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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竹香,鸠琴,一江春水,再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难怪他会乐不思蜀。”
莫名一句话,却教雉姬心头一颤。
“现今倒是能明了,何以他会一连十日不下船。若换做我,只怕究其一生也不肯离了这温柔乡。”
不轻不重一番话,倒是教雉姬明了,这凭空出现的主,为的,是川巳。
“当日,据闻你用一文钱便将他买了下来,真是教你捡了天大的便宜呢。”自说自话的花未,笑意不减,酒也不见停。“打个商量如何?我给你十文,将他让与我,如何?”
“一文买下的,是我,不是他。”雉姬换个姿势继续倚了床榻。“他已经走了,你若要寻,该去别处。”
“你这红楼上,人头有二十七颗,是也不是?”花未含笑举杯。
雉姬娥眉轻挑,不言不语。
“男人嘛,寻花问柳是天性,抹杀不得。往日里他也曾流连花巷,不过是为消遣。我可以容忍他留宿三两日,但十日,就是我的底限。今儿来,是为给你提个醒。若再见他,我便取了你这花船上二十七颗脑袋泡酒。”
明明是说着阴寒话,那笑居然就能温润不减分毫。雉姬也在笑,只是隐在被衾的手不觉紧攥起来。
“这番话,你该说与他听。红楼终年不靠岸,要见,也是他登船,我又怎的会上岸?”
“酒没了呢。”
又是自说自话。带着满脸遗憾起了身,花未侧脸对上雉姬,藏了多时的冷笑终于破土而出。
“雉姬啊雉姬,川巳要娶进门的人,是我。若再见他一面,我会教你整条船从此消失于世上。连山,回去。”
话音方落,便有道黑影稳稳现在窗边。利索着翻身出窗偎进那人怀中,花未回首,留下个璀璨的笑。
“记住,不是你该求的东西,这辈子,就要断了妄想。”
雉姬苍白了脸。
☆、一生相守
桃花谢了春红。
睡荷皱了碧水。
枫红乱了秋飒。
剪梅坠了寒霜。
再到春花烂漫时,雉姬总觉,心也老了。
当日一别,总不曾想,竟是别了春夏寒暑。初始权当那人要事缠身脱不开,日子久了,就觉那点借口总是牵强。后又想,大抵是染了疾患动不得身,转回身又暗自里唾弃怎的就不念好。千百种借口安慰自个儿,总不肯笃定是教那夜半闯来的花未言中,自个儿与那人是露水情缘,一点即透。
日也盼,夜也盼,衣带渐宽,三千青丝却随着思念疯狂滋长。亦是因着消瘦,容颜愈发清冽,艳丽里生了种惊心动魄的美。人虽还镇定,但瞧在旁人眼里,却也知那是三魂七魄丢了泰半。有姐妹前来劝慰时,雉姬总是浅淡笑,道句无碍打发了那人。
然后,继续日复一日的等待。
本以为熬不下去,后来,却也熬了过来。
又是一年春月里。
四月初七日。
想去岁,千金花魁以一文之价委身外乡男子,不知捣碎多少风流儒客的心。如今,瞧着空空枕侧,雉姬只能抱紧臂膀咀嚼早已支离破碎的回忆艰难入睡。
又是梦回处。
朦胧里,陡然就生了那人尚留身侧的错觉。那轻挑发丝的指,温柔的注视,甚至是那人周身的浅淡盘竹香,似真似幻。纵是在梦里也觉安心,下意识里就呢喃出了声。
“川巳,川巳。”
“我在。安心睡。”
那般轻柔的嗓音,教人安心得狠了。于是,即便在梦里,雉姬也能笑到坠下泪珠三两。
我很想念你。
梦里伤心得狠了,终究还是挣扎着醒来。睁了眼,人却又怔在当场,只能无声凝视着眼前出现的眉眼怔怔落泪。
“梦里也能哭醒了,是因着恼我一走整载?”
只能出现在梦中的人呵,居然就真个儿出现在眼前。还是那熟悉的眉眼,还是那熟悉的笑。怔怔探手去攥住那人的衣袖,手心里的三两寒意在说,大抵不是梦。还是不肯信,索性舍了衣袖抓住那人的掌。温热的掌心,实实在在的感觉。
不是梦。
“不是梦呢。”
看穿了雉姬的心,川巳笑得清浅。
“我回来了。我的好流儿,一年没见,可是想我了?”
本是打趣的话,却惹来雉姬叠串的泪。川巳索性俯身过来吻上人儿的眼角,一点一滴地将那泪悉数吮尽。
“抱歉,让你等这般的久。”
还能说什么?只能攥紧那人的臂膀寻到那人的唇,将这一年的思念狠狠喂进那人的唇。还是那般熟悉的感觉,还是那般熟悉的气息。
雉姬觉得自己似是飞上了云端。
不知扯落了谁的衣,不知散乱了谁的髻,不知撩拨了谁的心,不知牵动了谁的欲。知的,只是狠狠纠缠在一起,嵌进骨里。
只恨不得再也不离分。
一番痴缠,直至东方发白。
汗湿的身,却不肯分开。紧紧相偎里,本以为会有许多的话要说,许多的情要诉。临了,却只是无言相依。
却更暖了心。
“爷,天亮了,该动身了。”
低沉男声自窗外稳稳传来。
雉姬心头一颤,本是暖着的心陡然就生了寒意。
“怎么办,不想再走了呢。”
轻笑一声,川巳愈发拥紧了雉姬。却又在笑后浅浅淡淡地叹了一声。那一声,雉姬不曾错过。亦是因着不曾错过,才愈发觉出身畔人的无奈与疲惫。
有太多的话想说,更有太多的惑要解。这一年,我有多思念你。宰相府的千金,可是你的娇妻?这一年,你去了哪里?我们,可是会有未来?
你的心里,可是有个我?
到了唇边,却只变成一句。
“走罢。在外面时,记得不要太过操劳。”
不,不是。不能走,我不许你走!心头的嘶吼太过强烈,以至于雉姬须得咬紧了唇才能止住躁动的心。
“本想着回来看你一眼,瞧过了就起身。结果,没成想又黏在了一起,这样愈发不想离去了呢。”川巳耸肩笑。
随心一句话,却教雉姬登时又湿了眸。不曾问,心里却也知,乍醒时那人周身的寒意定是因着连夜奔波才沾染上。如今知了那人整夜奔波不过是为了回来看一眼,心里再多惑也成云烟。
得君一语,足矣。
“你安心走,我会留在这儿,等你。”
直起身来,雉姬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川巳又笑,探手来在人儿脸侧逡巡着,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温柔。
“傻姑娘。”
指尖流连到人儿唇边,顿住了,复又轻柔摩挲着,经年不减的笑里多了些莫名。
“流儿,你可是信前世今生?”
雉姬一怔,怔过便是坚定地颔首。
“那,你可是信长生不老?”
如此滑稽的论调,雉姬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若是能寻到,此生,来生,不,从此,我们长相伴。”
自言自语里做了论断,收回指,川巳又露出那熟悉的笑。
“我该主意了呢。艳流儿,随我一道走,如何?”
☆、梦魇
不是没想过的。
一处幽静合院,一箪胡一瓢饮,枕边有个他,或许,再加骨肉。闲云野鹤,自在逍遥。
却也仅仅是想。
三千俗世,哪里是那般容易就能撇下?自个儿身家不过是这花船,若舍,倒是大可随手放了。那人却不同。那般显赫的身家呢,怎能说舍便舍了,从此与自个儿寒意陋食?
所以,当川巳道出一并离去时,除却初始时的狂喜,静下来,便淡淡回绝了。
“雉姬生在这船上,此生理当在这船上度过。你只管安心离去,偶尔倦了,累了,若还有心,就来。这牟枝河上,永远会有个雉姬等你。”
话已至此,再多不舍也是徒劳。讪讪离去的川巳,到底不曾瞧见转身后雉姬的潸然泪下。
而送走川巳后的雉姬,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盼。
转眼,春尽。
初夏时节,风里夹带了几丝暖意,却不至教人难熬。雉姬却总觉自个儿早早就开始了苦夏。人变得懒懒洋洋,身子也倦怠,只恨不得镇日躺在床上补眠。这一日,午膳时实在没了食欲,索性将满桌的饭食原封不动撤下去后扑进床榻里就是一番猛睡。
却总睡不踏实。
昏昏沉沉里醒来时,瞥着窗外不过是日西斜。明明睡了几个时辰,却还是倦,斜靠在床边半晌不愿动。也就是在斜靠的片刻里,陡然就觉哪里生了古怪。想了许久才惊觉,船上太过安静了些。
花船红楼,撇开这一身船骨,毕竟还是风月场,日日里笙歌燕舞定是少不得的。虽说雉姬随了川巳后便已不再出房见客,但船上也不光只有她雉姬一人,每日里的鼎沸人声还是响的很。今儿,眼瞅着已经过了开场时辰,船上却静的恍若无人。
怪,里里外外的怪。
念及此,雉姬便躺不住了。随手披件薄纱出了门,一路寻去船中正厅时,沿途竟是半个人都不曾碰见。等真个到了正厅推开门,一眼,雉姬愣在当场。
何以不曾有声响?只因那制造声响的主,这会儿正七零八落地躺翻在地。
死活不知。
而就在那一地狼藉中,通向二层的木阶上,稳稳坐着个陌生男子,懒懒斜靠在栏边,指上勾着玉壶,好不惬意。
“这酒,不错。”
听闻声响,男人却是懒得回首,反倒是高举了玉壶斜下灌酒,洒脱里不羁满溢。
若再见他一面,我会拿你这船上二十七颗脑袋泡酒。
雉姬心头一颤,当日贸然登门的宰相千金抛下的恶言清晰回荡。下意识扶住门栏稳住身躯,再瞥向那人时,雉姬总觉脊背上生了寒湿。
“他们”
“安神散,只是分量足了些,大抵会睡三五日不得醒。”
男人终于肯回过首来,勾着玉壶的手亘在膝上,斜眼瞧过来,一点邪魅笑就浮出水面。
“难怪大哥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近了一看,倒真对得起那天下第一的名号。”
“大哥?”
无意识呢喃一番,再对上男人似曾相识的眉眼,雉姬总算明白过来。原竟是因着与那人有了血缘,这才有了三分相似的容颜。
“怎么,跟你厮守多日,就不曾提过自家情况?”男人歪首,英眉单挑。“就连我这最宝贝的小弟,也不曾对你提过?”
雉姬只能摇首。
“啧啧,真是个教人讨厌的主,是怕自个魅力不够怎的?藏着掖着的,连我都不肯介绍。”男人自说自话,笑得更欢。“川戊。”
既是那人的胞弟,又是个活络的主,怎么瞧都觉该宽心才是。雉姬却只觉心跳得厉害,甚至连脊背上的寒湿也变深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整船的人迷倒?
“你这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只当往昔是笑话一场?”川戊皱眉。“前些日子,小花儿半夜跑来这船上,对你说道了些什么,忘了?”
一语出,惊得雉姬周身一颤。果然,该来的,终究还会来。
“川戊,你给我听着,若是那个贱人再见川巳一面,你就给我摘了船上二十七颗脑袋泡酒!若是少一颗,我拿你的脑袋充数!”
刻意捏了嗓子学那人说话的川戊,还好心配上娇嗔的面容,滑稽又可笑。只是瞧在雉姬眼里,却总也笑不出。
“后面那句是她吠我的,不用在意了。”川戊摆摆手,转瞬里又变成那个带点风流的翩翩公子。“记起了?”
雉姬只觉下一刻身子便能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