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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抚的微笑的。
船伯对徵舆也十分满意,他几次私下里向河东君示意,不要再犹豫了,是应该决定归宿的时候了!“若能嫁给宋公子为家室,那是你的福气。”他说。
河东君总是笑而不答,被爱的光环炫得眼花缭乱的人,是很少忧虑的。她相信徵舆,相信他会以真诚酬答真诚的,她相信她与他的爱情一定会有圆满结局的,不用她说,他也会向他的母亲提出,来明媒正娶她的。
可是,好景不长,一连数天徵舆未露面,这在他们定情以来是从未有的现象。尽管她仍然信赖他,却无以排解对他的思念。
七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思念上又压着了一缕不安和怅惘。
她的眼前幻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像一片枯叶那样无力地落在枕上,发出喃喃呓语:“河东河东”
“他病了!”一个念头闪现出来。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利爪抓起了那样痛苦和不安,“我要去看望宋公子!”
船伯劝她别去,他很想告诉她,像宋公子这种人家,清规戒律多如牛毛,一个女孩子家,去探望一个少年公子,不仅不便,也是不许可的。倘若门丁给你一个难堪,要撵你出来或把你晾在门上,你怎能下得了台呢?但他没敢把这话都说出来,只是委婉地说:“爱娘,这样上门去求见宋公子,会让人家小看的!还是不去的好。”
河东君哪里肯听。她还想借机去会会辕文的母亲,探试一下她对他们交往的看法呢!“大伯,这事我心里有谱,你不用多说了!”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船也随之晃动起来。老人还想劝阻她,指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雪就要涌下来了,这会儿又叫不到轿子,能不能等天气好了再去?”
她决定了的事,就不愿更改。她有办法见到辕文,她要去宽慰他,告诉他,这些日子她多么思念他!为了能顺畅地走进宋府,她和阿娟又改换了男装。
呼啸的寒风把河东君的身影像卷一片树叶那样卷远了。大伯忧虑地坐在船头,把脸深深埋在手掌中。
河东君匆匆穿行在古老光滑的石板路上。立刻吸引了许多新奇的目光。她全然不顾,如入无人之境。
临街的窗口送来一个男人惊讶的声音:“哟!快过来看哪!那个方巾儒服的少年,就是那个颠倒了一郡文士的女人!”
“果有林下风!”另一个声音赞叹着,“难怪临晚的白龙潭吸引着成群的儒生呢!”
“想吊她的膀子!哈哈,老兄,那个女人可不是轻易吊得上的呀!有人给她写了首诗,其中一句云:‘回头一笑不相亲!’”
她全不理会街谈巷议,只想快快赶到宋府,见到她的心上人。在一条巷口,迎面遇上了子龙和待问,他们问她上哪里去,她把她的忧虑,坦率地告诉了他们。
子龙不由吃了一惊。他们刚从宋府出来,得知府里为他俩的交往掀起过一场狂风暴雨。他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想阻止她去宋府,免得她找上门去被人侮辱!他焦虑万分地向待问递了个眼色。
待问会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诗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看把柳弟急得如此这般了哇!”
河东君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说:“兄长不为弟排忧解难,反拿小弟取笑!”她噘起了小嘴。
“你这叫思虑过度生忧愁!”待问一副兄长派头,“回去!他今晚定来见你的。”
“他没病?”河东君惊疑地望着他们,“那为何许久不来?”
第一部分 姓氏变迁史第17节 妇人之爱(2)
待问早在宋府就为徵舆出主意,帮他编了则谎言,为的是不愿刺伤河东君的心。他作出蓦地忆起的神情,说:“弟想到哪里去了!他那先生出了个论题,令他在十日内完卷。他托兄转告于你,兄却把这事忘了个干净。为兄这里给弟赔罪!”待问向她弯了弯腰。
河东君扑哧一声笑了。
“这儿太冷,你又穿得单薄,回去吧!”子龙把河东君让到前头,“好些日子没去看你,我们正想到你那儿坐会儿。”
河东君回眸一笑,高兴地说:“好呀!小弟正想向两位兄长请教呢。”
他们来到船上,刚刚落座,河东君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她的新作,就教于他们。她坐到琴边,熟练地套上银甲,试了几个音,弹奏着自制的新词。
子龙读着河东君的诗稿,听着她指尖流淌出来的妙乐仙音。他那还未完全沉寂下去的心中,又重新涌起了涟漪,漾着无数个层次,向着河东君天真无邪的情态漾过去,每一个浪纹,都映照着河东君的娇影,又像那无形的链条一样,一圈套着一圈,锁着他受伤的心。人的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理智要使劲驱逐的,感情却又顽固地把它拉了回来!他太喜欢她了!可是,他又不能喜欢她!他不得不使尽全身的力量来压抑着心中那些不安分的波澜。一曲罢了,他放下她的诗稿,一本正经地说:“弟之诗作大有长进,子龙正要跟弟商榷,本届诗会想请老弟代兄做东。”
“代兄做东?在弟舟中?”
子龙含笑点头。
河东君兴奋得两腮飞红,她就要像一个真正的儒生那样,做一任诗会的领袖了,她终于梦到了这一天!而且是在她的船上,这太有意思了!水载舟船舟载诗!她感激地站起来,走到子龙和存我面前,行了个男子礼:“多谢兄长的栽培!”
子龙对她深情地一笑:“那就拜托了!”
待问的注意力,一直在河东君的书法习作上,他没去加入他们关于诗会的谈话。听河东君说有人向她求书,他兴致勃勃,不无骄傲的对河东君说:“柳弟,你堪称神女也!”
“兄长又取笑了!”河东君两颊泛起红潮,低下头。
待问远观近眺着那张字,又细细品味一番:“这张草书,颇有二王的风骨,又有张旭、怀素的神奇!”
河东君噘起小嘴,娇嗔地乜斜了他一眼:“兄长变着法儿面谀,是想借口不再提携小弟吧?”说着就从画筒中把书卷一齐搬到待问面前,“如若不是,就请为小弟统统题上。”
待问大笑起来说:“好厉害呀!河东君!在这张狂草面前,愚兄真的自愧弗如,不敢好为人师了!你将它留存好,此书标志着你在书艺上的一个新进程!”
“此话当真?”河东君像孩子样高兴,但她又怀疑他在逗弄她。
待问认真地说:“愚兄几时骗过你?”
卧子探过头来,也极口称赞:“真是书如其人,热情奔放!”
下午,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黄昏时分,雪越下越大了,河东君以为徵舆不会来了,可她仍然期待着,久久立在船头向通向他家方向的小路遥望着。
蓦然,一个人影踏着积雪走来,虽然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河东君就认出了那是徵舆。她的心因为兴奋,仿佛突然间停歇了几个节拍。
“为何不带书童?”河东君紧紧攥着徵舆冰冷的手问。
徵舆笑笑,避而不答。
“大作交卷了?”
他仍然笑而不答。
她把他迎进舱内,亲手捧来一碗热茶。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想去拥抱她。河东君从握住他手一瞬起,就逼视着他的眼睛,她已感觉到了那里有缕迷雾似的东西。她让开他伸过来的手臂,侧过身子,委屈地转过头,轻声说:“为何不回答我的问话?”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没能来看她是因母亲干涉?说他母亲要他断绝同她的关系?说他被罚跪在父亲的灵位前?他敢如此说吗?他不敢。而是支吾其词:“爱娘,你可知我是多么思念你!正如诗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我不想说话,只想多多看你亲你呀!”
徵舆的多情话语,没有起到往日情语的效应,河东君没有转身投入他的怀抱。爱人的心是探测彼此心灵的刻度表,哪怕她所爱恋人的心只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变化,敏感的指针都会立刻反映出来。她被一缕怅惘迷茫了,她率直地问:“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徵舆拉过她的手,轻抚着,又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并没有驱除河东君心头的疑窦,她有种感觉,他的心没有往日明澈,那上面仿佛迷蒙着一层淡淡的雾霭。
徵舆还是常来看她,要她为他弹奏他为思念她而作的新词。但多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解释说,他在发愤攻读,为早日取得功名,他们就能长远相处。
他发愤读书,她当然支持。但爱情、婚姻的成败,就取决于他功名的成败吗?一个人应该有抱负,但并非专属功名利禄。她倾心的是他的才华、美貌,呼唤她心灵的是他对她的尊重,理解她位低而心不卑。可是,从今天他这句话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真正理解她。她不高兴地反问着:“难道功名成败决定着男女情爱?”
他又采用了迂回,文不对题地解释说,他不过想让她知道,他不能常来,并非他不思念她,他是在读书。
他的解释,反而更增加了她的迷惘。
新春佳节就要到了,河东君尽力排除萦回在心中的雾幛,像孩子样,等待着新春来临。这是她和徵舆相识相爱后的第一个新年。佳节期间,他可以暂时放下书本,宽松几日,他们又有机会在一起乐一乐了。
节前,他们就已置办好了诗会所需茶点和年节食品,船伯喋喋不休地对她唠叨开了:“过了年,你也十七了,与宋公子的婚事,也该让他早日托媒来定妥才是。我总有些不”
河东君心里又何尝不这样想呢!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婚嫁了,她早过了出嫁年龄,她相信辕文爱她,这不就算定了;若是不爱,即使有媒人从中说合,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世界上的事,应该遵循瓜熟蒂落的规律。她虽然胆大,敢爱她所爱,但要她张嘴叫他托媒来提亲,却难以启齿!她还不知辕文有没有这份勇气。她从心里感激老人父亲般的关心,但她却不能把心里的忧隐说出来,她故作娇嗔地对老人一笑说:“大伯愁我嫁不出去?”
大伯对她简直是毫无办法,只有莫可奈何地摇摇头。
出乎他们的意外,徵舆整个节期都没有来,只派书童送过两回约会的信,然而都失约了,这使河东君伤心。初五了,还不见人影,河东君又不得不悲叹自己的命运了。一想起自己的不幸身世给她带来的灾难,肝肠断裂,痛不欲生。她俯在书桌上,无声地呼唤着:公子,你在哪里?你为何不来?难道你也是个俗人,挣不脱偏见的羁绊?啊!天哪!幸福对一个不幸的人为何如此悭吝!可是,谁能回答她呢?
她的泪水浸湿了桌上的纸。一支歌仿佛来自云天,又仿佛发自她的心底,那么遥远,又那么贴近!她不就是《伤歌行》中孤寂的春鸟吗?她不正在悲鸣吗?有谁能解她的伤痛呢?她站了起来,泪珠滴落进了墨池,提笔蘸着泪水和着的墨汁,让心里的悲伤滚落在素宣上。
“爱娘!你?”
阿娟虽然没正式读过书,但跟着她日熏月染,已能读通河东君的文字,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