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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尘梦录-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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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秘书长的身分来照料的。此二位同来,这意义更明显是非同一般的重要了。他们进入车站,车正徐徐地停下。     
    我一下车,他们赶上前来握手道劳,张继连声说:“辛苦,辛苦!”民谊说:“我们本来打算打电报要你们在徐州待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张继却期期艾艾着。     
    “为什么?”我知道出了毛病,问了这一句,又接着说:“徐州正要抢劫我们呢!”     
    民谊说:“因为中政会议通过要你们改运洛阳与西安。”     
    张继接着说:“昨天通过的。”     
    我灵机一动,恍然了!心想:李云鹏原来为此。但没有动声色,接着问:“有存放     
    处所吗?”     
    “总有吧?现在已经去问”张继哼哼着,语尾非常含糊。     
    “问什么?没先准备好地方,怎么能先运过去?”我追问。     
    “已经由行政院分别打了电报去预备,”民谊接着说,“你们现在不要卸!我们先去商量一下!我们一块坐车去行政院。”     
    我说:“那我们要吩咐他们一下,这可相当麻烦!这样停放在站上,怎么办呢?”     
    “是的!”民谊说:“请你先叫他们都不要离开,我们去商量着办。”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张继中途阻运 宋子文挽回原案(2)

    于是我吩咐卫队、宪兵以及随从人员,叫他们都不要离站,听候下文。还有监视人员,也请他们暂留。我坐了民谊的车同走,张继是独个走了。     
    我们坐进了小汽车,我劈头即问:“是张继的花样吧?”     
    “是的!”民谊说:“你怎么知道?因为行政院宋院长上海去了。他昨天在中政会议提出一个紧急案,说:古物迁上海托庇租界,是国耻,所以要改迁两处。大家本无成见,也就通过了。”     
    “是的!”我说:“文献馆迁西安,是他的原主张,但是,有地方吗?”     
    “没有,所以要临时去寻,”他说:“现在只好等!”     
    我说:“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这样多列车的重宝,放在车站上过夜,哪个负责?这是拿人命开玩笑嘛!”     
    “要赶快要想办法,”民谊说:“我们且到行政院看一看有没有回电?”     
    我们到了行政院,电报还没有复到,计算着两省复电,他们要有可靠的地点复来,至快要明天。今天的古物安全问题,非常严重了,却落在我的肩上,我急急与褚民谊商量,只有先向军政部可以借一部可靠的军队参加保护,比较放心。民谊也以为只有如此。于是我坐了他的车子直奔军政部寻着主管人向他们立刻调借卫兵500人参加,由本院每日津贴伙食费。立刻答应照办。     
    我又会同他们的队长到车站接洽,同我们带来的人员介绍了参加保护。民谊代我在中央饭店订好了房间,我方才觉得饥饿,马虎地进了一餐,沐浴休息,已经疲倦得无法支持了。夜来还有些人来,随便应酬一下,赶快睡觉。中央饭店在大行宫,离下关车站相当远,总觉有点放心不下,只得听之。     
    中夜醒来,就不能入睡了,还担心是怕落雨,《四库全书》一部,就是我这一次带来的,虽然因为有试验性,不是全数最上乘的古物,但是我是不能让它有任何损坏。我想起了争执的一幕,虽然知道袁守和叫他们加了油纸,其不能严密可想而知。倘使一下雨,可就糟了!觉得天气有些像,越怀疑越睡不着。又想到张继的捣乱,我倒上了他的当,又吃了他的苦头,非常愤怒,想不到素来以豪侠自命的,如此的使暗箭。一面玄伯的小器幼稚,加之寅村的对不住人,都上了心头,如此大的责任压在我的肩上,真出了事自己要砍自己的头呀!我迷糊地似睡非睡,似乎天已黎明,东方发白了。一骨碌爬起来,先开窗看一看天气,可不是么?有些迷蒙的细雨。     
    这一下令我加急地发愁生气,起来打主意,我要一早去见张继去同他计较一下,要出点题目他做做,同时试探他的态度,看看他究竟怀着什么意思?     
    此时还早,怕他没有起来,好容易等到8点钟,我先到他的住所,佣人报进去,张继立刻出来见了我,他的表情木钝似的同昨天假仁假义不大相同了,彼此松淡地握了一下手,落座,他瞪眼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不说。还是我先开口了。     
    我故意地问:“搬到洛阳、西安的那些有地方没有?”     
    张说:“等一等呕”     
    我又问:“等到什么时候呢?”     
    “呕呕”张又答:“等一等!”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张继中途阻运 宋子文挽回原案(3)

    “我昨天向军政部又借了500名军队在车站参加保护。”我说;“否则停在下关,太危险呀!”他眼睛望望我,没有说什么。     
    “可是,每天要我们出500元伙食费。”我又说:“现在,好像下雨了。那些东西装包不能十分好,又怕着湿,我特地来商量一下,怎么办呢?”我拿眼睛也瞪着他,要逼他的回话。     
    “那你想办法呀!”他似乎觉察我有意向他出题目为难,他表示毫不负责的意思。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更讨厌他这种神气,我接着说:“我没有准备它在南京搁下!”我想:你这假义侠!你做理事,又是中央委员,你不负责任吗?我非要制你一下不可!“我人地生疏,还是请您想个办法才好!所以我特地来请示。”     
    他眨着一双眼睛不作一声,我们互相对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当然,只是看他有没有表示,同时还要试探着他是不是还有一点真热心。我并不是真要想他指示办法。现在,我已经明白一切,他只是为了报复,而且没有好意。     
    我立起来了,我说:“现在已经下雨,我要赶快到下关去。”     
    他嘴里只是哼哼,没有话,也立起来了,彼此招呼一下,我一迳走了。     
    我又到军政部向他们借用大批油布,也答应了,再赶到下关查看一番。一宿无事,方才安心。派人去领油布掩盖各节车的顶篷,大约以后只要策动解决这个地点问题,别无他虑了。     
    我又赶到行政院,一迳到了秘书长室,见了民谊,我问他:“地点怎么样?”     
    他说:“电报都复来了,地点都没有。”     
    “好了!”我心想:“张继失败了!两处都是他有势力的地方,何以没有布置好就发动他的计划呢?至少他是不会成功的,真乃虚有其表。”我不由得摇起头来。     
    褚民谊问我:“为何摇头?”     
    我说:“没有什么?我们要挂在南京了!”     
    “还有一桩,”他说:“蒋总司令倒来了电报,他主张文献馆的一部分,要留在南京。”     
    “更好!”我想:“张继口口声声是他的文献馆,蒋先生提出了主张,他还说什么呢!”     
    我接着说:“那南京有地方存放吗?”     
    “我倒有个主意,”民谊说:“那陵园下面,有新建的全国运动场,有那运动员宿舍,都是铁筋洋灰建筑,第一次全国运动大会,至快要在半年以后,暂时安放再说,岂不很好。那是归陵园委员会管理,要同林主席商量。此外,中央医院的新建筑在黄浦路完成了,要同卫生署商量。”     
    “很好!”我说:“那我先同卫生署商量,因为卫生署的简任秘书,就是以前在博物院同我合作的庶务科长许诗筌,要可以,他一定答应的。这比较更简单。”民谊赞成这样做。接着,我就到卫生署。     
    见到了许诗筌,寒暄之余,我直率地说明来意,他说:“房屋是不错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但是不是可以借用,我当然不能作主,我同他们商量一下。”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张继中途阻运 宋子文挽回原案(4)

    “我们也只要暂借一部分。”我说:“那就请你去商量,我在此候你好了。”     
    他去了几分钟,回来向我道歉,说:“他们这医院急于要用,现在完成的还不够,所以无法借用。”     
    “也是,”我想:“人家为了需要而建筑的新屋,如何能借给他人呢?况且是医院!”因此,     
    我也不再噜索。     
    “谢谢你!”我说:“那我再另想办法。”我告辞了回来。     
    第二天,我在清晨8点钟照着民谊指示的林主席住宅地址,去访问林森主席。他住着一座不甚宽大的仿佛里衙房屋,地名我已忘记了,是照着上海习惯走后门进去的,似乎还晾着衣服,十足表现平民居处,没有什么派头。佣人拿了衔片进去,我走进了他的客厅,客厅也与普通人家相仿,似乎有一个壁炉,四周沿墙排列着一些几椅,中间由壁炉抵房门顺着安放一个大餐桌,也沿着摆了一列单靠,就没有余地了。我等了不到3分钟,森主席就出见了,白须飘拂,非常安闲地,使我肃然起敬。     
    但是,三言两语,我们之中,起了极微妙的磨擦,结果还是他转弯,叫我还是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与张继比来是十分不同的。情形相当有趣:我将如何运送故宫古物来京的遭遇说了,又向他请求暂时借用体育场宿舍的意思说了。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由于他终究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国家元首的尊严吧?他游移了一下,突然对我说:“你们怎么这样做事?地点都不筹备好,就搬来呢?”他说着福建音的国语。     
    “我们是有原定地点的呀!”我相当不高兴了,如此多的国之重宝,责任是我承担着。没办法顾忌了,对一国主席,我直率地答复说:“本来是宋院长洽定的,上海天主教堂库房,不是中政会临时改变不许去吗?我已经上路了,主席是主持这次中政会的,不知道吗?为什么要临时变更?我们不是没有预备。中政会议决定分迁西安、洛阳,可是那边并没有房屋,刚回电来,为什么不筹备好,就决定?”     
    他让我这样侃侃地一顶,有些窘了。中政会当然是他在场的,他不能说他不知道。他呆了半晌,然后他又说:“那体育场是为了全国运动会而设,不能借给你们!”     
    “那不是至少在半年以后吗?”我说:“我们这是暂时。”     
    “不成!”他坚决地答复:“中国人说话向来没有信用。”     
    我又气又好笑,我想问:“一国之主席不是中国人吗?”但是,究竟不好意思,也觉得方才说话,已经不大得体,他这语无伦次,恐怕也是让我一激,老好人章法更乱了以至如此。     
    我说:“这是国家的事,与私人事不同,到时不搬,主席当然可以命令迁走,故宫的理事,都是中委、府委,这次南迁是蒋先生的意思!”     
    他无可如何了,踌蹰了有一两分钟,定了定神。     
    “就是要借给你们,也要委员会决定,我也不能马上答复你。这样吧!那陵园上面有三间“庐墓处”,倒不大用,本来是给孙哲先生他们住的,他们实际也未必住,有铁门,非常稳当,我倒可以先行作主借给你,委员会开会时,告诉他们一声好了。”     
    这样,在他当然是转弯了,委婉曲折,情理兼至,是非常诚恳帮忙的神气,不是官话。我只得暂时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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