
夜枭举着尚在滴血的利刃到了唇边,同样猩红的小舌着急着探出来舔舐刃上血,人笑得狰狞又狂乱。
“这堆碎肉埋了也是浪费,就交由属下处置,如何?”
阿江的身不着痕迹地颤起来。
“你准备怎么个处置法?”川巳倒是来了兴致。
“蒸上一屉肉包,送给他们一家老小开荤。”夜枭咯咯笑,唇角血滴得紧。“也算替他们践行,免得路上做个饿死鬼。”
“赶巧老三前日背回来一袋白面,一道送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川巳也笑,通体舒畅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当谈论一顿饺子要如何做,却似无人记得,那馅,是人肉。
阿江一个踉跄,到底还是没有站稳倒了下去。不大不小一声响,倒是让交谈甚欢的两人回了神,然后有了,啊,原来还有一个在房里的嗟叹。不过那嗟叹,也只有一星点。意兴阑珊地瞥一眼阿江后就兀自低了头去收拾满地碎肉的夜枭,摆明是将阿江视为无物。川巳倒还好些,虽没太过冷漠,那热情,也不过是维持着抬起手了点了点门口方向。
“你可以走了。”
阿江动也不动,也不知是吓过了头,还是不愿听命。倒是夜枭,收拾好起了身,规规矩矩地一拜后就背着一袋碎肉出了门。
房里,终究还是只剩两人面面相觑。
川巳又笑,嘲讽味满满溢出来。
“你在怕?怕什么,怕我会连你也一道剁碎了?”
期望一个哑巴开口回话,其实不过类同白日梦。知道自己不过在说些无用话,川巳自嘲一笑里倒是晓得收敛起来。
可是,说出的话,还是没法叫人欣喜。
“老三是个聪明人呢。送了你发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