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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向朗并没有避开冯观微带着估量的目光,因为他也希望摸清冯观微对自己和傅徵天的定位。
冯观微这个人是敌是友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
美洲遭遇的那场袭击对于战争的爆发来说相当于最壮烈的号角声,他们的总统借机重新公投,很快就发动了战争。而早早就盘踞在那边等候狩猎的商业寡头们像是嗅到了鲜血的诱惑一样,纷纷涌向了资本战场。
冯观微也是其中一员,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参与者,他的收获可以说正好跟他的年龄成反比。
所以宁向朗在看到冯观微出现的时候有点惊诧。
时局与“未来”已经截然不同,宁向朗跟傅徵天推演了很多遍局势的变化,都觉得这场资本狂欢也许快要崩盘了,毕竟美洲那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等他们腾出手以后发现有人借这场战争牟利,有些还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宁向朗不是觉得冯观微分析不出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觉得冯观微身在其中,又尝到了那么大的甜头,不一定会跟“未来”一样毅然抽身。
没想到冯观微比他们推断中还要早回来。
这个家伙的心性实在很了不得。
像冯观微这样的家伙,他并不想跟对方成为敌人——哪怕是成为朋友,对手,或者别的什么都好。虽然他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多年,但傅徵天的存在已经让他意识到这并不算什么优势,像他们这一类人,本来就比别人起步早太多了。
宁向朗说:“听朋友提起过而已,我们都觉得冯先生你在美洲那一战很精彩。”
冯观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去美洲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在那边做了什么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宁向朗这句随口一提的夸赞听起来随意,对他来说却蕴含了太多的信息。
冯观微淡淡地问:“你和你的朋友对那边也有兴趣?”
宁向朗一听就知道自己提的话题已经触及底线,不能再往下踩。他也没再深谈,只是回应:“没有,不管是我家还是我朋友家,都没想过去碰这一块。不过男人嘛,对战争永远有着本能般的热情,不管是有硝烟的战争还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冯观微再一次认真地看了宁向朗一眼,朝宁向朗伸出了手:“希望你和你的朋友都能尽快成长起来。”
宁向朗明白了,这意思是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冯观微不会把他们当敌人,甚至不会把他们当对手。他没觉得被瞧不起,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宁向朗自若地跟冯观微的手交握:“我们尽量不让冯先生失望。”
秦小雨在一边听得有点莫名。
她虽然生在秦家,但她的兴趣不在家里那些产业上面,从来都不会管那些事。见宁向朗和冯观微握完手后终于不再谈论那些话题,秦小雨也放心地插口:“观微哥你这次去美洲那边有去看望阿姨吗?”
虽然有外人在场,冯观微却也没有避讳:“去了,她在那边过得很好,弟弟也很可爱。”
就是相聚时的场面有点不愉快。
冯观微大大方方地递帖子拜访,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连电话都避而不接的母亲不得不出来见人。他那被母亲捧在手心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果然十分可爱,被教养得骄纵到不像话。
那位弟弟的父亲真是个不错的人,冯观微跟对方相谈甚欢,一起垂钓了整个下午。冯观微跟他聊过以后倒是对母亲扔下自己另嫁释怀了,毕竟这么好的人比他那早死的父亲确实好很多。
他就是有点同情这位“继父”,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那个弟弟长歪了。
这些事情都是不用跟人说的。
冯观微沉着地走进灵堂。
宁向朗送走了所有来跟朱老道别的人后已经累垮了。
傅徵天负责开车送他回家,抵达第一机械厂时宁向朗已经靠着椅背睡得很沉。转头看见那拧在一起的眉头,傅徵天有点担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座,看着天边渐渐染上了夕阳带来的红晕,又渐渐被灯光染成了橘黄。
直到午夜,宁向朗才终于醒了过来。
看见自己还在车上,宁向朗转头看向傅徵天:“怎么不叫醒我?”
傅徵天信口扯谎:“看到你睡得那么好,我也有点想睡,就跟着你一起睡在车上了。你瞧我这不是刚醒过来吗?”
宁向朗:“”
怎么看他都一脸一整天没休息的疲惫!
宁向朗让傅徵天一起上去睡一觉再走,毕竟疲劳驾驶可不是开玩笑的。
傅徵天没跟他客气,上了楼跟宁安国夫妻俩问了好就跟着宁向朗去洗澡。两个人都累得慌,倒是没心思想别的,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胡灵翠悄悄打开一条缝看了看他们的动静,回到房里跟宁安国说话:“还好有徵天陪着,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这小子从小就爱往朱老那边跑,朱老对他的管教比我们对他的管教还多,对他来说朱老这个师父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
宁安国说:“这对这小子还说是一道坎,早前他还小,什么都想捣腾捣腾,现在朱老去了,他也该长长心了。”
胡灵翠心疼地说:“小朗现在也还小。”
宁安国说:“小什么?都快十七了,你别老把他当小孩看。”
胡灵翠不答应了:“我就把他当小孩看怎么了?在我眼里小朗永远都是小孩怎么了!”
宁安国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搂紧胡灵翠,“翠翠,小朗是真的长大了,你可以看看他的眼神,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以后小朗可能不能跟以前一样天天出现在我们眼前了,他有他的事要做,你不要老拘着他。”
胡灵翠听完后一愣,接着骂道:“我是那种会拘着你们的人吗?你要加班赶工,我什么时候拦下你了。小朗也一样,小朗要做正经事,我自然是支持的。”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地变低了,最后胡灵翠承认了,她确实有点舍不得。她眼眶红了,“怎么不知不觉小朗就长大了,要是他还是那个天天缠在我们身边的小家伙那该多好,那时候我们把他拴在裤带带着跑上都成!”
宁安国说:“你这副模样可别在小朗面前露出来,小朗最心软,你一哭他肯定就为难了。”
胡灵翠把脑袋埋进宁安国怀里,压抑着哭了出来。
宁安国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说了,让宁向朗自个儿头疼去,现在他简直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想到身体渐渐拔高、脸上也逐渐褪去稚气的宁向朗,宁安国也有点鼻酸。儿子的成长让他既高兴又自豪,但伴随着成长而来的必然是不断的别离,想跟小时候一样时时刻刻把儿女拴在身边是不可能的了。
宁安国叹了口气,拍抚着胡灵翠的背安抚到胡灵翠入睡才合上眼。
虽然舍不得,但他们会放手让宁向朗去走他想走的路。
74第七十四章 :家法
宁向朗一忙就忙到了九月;九月是开学的日子;宁向朗在西北大学那边的催促下不得不赶去报道。
唐运尧参加了西北大学的开学典礼,在人群中找到宁向朗之后直接把他揪了出去:“你小子没事了吧?本来打算让你当新生代表的;结果又出了事儿。唉;总之你尽快恢复过来;朱老也不想你为了他的事低落太久。”
提到朱老;宁向朗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但他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说:“我觉得是您更难受吧;以后你就没办法压榨我的劳动力了!没师父在;我可不看你的面子。”
唐运尧怒瞪宁向朗:“混小子!”
宁向朗哈哈一笑,一溜烟地跑了。
西北大学是全日制学校;才刚开学宁向朗当然也不好搞特殊;他乖乖卷着铺盖去找自己的寝室。到了那儿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宿舍里最小的;宿舍里还有个仅仅十四岁的家伙!
这家伙瘦瘦小小,打一开始就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一个中年男人在给他忙上忙下。见到宁向朗走进来,中年男人转头朝宁向朗露出憨厚又淳朴的笑容:“你是我们家小河的舍友吧?我是小河的爸爸,小河他不懂事,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看照看照。”
宁向朗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他见中年男人忙得满头大汗,转头去洗干净饮水机,麻利地烧起了热水。搞定以后他才拉开自己简单的行李,熟门熟路地收拾自己的床位。
中年男人见他只有自己一个,忙完自己儿子那边就问:“要帮忙吗?”
宁向朗说:“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他动作灵活,确实很快,比中年男人耗时还短。
中年男人一下子没忍住,对自己儿子说:“小河,你看人家跟你也差不多大,多能干。”
少年转头瞧了眼宁向朗,哼了一声说:“他家肯定很穷。”
宁向朗也没生气,眼看水已经烧好了,就拿出纸杯给中年男人倒了杯水。
中年男人尴尬地道谢,正要往嘴里灌,少年却伸手拦截:“我渴。”
中年男人无奈,只好把水递给少年。
宁向朗一眼就看出这少年家底充裕,但也仅仅是充裕,并不是大富大贵。这种少爷脾气明显是被宠出来的,至于宠他的人是谁?事实再明显不过了。
宁向朗无意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再给中年男人倒了杯水就自己忙活去了。
住校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他要规划好自己的时间免得开学后忙不过来。
宿舍是双人间,只有宁向朗和少年两个人住。中年男人邀请宁向朗去外面吃饭,少年有点不乐意,但还是闷不吭声地跟着。
吃饭间宁向朗知道了少年的名字,这家伙叫秦河,念的是编导系。对于这种靠资历混的行当来说,秦河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小到宁向朗都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他。
被问及念什么系,宁向朗有点无奈,他念得是商学院,算是傅徵天的“学弟”。
这是他在朱老去世后改的。
他固然想自由自在玩上一辈子,但他现在同样也有了不得不去做的事。
宁向朗没走神太久,因为秦河的嘲讽很快就跟上了:“你是准备学商改善家庭条件吗?你选错行业了,学商本来就是有家底的人才能去学的,没有钱你玩什么商业和金融。”
秦父瞪了秦河一眼,抱歉地朝宁向朗笑笑:“小河他就是这么不懂事,你别放在欣赏。”
宁向朗说:“小河这是善意的提醒,玩商玩金融确实要有本钱,要不然当然是举步维艰。”
秦河嘟囔了一句“假惺惺”,就埋头吃饭去了。
中年男人中途接到一个电话,立刻变得有点心神不宁,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等中年男人付完帐后秦河冷笑着说:“我自己会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中年男人有点犹豫,宁向朗说:“我跟小河一起回去,您有事就去忙吧。”
中年男人这才下定决心走了,不过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一回头,要多不放心就有多不放心。
秦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那边走。
听到宁向朗还跟在背后,秦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不可理喻?”
宁向朗据实以告:“是有点,不过你还小,有资格耍小孩子脾气。”
秦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