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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一慌,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容裴的手。可是原本不抱希望的挣扎却真的让他脱出了容裴的掌控;连连倒退了几步。
乐棠惊愕地看向容裴。
容裴在乐棠脸上读到了一些熟悉的神情,夹杂着震惊、恐惧与慌张;像极了最近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一张张脸。
他的亲人从来都不算少;但是到最后他们总会这样看着他。
他们在害怕他、他们觉得他冷血、他们觉得他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即使他伪装得再完美;最终他们也会察觉真正的事实。
容裴沉默着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秦时章。
秦时章也在打量着容裴。
他了解容裴做过的所有事,对于容裴其实有着一定的好奇心。他原本以为容裴跟容君临是一类人;整个人自内而外地耀眼的光芒,刺伤所有身处于黑暗中的可怜人的眼睛。
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这个行事风格完全仿着容君临来的家伙,眼底下藏着一个与容君临截然不同的灵魂,那种感觉秦时章太熟悉了,简直就像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所以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时章哼笑:“容秘书长,你也听到了,他并不愿意跟你走。”
容裴平静地说:“那也没什么。”
秦时章“哦”地一声,修…长有力的双手扣在一起,露出了笑容:“你决定放弃了?看来兄弟情谊在你心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容裴直视他的眼睛:“反正远东迟早会重新归附于帝国,乐棠先留在这里学点东西也不错。”
秦时章哈哈大笑:“真是有趣。”
容裴说:“我会让人将乐棠交流学习的推荐信寄过来,到时候希望远东这边及早寄回回执。”
秦时章说:“你逼自己做到事事周全就一点都不累吗?其实你还有别的选择,比如站到我这边来。”
容裴冷笑讥讽:“到这个领土跟不及帝国十分之一的地方当村官吗?”
秦时章微眯起眼,盯着容裴满是嘲讽的脸。从前段时间的反击看来,眼前这家伙明明很清楚他什么事都下得了手,从来不嫌手段脏,可这家伙却依然对他一点畏惧都没有,反而还反唇相讥。
秦时章说:“那我就等着你来收复远东。”
容裴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向秦时章告辞。
等到屋里只剩下秦时章和乐棠两人,秦时章挑挑眉:“刚刚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乐棠还想着跟没没再看自己就转身离开的容裴,根本没有听到秦时章的问话。
秦时章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凑近:“是在我吻你的时候吗?”
乐棠慌乱地回神,用力推开秦时章。
秦时章当然不是乐棠能挣脱的,他上前两步将乐棠逼到墙边,微笑起来:“像你哥哥那样的人,这次你这样在他心上砍了一刀,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知道吗?小乐棠。”
乐棠怔怔地看着他。
秦时章说:“不懂吗?其实你那个哥哥,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理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忍受,如果他可以忍耐一切的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找上范立云、林静泉那种能够让他感到安宁、感到平静的人。正因为太缺乏,所以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说起来,还真像你的母亲、我的姐姐——她就是那样被容君临吸引。”
乐棠不吭声。
秦时章说:“我把你留下来不是为了为难你。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让你彻底地成长——远东是属于我和你母亲的,你身上留着远东的血!乐棠,我来跟你做个约定。”
乐棠一愣:“什么约定?”
秦时章说:“医生说我大概还有五年可活。”
乐棠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秦时章说:“只要你在这五年里面用心跟我学,五年之后远东就归你所有。”
乐棠愕然。
秦时章神色平静:“只要这五年你能够学会怎么掌控整个远东,到时候你要航宇计划彻底废除也好、想把远东送给你哥当礼物也好,都随你。”
乐棠终于缓过神来,他说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秦时章轻轻拍抚他的脑袋:“在这件事情上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乐棠愣愣地望着秦时章。
秦时章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你是要一直当个只会拖累别人的废物,还是希望能做出点成绩、能帮上别人忙?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没有成功地接回乐棠,容裴依然冷静地完成了所有的出访任务。他在远东境内接了将近三十场的演说邀请、赴了近二十场的宴会,每天几乎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圆满地完成了被远东一方刻意加大强度的访问流程。
就在他准备踏上返程时,秦时章给他发来通话邀请。那边的人笑容非常惬意:“你弟弟有话要说和你说。”
容裴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另一个人。
这时候的乐棠已经换上了远东联邦的装束,他脸上已经找不出丝毫属于“乐棠”的怯懦、内向,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冰冷。他看着容裴眼底下难以掩藏的疲惫,翘起唇角说:“哥,还满意我的安排吗?”
从听到乐棠决定留在远东开始,容裴就预料到乐棠会变成什么模样。像秦时章那样的家伙,想要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是很容易的,想要引导一个人走上他设计的道路也是易于反掌。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容裴说道:“谢谢你给我送上那么多表现机会。”
乐棠哼笑一声,切断通话。
容裴走上预定的航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浑身上下也都在抗议着说要休息,容裴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取出一份报纸翻看起来。
一直到航班抵达首都,容裴完成汇报工作,似乎都没有任何异常。得到一天的假期之后他甚至还去看了看已经清醒过来的容家三叔,与他三叔进行了一场被密切监控着的对话。
最后他还和容父和继母共进了晚餐,解释了这次假公济私去接乐棠为什么会失败。
容父的神色始终沉郁无比,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没有像以前一样谴责他不曾把乐棠带回来。
十一月的首都簌簌地飘着雪,容裴离开容宅后一个人走在铺满落雪的街道上。感觉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他收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慢慢地往前迈步。
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绷到了极限,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许应该找个朋友聊聊天,可是他的朋友很多,却各有各的生活——而他的老友一个刚刚新婚不久、一个远走他乡,都不好找;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许应该联系上高竞霆,向这个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说点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已经丧失了说话的功能、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已经丧失了聆听的功能,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空旷又寂静。
容裴凭着最后的意志登上了回云来港的列车,路上终于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梦中的世界也很安静,容裴感觉世界一直在往回走,清晰地回放着他遇到过的每一件事、看见过的每一个人,这种绝佳的记忆力由始至终都伴随着他,这让他拥有了比很多人都要出众的能力。
但是不想回忆的事情也永远挥之不去。
容裴木然地看着回忆不停地倒流,最后停在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一个满脸迷茫的孩子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容裴安静地瞅着“他”。
“他”似乎看不到容裴,更加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完全无法感知外物一样。
容裴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露出笑容的那一天。
那时候母亲搂着他的表弟笑得非常开心,轻声细语地教导对方辨认花草。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妒忌、愤怒、恼恨在那一瞬间糅杂在一块,揪紧了他的心。
可是最后这些情绪都变成了迷茫,所以他尝试着朝母亲伸出手,想看看能否得到母亲同等的对待。
结果当然是得不到。
当晚他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就再也没感受过那些不愉快的情绪。
只在偶尔梦回的时候一直往回跑、往回跑——跑到尽头,静静地看着那个迷茫的“自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都停滞了,整个世界静寂到连自己也跟着迷茫起来。
容裴顿了顿,做了个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个只有七八岁的“自己”的肩膀,缓声喊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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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叮!你遇到了神展开!请选择——1、继续往下看神展开!2、摇晃作者肩膀要求开颅欣赏脑回路!3、我什么都没看到”
104第一零四章
韩定原本正在筹措冬季即将展开冰雕节;这是容裴出访前就交代好的一件大事。就在他忙于挑选参赛人选时;一通急电突然打进他的办公室。
那边的人声音带着慌乱:“容秘书长出事了。”
韩定整个人绷紧了;容裴出访远东自然不可能只身前行;他带了几个活泛人跟着;遇到不好的情况也能帮把手。这个报讯的人是随行成员里最稳重的一个,和韩定私交很好;这会儿见他神态慌张;韩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定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详细地询问容裴的情况。
对方说:“容秘书长最近休息不好;在列车上才好好地睡了一觉。可是抵达云来港站时我们却喊不醒容秘书长”
韩定心头一震;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容君临前不久的遭遇。如果容裴也碰上了那样的事他攥紧拳头:“你们想办法将容秘书长送回家;我马上就赶过去。”
对方点点头,切断了通话。
韩定坐回原位,眼前的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了。他站起来来回走了一会儿;咬牙找上了小肖:“我要离开一趟。”
小肖见他脸色沉凝,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韩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事!”
小肖丝毫不惧于与他对视:“既然没有事你就不该在这时候擅离职守。”
韩定按住小肖的肩膀,语气有些发颤:“他醒不来,他醒不过来。”
小肖还是第一次看到韩定失去冷静的样子,她隐隐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韩定的秘密。但是她的处事原则是一切以容裴为先,因而她镇定地说:“这个时候不应该由你出面。”
韩定盯着她,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不该由我出面,难道应该由你出面!”
小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联系高上校。”
韩定突然爆发的锐势像是冬雪遇烈阳,瞬间颓退。在小肖的逼视之下,他一点一点地敛起了不自觉外露的情绪与感情,这个过程明明只花了短短的几秒,对他而言却漫长得像一场痛苦的凌迟。
——他必须承认,有资格出面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们。
高竞霆接到小肖的通话邀请时正盘算着怎么迎接容裴,得知容裴的情况后整个人都蒙了。
他拿出连自己都要佩服的冷静找了邱靖海一趟,走完正常的请假程序才驱车离开军区,一路上也没有违反任何交通规则,该慢行的慢行,该停顿的停顿。
事实上他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思考,只剩下惯性在行动。他跟韩定一样想起了容君临的境遇,而且他想了更多,他恨自己明明知道容君临的事和远东联邦、和秦时章有关,偏偏还让容裴出访远东;他恨自己没有腾出时间来和容裴一起去面对
容裴,容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