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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辞典》,也查不到。三十八九分钟过去了,还是一头雾水。“咋的啦?”父女俩被卡在最后一道关口前,呆那儿了。女儿的脑子整个都木了,眼皮酸涩得完全耷拉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嘟囔着恳求道:“睡觉吧,爸,让我睡一会儿再来做这道题,行不?”邵长水也累了,但他毕竟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从记事本上译出的文字内容,又极大地震撼了他,也激奋了他。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有关材料均已存入××银行四纬路分理处保险柜中。”这里讲的“有关材料”,很可能包括了那位开枪杀人的祝副市长所写的《我所知道的顾代省长》。这份材料也许正是外头许多人传说的那份写了而又神秘地失踪了的重要材料。祝磊被捕后,始终不肯交代他为什么要开枪杀害市政府的那位张秘书。这份材料也许会真正揭开他开枪杀人的内幕,揭开那位顾代省长和他开枪杀人之间的“因果关系”。而这把钥匙肯定是银行保险柜上的了。这七个字符里到底又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呢?这是最后的秘密了,解开它,就能画上一个漂亮的句号了。他不能让它留下这么个遗憾。
……于是,去厨房里用凉水狠狠地冲了一下脑袋,回来看到女儿已经跟个大虾似的蜷曲着,闷头倒在大床上睡过去了。他不忍心再叫醒她,轻轻地为她脱去鞋子和外衣,盖上被子,自己又重新坐到这十六个汉字面前,捉摸起来。他把它们分成七组,“一列歼敖”、“人作八叙谈”、“和入籴”、“主变弈”、“为煤”、“工七”、“一”,短时间内组合出几百个词组组合,仍然组合不出有意义的句子来。真头晕了。这时他听到女儿在大床上轻轻地嘟哝着。他以为她在说梦话,紧接着又见她头发蓬乱地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他。“睡吧。睡吧……”他忙走过去安慰道。女儿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在延续梦中的什么纠缠似的,机械地说道:“……那个‘O’,不是英文字母中的‘O’(喔),是阿拉伯数字中的‘零’。对不?不是‘喔’,是‘零’……咱们再试试……”啊,女儿在梦里还在进行着“破译”哩。真是块“侦查员”的好苗子。这一试,果然试出一个四位数的数字来:“一八零七”。只有这个组合是有意义的。而且这很可能表示,这就是那个存放那些秘密材料的银行保险柜的号码。
读完破解出的全文,邵长水却傻了。他无法相信,这就是老刑警劳东林不惜以自己身家性命和毕生前程为代价所取得的“秘密”。他说: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安全渡过这个春天。这一段时间,我发现有人一直在监视和跟踪我。过两天,我将寻找合适的机会,跟这些人充分沟通一下。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理解。但是,如果我出事,那肯定是他杀。
为此,我必须声明:
一、我这几个月来的行为绝对不是个人行为。我劳东林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公安干警——我虽然曾经受到过不恰当的处分,因此被取消过英模称号,还被开除过党籍,但即便在那样一个不见日月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做过任何违背人民利益和法律的事情。
二、关于这几个月我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是个人行为”这一点,余达成同志可作证。
三、经调查,可以初步认定,顾代省长在担任陶里根市委书记兼陶里根市市长期间,曾经收受远东盛唐国际贸易科技开发公司董事长饶上都巨额贿赂,并利用手中的职权,帮助饶从银行至少获得过五亿元的低息贷款,并助他以低于市场价十倍的价格,圈进近十万平方米的国有土地。在此期间,祝磊担任陶里根市的经贸委主任,对顾的违纪行为早有所觉察,并当面向顾表示过不满,由此种下祸根,遭到一系列的报复,陷害,直至后来,被逼“开枪杀人”,酿成大罪。此中详情见祝磊本人被判死刑后在看守所里写的《我所知道的顾代省长》一文。
四、但,我又要实事求是地说,通过这几个月的深入接触和调查,对一些挺重大的问题,我好像越来越糊涂了。比如,到底应该怎么看待顾立源同志这些年的变化,到底怎么认定他在改革开放历程中的功与过,怎么认识像饶上都这样一个人称“二混混”的大企业家的历史定位问题……以及对于发生在顾立源祝磊和饶上都之间那种种无法公然曝光的事情,到底应该由谁来负责?我觉得就更没法去追问了。回顾这几个月来,自己在陶里根调查中的所得,我痛感,自己原先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的认识是相当片面的,有一些还可以说是相当错误的。我会把自己这些所感所得,陆续地写成书面材料。有一些已经写完了。有一些,正在写。我的这些认识希望能得到组织上的重视。
五、有关材料,均已存入××银行四纬路分理处保险柜中。
六、下列同志曾在我的调查中,给予了积极的协助,作用不可低估。请组织上尽一切可能给他们以必要的保护和关注:
×××住××市××区××××路××号
×××住×××市××区××××路×××巷×××号
×××住×××市××区××路××××巷×号
七、假如我真的遇难了,我身后惟一的请求是希望能将我的骨灰跟樊明的埋葬在一起。(樊明是劳爷的结发妻子,也即他的第一任妻子。)这一点,请泉英能给予充分谅解。(泉英为劳爷现在的妻子。)
(签名)劳东林
××××年××月××日
一小时后,邵长水着装整齐,带着刚译出的密码全文,已经站在了总队长赵五六家门前了,那时还不到七点。阴沉的天空灰暗得厉害。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总队居然已经上班走了。总队长夫人告诉他,天不亮,单位里的一个电话把他催走了。邵长水马上打电话找赵总队。赵总队说,凌晨时分省××银行出了个命案,现在他正在案发现场。一听是××银行,邵长水心里一紧,忙问,是四纬路上的那个××银行分理处吗?赵总队问,你怎么知道的?邵长水又问,是不是有人想劫走银行地下保险库里的保险柜?赵总队更愣了,说,嗨,你小子神了,不出自家门,能知天下事。你比诸葛孔明还诸葛孔明!你再给我猜猜,案犯想劫的是哪一个保险柜?“一八零七号。”邵长水斩钉截铁地答道。赵总队不说话了,而后既诧异又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又沉默了几秒钟,便下令道:“你到底还掌握了些啥情况?你是不是已经破译了劳爷的那份密码?那你马上给我赶到现场来。”
银行整个都被封锁了。到了地下保险库,邵长水才觉出,自己刚才所用的“劫走”这个词,是多么的不准确了。他从来没进过银行的地下保险库,所以也难怪他说不准。他原先印象中的“保险柜”,就是我们一般人常见的那种长方形钢柜。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只是大小厚薄不等而已。而银行这地下库里的保险柜外形有点像中药店里的药柜,每一个都有整面墙那么大,只不过是用不锈钢做成,整个都嵌死在墙壁里,然后再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抽屉。客户分别租用这些“抽屉”。“抽屉”也用不锈钢制成。一眼看过去,整个地下库就像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的箱子,闪发着华丽而又阴冷的金属光泽。每个“钢抽屉”上都有两个锁眼,得同时插入两把对应的钥匙才能开启。其中一把归银行保管,另一把由客户自己保管。没有钥匙,而且不同时插入,“钢抽屉”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地下库不仅二十四小时有保安人员在警卫,而且二十四小时有摄像头在监控着。初步判断,有“内贼”参与了这起案子。这个“内贼”就是当晚值班的那个保安。他先切断了地下库的电源,使摄像监控设备失灵。然后带外来的作案者进入地下库。他们准备用塑胶炸药炸开“一八零七”号柜子。这时银行的值班经理从中央监控室的屏幕上已经发现地下库的监控设备和电源出了问题,便赶紧带上一个值班人员往地下室去察看,没等他们走到电梯口,便发生了爆炸。他们没敢马上往下冲,等召集来更多的值班人员一起冲下去时,嫌犯们已经逃走了。为了灭口(这可能也是他们原先就计划好的一步),这伙人临走前开枪打死了那个参与作案的内部保安人员。
“‘一八零七’号柜子里的东西呢?”邵长水忙问。
“他们没带走……”赵总队答道。
“为什么?”邵长水忙问。
“全炸成碎屑屑了,想带也带不成。”
“可惜……”
“可惜啥?你知道这柜子里藏的是啥玩意儿?”
“这柜子是劳爷租用的,很可能存放了他自己写的一些材料,还存放了他从秘密渠道搞到的别的材料,其中很可能还包括祝磊写的一份重要材料,是揭发顾代省长的……”邵长水一边说,一边把破译出来的密码全文向赵五六递去。
赵总队看完密码全文,沉吟了一下,就勘察现场需要特别注意的几个问题,向技侦科的同志做了一番详细交代,便立即带着邵长水回到刑侦总队本部办公室。关上门,他先问了一句:“密码破译的情况,你还跟谁汇报过?”邵长水忙说:“没有。您不是要让我绝对保密吗?破译完了后,第一时间,我就赶到了您那儿。”“好。”赵五六欣慰地点了点头,马上又给厅长打了个电话,说有重要情况必须立即当面汇报。放下电话后,他让邵长水在办公室等着,自己便拿着密码全文,匆匆去了厅长那儿。半个多小时后,他从厅长那儿打来一个电话,告诉邵长水,他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问邵长水吃过早饭没有。如果没吃,他靠窗那个书柜下头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有吃的,也有喝的,先凑合着填补填补;但别离开办公室,一定在原地等着他。邵长水拉开那抽屉看了,杂七杂八,东西还真不老少,有“太空果珍”,有即溶咖啡(那是他随同公安部组织的刑侦专家代表团访问越南时带回来的),有精品牛肉干、蛋黄派、瓜子、开心果,当然还有赵总队自己平时爱吃的柿饼、咸饼干和任何时候都不可缺少的方便面、即食米线等。邵长水知道总队有这么个“传统”,许多同志只要一加班,误了食堂开饭时间,就爱上总队长这儿来“搜刮”。年纪越大、在总队工作时间越长的同志,越跟总队长“没大没小”,上这儿也跑得越勤;除此以外,好烟好茶好酒的,但凡总队长这儿有的,他们“一概都不放过”。总队长也喜欢他们来“搜刮”,不等抽屉空起,就又贮备得满满的了。而那些年轻的同志反倒显得拘谨,很少来。邵长水今天出门时的确没顾得上吃早点。他又不爱吃甜食,便从抽屉里只拣了几块牛肉干,几片咸饼干,再给自己沏了杯茉莉花茶,在大沙发里宽宽松松地坐下,慢慢地一边嚼着,一边喝着,耐心地等待起来。
“拓片”被盗,以至银行保险柜被炸和保安员被杀案,所有这一切都非常清楚地表明,确有那么一伙人,在不惜一切手段、一切代价意图掩盖一个秘密。首先,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劳爷是被谋杀的。同时,他们又意图阻止祝磊写的“揭发材料”和劳爷的秘密调查所得公之于世。祝磊到底“揭发”了些什么重要情况?劳爷又调查到了些什么情况?为什么在调查到了顾代省长受贿渎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