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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会转告的。”
事情发生时,夏润研怨透了这个男人。只要他多一点关心,欣研一定不会出事。妈妈终日很恍惚,念叨着:这是命,这是欣研的命。润研不愿将这些归于命运,这不该是欣研的运气,是蒋昱的疏忽,一切都是他的错。而当她在照片里再次见到欣研的笑容,再也提不起对蒋昱的埋怨。出版社编辑了蒋昱摄影集的初稿,夏润研看着电脑里传来的文件,终于平静下来。夏欣研觉得美好,善意地对待蒋昱就有意义。
蒋昱闻到自己身上海水咸湿的味道,晒干了便是一股腥味。
蒋昱潜在低于水平面20米的海水里,这些日子,他始终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工作,工作的时候,看着各色鱼群在面前终日来来去去,他有数个小时数个分秒与自己独处的机会,却心无杂念,从来不会想起任何事情。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太平洋还是大西洋的未知岛屿,他只是每天早晨,套上潜水衣,把自己埋在深深的海水里。一次次地浮出水面,一次次地潜入水底。
这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逃离。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才可以站起来,站在地面上。
“除非下面有美人鱼,我可受不了呆太久。”他听着外国同事调侃,水面下只有暗淡的光线,以及无法抵抗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再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声响与安全感。共事的同事们不明白这个中国人怎么会有那么惊人的体力,不停地浮出水面,又一次次沉入海底。
出版社屡屡打电话来,说要跟蒋昱签出版的合同,夏润研解释道:“对不起,他出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以把你们定下的初稿给我看吗?”为姐姐继续做这些事情,她觉得很安心。润研时常拨蒋昱的电话,传来的永远都是那一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春天,一直在春雨中继续。润研下班晚归,好几次打开家门,总觉得欣研坐在那里,认真地翻阅着那本摄影集。
“蒋昱还是找不到吗?”汐远问。
十二 平息的风波有一个未料到的真相
“嗯,杳无音讯。”
“需要给他一些时间,也许忽然就回来了。”
“也许,我不应该对他那么责怪。”
“他离开不是因为任何人怨他,只是因为欣研不在了。”
“汐远,我想帮他修改那本摄影集。”
“嗯,欣研知道这本书出版,一定很高兴。”
与汐远的电话一搁,润研就给出版社的杜小姐打了电话,说蒋先生会略微修改一些排版与图文,稍后就可以定稿。她坐下来,打开电脑里的文件,仔仔细细地翻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早来?”Paul在茶水间问润研。
“噢,还好。您早。”润研一回头,意外Paul会跟自己打招呼,转念一想,也许是上次弄错货号,让大老板对自己印象深刻。
“杭州的项目,你参与了吗?”
“没有。”
“华健说你是设计师里面业务最好的。虽然你有点粗心。”
“Paul,上次的货,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润研一直没机会问何以自己安然无恙。
“是有代理商以你那批弄错的家具,兑换了他们的存货。你的运气不错。”
“是吗?”
“走了,我跟华健要开会。”Paul离开清晨的茶水间,留下润研自己犯着嘀咕,庆幸自己走运。
“华健说你是设计师里面业务最好的。”这句话一上午萦绕在心头。因为姐姐忽然离世,润研一直在请假,华健准了她所有的假,却也不再有更多关心。润研处理完所有的事,来公司上班,华健见到她,仅是淡淡一句“回来了?”
沈彦的判断不见得准确,老板始终就是老板,因为你的业务好,他才会看中你。夏润研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若即若离”四个字。华健会与她一起仰望星空,找寻灵感,会约她一起爬山,会在夜里打电话问她做得是否开心,会在必要的时候,安静地陪伴她,叫她放下忧愁,然而所有的这些,也有可能仅因为她是一个业务精湛的下属。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日日面对他有些灰白的短短的头发,面对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面对他严肃的气质,却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多问,仅一句“回来了?”润研答道:“嗯。”他便转身进了办公室,万事如常。夏润研明白自己无需因失去至亲而获得华健的任何同情,可面对他对一场变故的轻描淡写,依旧在内心深处察觉到一丝丝失望。他始终是一个冷漠的中年男性。
如果爱一个人,却永远不确定对方是否也爱自己,是一种折磨。夏润研过往的几年里,尝尽了这种滋味。而自己无法确定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不失是一种折磨。无论是面对华健,还是面对汐远,那种“不确定”的感觉都会在心头滋长起来,好像一条船,一直漂泊在黑暗的海面上,这种感觉叫人不寒而栗,尽管她再也不想尝试任何一种折磨。
要坦然面对自己,是欣研对她的期待,她把姐姐的话深深地记在心里。这些天里,她空下来就看欣研要献给蒋昱的这本摄影集。她设想着这一张张照片,将或宁谧或浓烈地铺在纸张里,被摆在喧闹的书店里,被一个陌生人轻轻拿起,不经意地翻开,读到里面的文字,手指抚过某张照片,也不知道陌生的读者会不会沉浸在其中,或是有机会探听到,这是一个美好的女人,十分用心地,要献给心爱的人的一份礼物。
夏润研曾梦想过开一次画展,可以没有任何观众,只有她和佟硕,走过一幅幅画,她讲解,他欣赏。这种确定的憧憬,她后来再也没有了。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开画展,就连一幅未完的作品,都不会再落笔继续。这是件无奈的事情,更不再有挣扎的意义。她只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可以淡去。她期待一切的一切,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万家灯火的黄昏,在动人的歌词里,在触景的剧集中,都可以开始变得平静。
所以,当叶笑蕾忽然来找她的时候,她接到她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对这个1米65,鹅蛋脸的Vivian,她不再感到惊慌,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讲话。
笑蕾的语气不徐不疾,却坚定地要以叙旧的名义见润研一面。夏润研无需第六感都知道笑蕾忽然打电话来,绝非叙旧那么简单。她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为什么她要来见她?叶笑蕾清晨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佟硕睡在身边,夜里他们同床共枕,他会抱着她聊整个晚上,他们节假日一起出门旅行,他们周末会一起去商店挑选中意的商品,他们那么多年来,都沉醉在彼此的怀抱里。而她与佟硕,早已了断,没有任何交际,他们夫妻,比普通朋友都不及,又何必来找她叙旧?
夏润研没有告诉汐远,她依然与过往有所瓜葛。她称有个校友聚会,便收拾妥当出了门。约好的时间,还是润研先到。笑蕾选的这家咖啡馆人烟稀少,她要了一壶茶,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咖啡馆里懒散地飘着音乐,想要制造惬意的氛围。夏润研一直在留心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笑蕾走得越近,她就越来越感到气氛的紧张。这种体验,与很久以前,她拒绝到德国去出差如出一辙。她依旧是有点怵,这一块心理阴影仿佛随着这次见面又被渲染出更浓的色调。
叶笑蕾越来越艺术气息,也越来越精致。她与夏润研是截然不同的女人。一株是山茶花,一株是雏菊。但佟硕偏爱艺术家气息的女人,这点毫无疑问。她微笑地坐下来,眼神清澈万分。
“润研,还好吗?”笑蕾的语气委婉亲切。
“一切都好。”
“Good。”笑蕾点点头,冒出英文单词,佟硕的太太就应该是这样的角色,润研在心里想。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语气更适合她。是赞美,是欣喜,是放心,却高高在上。
润研想要表现得自然点,她努力放大自己的听力,让身后的音乐传进耳朵里。她低着头抚摸自己眼前的杯子,没有直视笑蕾的眼睛。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忍不住直接问。
“噢,没什么,就是很久没见到你了,今天是周末,佟硕出差了,我没什么事,就找你出来聊聊天。”
润研必须欣赏叶笑蕾身上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她坐在眼前,甚至不需要如一般的女人那般,唤佟硕为“我老公”,那份青梅竹马的自信让润研几乎抬不起头来。
“你们有孩子了吗?”她语无伦次地问。
“孩子?”笑蕾感到有些吃惊。
“嗯。”
“我们不打算要孩子。”她很快恢复了淡淡的口气。
“是吗?可是佟硕很喜欢小孩啊。”润研难以抑制自己的惊讶,在她的记忆里,佟硕很喜欢孩子,她一直设想佟硕将来会有一个男孩,继承他的眼睛、嘴唇,还有修长的手指。她要是见到这个孩子,会格外地疼爱他。她看着笑蕾的脸,收敛住了笑容。她不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有错,还是对佟硕的熟悉让笑蕾感到不舒服。润研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了一句,“其实,你们两个也可以再两人世界一段时间”。
“我没办法怀孕。”她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冷静得周围的空气都迅速凝固了起来。“我们几年前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我打算出国,就做了手术,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怀过孕。”叶笑蕾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她没有任何被触碰的难言,仿佛是在告诉润研,就算自己没办法做母亲,佟硕依然无怨无悔地娶了她。
“哦——是这样。”佟硕不是什么事都告诉她的,这一点她最清楚。
“一开始觉得挺难接受的,后来我们想通了,现在丁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从她的口气,的确听不出任何缺陷的意思,她拥有他,已经是世上最有安全感的事情。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叶笑蕾。从大学军训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今天,就算他曾经流连于一株雏菊,也注定了要回到叶笑蕾身边,任凭她残缺抑或完美。
夏润研钦佩笑蕾的看透,她对生孩子这个事情,再也不遗憾。润研倒是在心里笑佟硕,不知道佟硕为什么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这些,他对笑蕾,是出于责任感还是出于爱,对于润研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也许他没告诉她自有他的原因,也许他是出于善意,深情这个理由,可以让润研更释怀,更彻底地退出吧。
自从遇见佟硕的那一天,她的心里就悬着一些小小碎片,它们悬着,很少划出锋利,却在一些时刻,轻轻地从心底滑落。而今,这些碎片,在他人有关佟硕的只字片语中滑落,隐隐地割伤自己。
“公司还好吗?”润研问笑蕾。
“呵呵,你还很关心北奥的生意。”叶笑蕾有备而来地笑了起来。
“你们已经上了正轨,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在那里那么久,应该很清楚公司的情况,每一分钱都是佟硕很辛苦赚来的。”夏润研不知道为什么叶笑蕾会这样说。
“我知道。”
“他对物质的欲望很淡,这些年来,那么拼命,其实都是为了理想,也为了家庭。”
“我知道。”
“润研,我请求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叶笑蕾忽然倾过身子,用坚决却几近恳请的口吻对润研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