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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清犹豫一下,将外袍与中衫脱下晾在布绳上。
“来来来,坐这里。”明夜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你很冷?”他的身子在微微打颤。
“还好。”南书清笑笑。
明夜转过身,靠在他背上,南书清微微一僵。
“前有火堆后有我,有没有好一点?”
“嗯。”
“你怎么还在颤?啊,你等一下。”明夜站起来,走到挂著的衣衫后。
南书清顿觉背后凉嗖嗖地,赶紧转过身子背向火堆。
不一会儿,明夜从衣衫后转出来,手里拿了件白色丝衣。
“你把这个穿上。”
“这是……你的丝甲!”南书清颇觉面熟。这正是遇歹人那晚,明夜以臂挡刀,骇得他半死后又给他看的那件丝衣。
“你记性真好。”明夜将丝甲披在他身上,“这丝甲是以一种罕见的蚕吐的丝制的,不仅可抵御刀剑,还可驱暑御寒。”
“竟有如此奇妙之物?”南书清好生惊奇。
“我几年前从一个怪人那儿得来的,你快穿上。”
“那你……”
“没事,没事,我有内功护体,一点寒气算不得什么。”明夜的脸被火光映得闪闪亮,“你要是习了内功,我就可以助你运气驱寒。”
南书清垂著脸,将丝甲穿好。丝衣尚有余温,是明夜身上的热度,一点一滴地渗入他微凉的肌肤。
柴火劈劈啪啪地响,像与外面瓢泼的雨声相应和。火光熊熊,映在他的脸上摇曳不定。他闭上眼,任凭心火起起伏伏,明明灭灭。
“啊呀呀,好大的雨!”一道声音传来,明夜与南书清同时抬头。
庙外奔进一个人来,背上还背著一个女娃娃。来人二十二三岁,修眉俊目,身材颀长。
他放下怀中女娃,抹抹脸上雨水,朗声道:“打扰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我们烤烤火?”
明夜跳起来,笑咪咪地:“方便方便,这边来坐。”他最爱热闹,自是百般欢迎。
南书清起身,将自己的衣衫取下道:“正好我的衣衫干了,你们来晾吧,小姑娘著了凉可不好。”
来人拱手称谢,牵著小女孩走近火堆。
南书清刚要解下丝衣,明夜立刻出声:“别脱别脱,穿在里面嘛。”
“不,还是你……”
“不准,你给我好生穿著!”明夜板起脸。
南书清怔了怔,只好将衣衫套在丝甲外。他看看正在晾衣的年轻人,攀谈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年轻人赤著上身,将小女孩的外衣脱下,用手撑开靠著火堆烘烤,微笑道:“在下尚轻风。敢问二位从何处来?”
“我们从城中来踏青,可惜天公不作美,坏了好兴致。我叫明夜,这是我义兄。”明夜转转火上的烤肉,看著娇小的女娃娃,笑得亲切不已,“小妹子,你七岁还是八岁?”
小女娃梳著两个棱角,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晶亮有神。
“我快十一啦。”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煞是好听。
嘎?可真看不出来!
明夜递过烤肉道:“来,吃点热东西驱驱寒气。”
“谢谢。”她露出娇憨的笑,接到手中。
好……好可爱!明夜向南书清身边挨了挨。
“干爹,你吃。”小女娃将烤肉送到尚轻风唇边。
“叫大哥,你老也记不住。”尚轻风无奈地叹口气,看著她只穿著一件湖绿的小衣往自己怀里钻,“曳儿,你是大姑娘啦,不能老让我抱!”
“你给她抱抱有什么关系。”明夜瞧得心痒痒的,又向南书清挨了挨。
曳儿搂著尚轻风的脖子,同意地点点头。
尚轻风将手中衣衫换到另一面继续烘烤,道:“她若几岁还好,我抱抱亲亲也没什么打紧,可惜她长得太快,很快就不再是小娃娃了!”他的语气有著些许遗憾,像在慨叹时光易逝。
曳儿神色黯了黯,接著用力搂住尚轻风,小脸埋在他微湿的黑发中。
明夜盯著曳儿搂住尚轻风的小小手臂,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抱住南书清的腰,嘴里咕哝:“谁说只有小娃娃才能抱,大了就不能!”
南书清有些尴尬地望过去一眼,尚轻风却似乎不以为意地笑笑:“尊兄弟感情好得很哪。”
“呵呵,那当然。”明夜放开南书清,兴致勃勃地邀请,“你们要去哪里?要是不急著赶路,明日同我们一起去林子游玩,怎么样!”
尚轻风沉默一阵,温柔地看著曳儿小小的身躯,点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好极,来来来,大家快些吃,吃饱了好歇著,明天一定要狠狠玩上一天。”
四人吃了东西,明夜将两道门板卸下,放到火堆旁,又从马车上拿了坐垫铺在上头,尚轻风与曳儿睡在一边,他与南书清挤在另一边。
明夜贴著南书清背后侧卧:“嘿嘿嘿,门板太窄了,你将就些吧……还冷不冷?”
“不冷。”身后的明夜似乎比火堆还热。
“好,我睡了,你要冷,就叫我起来添柴……”他的声音渐渐隐去。
南书清睁著眼,怔怔地盯著火堆。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柴枝燃烧时劈劈啪啪的响声和明夜绵长均匀的气息。还有一种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那是他极力稳住的心跳。
夜,静谧而沉寂。但他却无法安然入眠。冉冉跃动的火光,挑动他心底深处时而忆起,时而刻意遗忘的某种情绪。
他动了动,身后的人也跟著动了动。
他知道,他之所以难眠,是因为,就算在梦里,也有了一个人的痕迹。
马车在林中穿梭,轻快的蹄声“的的”作响。
阴雨过后,天清日晏。林间杨柳飞花,草木清葱。清新的气味沁人肺腑,说不出的畅快适意。
明夜清越淘气的歌声辗转飞扬,偶尔夹杂著曳儿娇娇软软的笑声。
尚轻风手执白子,与南书清对视一笑。
车廉被“刷”地掀开,探进一大一小两张笑脸。
“你们也不嫌闷,下棋下了快一上午。幸亏棋子棋盘都是磁石的,不然马车一颠,就只顾捡棋子吧。”明夜跳下车,将马拴在树上道,“快出来,我去打点野味,你们两个找个地方坐,小曳子饿啦!”
南书清温声道:“你快些回来。”
“知道了,你们也别走太远。”说话间,人影已经消失。
尚轻风举袖擦擦额上的汗:“想不到下了两天的雨,也未褪去暑气……曳儿,你跑哪儿去啦?”
“干爹。”不远处传来曳儿软软的唤声。
两人觅声寻去,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阔,竟是碧绿的湖水。
“干爹,好清的水,我们洗个澡好不好?”曳儿牵著尚轻风的大手,满眼央求。
“和你说多少次了,要叫大哥!”尚轻风看看汗流满面的南书清,想了想,拍拍她的头道,“这样,我和你书清哥哥先洗,我们洗完再换你。等你洗好,说不定饭也熟了。”
曳儿抱著他的大腿:“我自己到那边去洗,你们洗自己的,不用管我。”
“你休想!”尚轻风哼了一声,俊逸的脸上满是了然,“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什么鬼主意,你给我安分些。”
他拉著南书清走向湖边一片极高的草丛,突然一回头。
“你不准偷偷跟著。”
曳儿做了个鬼脸,跑到另一端拾了些可烧的树枝杂草聚成一堆,又搬了几块大石权充座位布在柴堆旁。布置好,她歪歪头,瞄瞄那片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曳儿,你又偷看!”尚轻风咬牙的声音响起。
“哎哟!”曳儿小小叫了一声,迅速从草丛中爬起来跑回柴堆旁。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明夜提著两只山鸡走近,“啊,小曳子你好乖,还拾了柴火!”
他坐在柴堆旁,动手清理山鸡羽毛。
“咦,你额上怎么有块黑,谁拿泥巴丢你?”
曳儿举起小手抹了抹,有点委屈:“我干爹。”
“对了,你叫他干爹,他却一直要你叫大哥,干吗啊?”
“我从小就叫他干爹啊,他以前陪我玩时也常说:你要给我捉到,就让我亲一亲抱一抱。可是我满十岁后,他就说我大了,再也不肯亲我抱我了。”小小的曳儿低头玩著鲜艳的山鸡翎,声音有些闷闷的,“而且,前几天,他突然要我改口叫大哥,我不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哦,这样啊,也是,我看他大你不过十来岁,叫什么都没差。”明夜手停了一下,“对了,他们两个人呢?”
“在那边湖里洗澡……明夜哥哥,一会儿你去不去?”曳儿仰起粉红的小圆脸,笑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明夜呆了呆,忍住想亲亲她的念头,道:“我不去。”这么可爱的娃娃,亏尚轻风竟能忍住不抱不亲。
“为什么?”她的小脸布满失望。
明夜吞了口口水,缩缩肩道:“因为我很怕水,凡是多过浴桶里洗澡水的地方,我都是能避就避,免得淹死!”
“啊,我干爹说,这是一种病,叫'恐水',要么是天生,要么是受到刺激,很难治哦。”
“咦,这么清楚,他是大夫啊?”
“对呀对呀,我干爹好厉害哟,他还能从人的外形骨架上看出是男是女。他说,男人和女人的骨架形状是不一样的。”曳儿一脸崇拜。
:“这么厉害!”明夜惊疑不已,“从没出差过?”
“嗯,不知道。不过他也说,有极少数人骨架偏向中性,不大容易看。”
“噢。”他顿了顿,看见南书清与尚轻风从草丛那边走出来。两人湿著发,一个温文秀逸,一个儒雅清俊。他靠到曳儿身旁,贼兮兮地笑:“你看我义兄,像不像个姑娘家?”
“他是男的。”
“嘎,你说什么?”明夜眨眨眼。
“他刚才换衣时我有看到,他是男的。”她一脸严肃,重重强调。
“什么,你、你……”明夜沾著鸡毛的手指指著她,激烈颤抖,“你居然偷看他换衣,我都没看过……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跑去偷看男人换衣服?”
“我去看我干爹,不小心瞄到书清哥哥。”小曳儿满脸正色,“我在研究人体。”
明夜紧张万分:“你千万别说你看到他换衣,他很怕羞,要是知道后愤而投湖,我就没人养了……啊,你在说什么研究人体?”
“我正在跟我干爹学医术,图形和铜人都不够真实,听以我要看真正的人体……”
“是啊,我是第一个倒霉鬼,每次洗澡换衣必被她偷看。”尚轻风走到柴堆旁坐下,一指躲到明夜背后的小身影,“小丫头,你过来,我看你是欠打屁股!”
“好。”曳儿小小的身子扎进他怀里,“你要肯抱我,我就给你多打两下。”
尚轻风抚抚额,搂住她软软的身子,叹息声含在嘴里:“好吧,反正也没什么机会了。”
明夜羡慕地看著,将山鸡架起来。
“义兄,你从来都不肯抱抱我。”
南书清脸有点红:“你又不像曳儿那么小。”
“哼,等我生病你就惨了。”他取出火折子,将火生起,“对了,还有谁受到小曳子眼睛荼毒?”
“上次她偷看一个老太太洗澡,被人以为是登徒子,头上给砸了一个包。”尚轻风忍俊不禁地揉揉曳儿的头发。
“小曳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太太洗澡有什么好看的。”明夜一脸正经。
南书清瞥过去一眼,这小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