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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刘瑾生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信中的“师娘”居然如此年轻。可是看她的确是陪著关若月出现,又如此谈笑风生,想必不假。当下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唷,我和若月平辈论交,这可不敢当。”白情笑容可掬地还了一礼。“那么刘叔,以后若月妹子就麻烦你多加照顾了?”
“这是当然的!请放心,我一定对若月视若己出!”
“那就好。另外……我和夫君都是闲不住的,不时常喜欢游山玩水,所以很可能三不五时会来拜访一下。”白情故意拉长了语调,斜睨了刘瑾生一眼。“我想,刘叔不会介意吧?”
“啊,当然不介意!”刘瑾生连忙说道。“那是我的荣幸!”
“那么刘叔,后会有期了。”白情说著,转身拥抱了关若月一下,在她耳边低语道:“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受到任何委屈,一定要捎信让我知道,嗯?”
“我知道了。”关若月点了点头,也悄声回答。退开些,她紧紧地拉住白情的手,哽声说道:“白情姐,这几年来多亏有你照顾……真的谢谢你!”
“别这么说。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也未可知。”白情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那么,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嗯?”
“嗯。白情姐,你也多保重。”
白情微微一笑,朝刘瑾生点了点头,随即走出大厅。
在走过院子时,白情快速地环顾四周,清亮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回到马车上。
不消开口,只是看她的脸色,严逍便心知有异,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刘老头的样子,总觉得他假惺惺的。”白情皱了皱眉。“而且,他院子里有个挺实用的兵器架,似乎不是普通的地主大户。”
“是吗?”严逍若有所思地挑眉,望了大宅一眼。“要不要我去看看?”
“现在?大白天的?”
严逍微微一笑。“有差别吗?”
白情一楞,跟著笑了起来。“我总是忘记,我这点三脚猫的把戏和你严大侠的功夫相比,岂能同日而语?”她伸手抱了他一下,低语道:“快去快回。”
严逍点了点头,反手回抱她一下,随即跃下马车,只见他的身形敏捷,几下踪跃之后就消失在大宅的围墙内,果然快若旋风。
白情对于丈夫的身手很有信心,倒也不急。她倚靠在车上,优闲地等著,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严逍挺拔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样?”
“你的直觉没错。大厅后门有好几间练功房,地上还钉有梅花桩。看样子,刘家仆人会武功的不少。”
“有的时候,我真是痛恨自己的直觉。”白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人无横财不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
“难说。想混去帐房那里查一查,可是万一被发现,会让关姑娘的处境很尴尬,所以我没有久留。”严逍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管他是不是有做昧良心的买卖,关姑娘是少王爷托付给刘家照顾的人,想来他们也不敢对她如何。”
“我也是这么希望,所以告诉那老头,我会不时回来探望。”白情拢了拢鬓角。“话说回来,总觉得刘老头假惺惺的惹人厌,刘家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她叹了口气。
“唉!早知如此,当初那个雷拓摔到她床上的时候,缠著人家私奔多好?这年头美色当前还能坐怀不乱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
严逍轻笑出声。“你把这话告诉关姑娘去,还不把人家吓死?”
白情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胡说八道,你还当真?……说到底,还不是你那呆头鹅徒弟的错!好端端的,偏去娶了个郡主,又对若月念念不忘……心猿意马的样子,看著就让人心里有气!”
严逍没有为萧宇飞辩护,只是挑了挑眉。“难道你觉得他和关姑娘适合?”
白情想了想,终于缓缓摇头。“算了,当我没说。”
那两个人虽然是郎才女貌,可是都一般没主见,又一般烂好人,若要凑在一起到天荒地老,不闷死才怪。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聒噪总也得有个限度,能帮的都帮了,我们走吧,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望向刘家大宅,白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隐忧。
“若月太老实了。我只希望,那个笑面狐狸莫要胆大包天,把她给卖了才好。”
不知不觉中,来到刘家也快有一个月了。
在这里的生活,凭心而论,其实是相当舒适的,几乎和她流落到红香院之前那种富贵千金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可是很奇怪,关若月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开心多少。
在刘瑾生的引介下,她早就见过了他的三位夫人和一个独生儿子。所有的人见到她都是笑容满面,对她都相当客气,可是她却能感觉得出,在表面的那份和善背后,藏著的是言不由衷的虚假。
也许是因为白情临别时的耳语,也许是因为待在红香院的三年,教会了她观貌察色的本领。她能清楚地看见表舅过分客气背后的缺乏亲情,那几位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表哥刘颂国明显带色的目光。
他们……愿意收留她,只是冲著少王爷的面子吧?
所以她很识趣地退避,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待在刘瑾生拨给她居住的客院中,弹琴读书以为消遣。曾有几次,那位表兄跑来邀她出去逛街或踏青,也都被她客气而淡漠地婉拒了。
并非自抬身价,只是心如止水,对于那种明显有所企图的殷勤嘴脸,颇有厌烦的感觉。她……真的变了很多啊。若是在三年前,也许她会觉得刘家对她有天大的恩情,进而感恩戴德,以身相许,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那平庸又纵情声色的表哥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关若月拨弄琴弦,继续弹奏著她的“江南思”。若说在刘家的这段日子有什么好处,就是生活清闲单调。整日读些诗经,弹些乐府曲子消磨时光,也算是很难得的修身养性。
手下不曾停歇地弹著那轻柔婉转的曲子,她低垂著眼,想起了在杭州时的日子。
虽然三年来是许多辛酸苦楚,可是,也不是没有过温馨的回忆,不由地,想起了西湖清澈的水;想起了从飘香阁中推窗远望,明月照著青山秀水的美丽;想起了那三秋桂子,十里荷塘……
蓦然,眼前浮现一张粗犷却刚直的脸,那双黑眸锐利却温和,洞彻人心,笔直地望进她眼。
关若月一惊,错了指法,琴音顿乱,原本半合的水眸也立刻睁大。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半晌,突然推开琴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向外面阳光灿烂的晴天。
常常会挂念杨嬷嬷和白情,会想起少王爷,这不奇怪。可是……几乎是同样经常地,心头会出现雷拓的影子。总是忍不住担心,身在江湖的他,是不是还依旧安好?
这样的心思,让自己也不明白啊……
站在窗前,迟疑了半晌,最后关若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喜欢撞见刘家的人,可是外面的阳光明媚,让她无法抗拒想要到花园去散步的诱惑。她抿了抿嘴唇,终于信手披上披肩,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刚过正午,花园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在花丛前停下了脚步,款款蹲下,端详著那一丛盛开的、迎风摇曳的虞美人。
正在优闲时,突然,眼角捕捉到一抹晃动的人影。关若月连忙回头,只见是表哥刘颂国,脸上一片惊惶失措,匆忙地从她面前走过,竟完全没有看见她。
关若月站起身来,诧异地目送他带著一丝气急败坏,连门也不敲,直接冲进了刘瑾生的书房。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忍不住好奇相担心,她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才刚走到门前,立刻就听见刘颂国喘著气的声音从房里传出:“爹,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人家都快杀上门来了!”
杀上门来?!这是在说谁?关若月吓了一大跳,连忙悄悄地贴上门扉,全神贯注地倾听。
书房里,刘瑾生干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急什么?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居然把我刘家上下吓成这个样子?”
“爹,你口中乳臭未乾的小子,半年里接连挑了咱们五个分堂,毁了上万两银子的买卖,你到底知不知道?”刘颂国愈说愈大声。“难道非要等到人头落地,你才会开始操心吗?”
“住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口气,愈来愈没规矩了!”刘瑾生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顿了顿,他用比较平缓的语气接著说道:“国儿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当年他爹娘号称什么'雷电双侠',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让我给解决了?爹心中自有计谋,你就放心吧!”
屋中有片刻沉默,随后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显然是刘颂国坐下了。
只听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再是气急败坏,而流露出一丝恐慌:“爹,那浑帐在信上说得如此狠毒,教人怎么不担心?你……你好歹也透个底出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瑾生嘿嘿地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三个字──关、若、月!”
她?!关若月险些惊叫出声,连忙掩住嘴,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
“什么?”屋里的刘颂国显然和她一般讶异,也叫了起来。“表妹?她手无缚鸡之力,能抵个屁用?难道……难道爹要让她用美色去勾引那小子不成?”语气中颇有酸意。
“国儿,你可真是不长进!”刘瑾生叹了口气。“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要我收留她的?”
“平治少王爷啊!”
“那你还想不明白?”刘瑾生嘿嘿一笑。“什么'青枫楼上明月夜,誓要断头成山,血流成河,以祭父母在天之灵'……那小子还真是狂妄!”
他说著,语气倏然变得阴森森的。
“只可怜我心爱的表侄女,花样年华,居然无辜被牵扯其中,在丧心病狂的恶人手里断送了性命。,还真是很不幸哪!你说是不是?”
关若月听到这里,早就冷汗涔涔而下,双腿虚软,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她死命地捂著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觉得好像随时都会晕厥一般。
刘颂国显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拍桌子。“我懂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少王爷岂肯罢休!”
“正是如此!”
“可是爹……”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国儿,要成大事,岂可沉溺在美色之中,婆婆妈妈!我倒是问你,你想要保命,还是想要她?”
房中有片刻沉默,随后响起刘颂国的声音,比刚才忽然阴沉了几分,“我懂了!不过爹……衙门的那些人,多半是酒囊饭袋,有用吗?”
“关若月一死,会惊动的可不光是少王爷而已。我已经查得很清楚,平治少王爷的师父,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名叫严逍。那日关若月来到时,严逍的妻子和她显得甚为亲密……”刘瑾生低笑一声。“所以,她死了之后,就算少王爷和朝廷的捕快拿那斯无可奈何,尚有严逍!”
“墨剑严逍?”刘颂国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