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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炼人魔方才赶到当场,遥见前面四人,心下一惊,只这小女孩的武功,他已难应付,她的爹料来必是绝世高人,更是招惹不得,百忙中,使了一式滚地堂身法,滚到麦田里去,这季令麦田当旺,芒长穗熟,因风雨吹,簌簌声动,把赤炼人魔滚地响声,掩盖了过去,武功寻常的人,倒也不易觉察。乍听那中年人一声吆喝,知已被对方发觉,欲出不出,正自踌躇,骤觉一阵飒风疾至,心知有异,说时迟那时快,这阵风已将他和身卷起,如驾云腾雾,只一飘,便端端正正地飘到四人之前。
白衣姑娘一瞥那阵风把赤炼人魔卷至,心头又是一气,玉掌倏吐,未待那魔头身形稳落,便打出去,白衣姑娘功力虽不及赤炼人魔,但她此时用了十足真力,那魔头一来身子悬空,二来冷不及防,看来必伤在白衣姑娘掌劲之下,不由惊惶失措,百忙中递掌以图消解。
掌还未曾递出,忽觉飒风扑身,厉而不劲,身子一斜,在半空中荡了一荡,落在左侧,把白衣姑娘打来的掌劲,消解于顷刻,不由大异起来,
忽听那白衣姑娘哟地一叫,道:“老前辈怎地不容我教训这魔头!”才知自己原来竟是那中年人所救,顿时忆起身子被风卷起时,白衣姑娘一出手,乍见中年人大袖微掀,袖底便扬起那阵风,才免了受白衣姑娘这一击,心下益是大惊失色,似这般武功造诣的人,岂非他只消用一只指头,便可致自己于死命。
赤炼人魔才下地,那中年人笑嘻嘻地对他道:“赤炼道长,鄙人这厢有礼。”竟而两手一拱,彬彬有礼,毫无敌意。
赤炼人魔心下稍安,连称不敢,也回了一礼。
中年人一笑而过,面又凝霜,端容道:“赤炼道长,你的赤炼掌初成,便以为可以天下无敌,胡为乱作么?须知天外有天,你能把天下人全收伏在你的掌下?”
赤炼人魔那髑髅般的脸孔,倏红倏青,欲待分辩,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作所为,确属自己不是,正自呐呐说不出话之际,蓦地又听中年人喝道:“你适才目窥人家闺女,硬闯私宅,又思淫辱良家妇女,这般所为,是禽兽还是人?你说!”
中年人声色俱厉,直似半空行雷,轰隆不辍。
赤炼人魔那张灰白的脸更白了,全身发抖,这中年人威不可犯,这魔头面对这高人,心中怎能不惊?
赤炼人魔嚅嗫道:“晚辈自知罪无可逭,伏望老前辈看在晚辈多年修为,给予一个改过机会!”
中年人哼了一声,说道:“老实说,我要杀你,比杀一只蚁还容易,嘿嘿,如要你命,还待你到跟前求饶,你这种人,我却不屑,杀了犹污我手。”
赤炼人魔心上一宽,身体也暂稳,不再怎么发抖,打算再说些软话,企求脱身。又听中年人继续道:“你的赤炼掌炼成又怎样?能奈得天下高手何,像我这般微末之技,你便奈何不了,我劝你还是再回莽苍,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修成正果,这才是炼武之道!”
听到这里,赤炼人魔心中又有点不服,但不敢稍露于色,两只红小眼儿一转,寻思道:“我今天自己晦气,遇着这般顶尖儿人物,嘿嘿,要是遇上其他高手,我怕什么来!”
中年人忽地纵声大笑道:“我知道你听了心里一定不服,看你那时眸子已经流露出来,好你既不服,这么吧,你把你的功力全集了起来,将那赤炼掌使开,打我几招,看我受不受得了?”
赤炼人魔有点迟疑,他不敢遽而出手,并非爱惜对方,而是知对方武功绝强,既敢出此言,赤炼掌奈何他不得,谅来不假,既奈何他不得,又何必多此一举,万一他使起性来,怎样抵挡,岂不糟透!
又听,中年人再说话啦,他道:“你疑什么?我说过的话一句说是一句,从不反诲,任凭你打,我绝不还手。”
赤炼人魔有点心动了,他想:“人总是血肉造成的,我的赤炼掌是长白山阴阳叟那老怪传下来的,奇毒无比,普通人只消遥给掌风沾中,不死也残,就不信当前这汉子能任凭我打,哼,我只消拣他要穴来打,再加上毒氛,还怕他能抵受得了?”想到这里,恶念陡生,髑髅也似的脸庞,登时狰狞起来,笑道:“老前辈吩咐,晚辈敢不遵命!”赤炼人魔这人也歹毒,那句话还没说完,已然窜前,就想乘中年人没防备,不及运动内元之际,给他一个好看的。
赤炼人魔翻身急上,潜将璇玑穷中的剧毒气氛,运集于两掌上,狠命朝中年人身上的“血海穴”和“俞气穴”两道大脉按去,这一出手,赤炼人魔确已拚了性命打去。
场中其余三人,齐齐惊叫一声,惊叫之声未已,只听得蓬然巨响,赤炼人魔给他自己发出的掌力反撞回来,被震得身子斜滚,翻了两个跟斗,跌倒地上,坐了起来,口里喘着气儿,手掌疼痛难当,眼巴巴地望着当前那人。
只见中年人骤遭突击,身形却是纹风不动,似浑然无觉,嘴里微微笑着,轻轻说道:“赤炼道长,我说的对不对,你这点能耐连我也伤不了,还敢到江湖上去逞什么威风?太不自量了!”
赤炼人魔一唬非小,直惊得冷汗直淌,不只太惊异抑且太失望了,十年修为的毒掌竟是如斯不济,岂不心寒。他又怎知所遇到当前这人,乃武林万派之宗,赤炼掌虽然厉害,奈何他不得,那又有何奇。赤炼人魔恶念陡生之际,尚未发作,中年人已洞然于胸,他也不须预先运功,武功练到极峰,御敌几成本能,心到意到,功力自到,及赤炼掌打至,如中钢铁,那打出的毒气,竟在他闭穴迎掌之际,无法渗透,赤炼人魔反而给自己撞击之力,震跌地上。
中年人的话声才落,骤地伸手向白衣姑娘一带,乍见红光白练,交相闪动,待得赤炼人魔定睛时,那还有人在?
赤炼人魔嘘了一口冷气,站起身来,乍觉万念俱灰,魂不守舍,哪里还敢再生淫念,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朝向东边山径,疾飞而行。约摸跑了三个时辰左右,天色已渐放亮,眼前迷离山景,绰然在望,他不知不觉跑了一夜,已是到了天姥山。
晨星寥寥,悬挂中天,在这乍明还暗的天亮前后一刻,分外耀眼,赤炼人魔爬到绝顶,心中蓦地一醒,倾耳细听,只听得那惊涛拍岸,汹涌翻滚之声,起自山后,方知走错了路,这魔头,给中年人的绝技委实惊得神昏智乱,不辨东西南北。
乍明还暗的天色停留为时甚暂,赤炼人魔错愕未已,天已放亮,晨雾晓晖,相映成五色缤纷的颜色,有如条条彩带,悬满全山,煞是奇观。赤炼人魔为这美丽绚烂景色吸引,不由怔怔地不舍得离开。
猛然间,晨风送来一阵微细人语,有男有女,骤听之下,似觉甚是多人,际此绝早时分,荒山之巅,竟是有人在此私语,岂不可怪,赤炼人魔心下一琢磨,心中悦然。放眼四望,但觉遍地奇花,秀石杂陈,景细绝佳,已知道这是天姥之南,与北山一派烂山恶水,怪石矗立参天的景象截然迥异。这天姥之南,不是桑龙姑和南星元神仙居停之所吗?料来晨声人语,也必是桑龙姑一家人在说话。桑龙姑一家人绝早跑到山巅之上来干什么?赤炼人魔心中又多一个疑问,蓦地想起,他答应过史三娘,替她侦查桑龙姑的动态,这个早晨,既有此机缘,岂能放过,自己赤炼掌一出道便给人家较短,今后要倚仗那怪妇的正多,岂容对她不敬,漠视她的吩咐叮咛!
赤炼人魔思量一定,悄悄循说话方向蹑足前行,才翻过半个山坳,远远望去,桑龙姑和她的五个儿女已影绰绰地站在当场,桑龙姑最小的女儿南芝,这时才得几岁大,桑龙姑也着实疼爱非常,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和她对面的正是南星元。夫妇两人各坐在一块青石上,他们的四个儿女却环绕在旁,似在听爹娘吩咐什么,各人面容严肃,垂手恭听。
赤炼人魔离得太远,只能听到喁喁之语,却是不辨他们在讲些什么东西。他疑惑丛生,又潜下半个山坳,这时已然离桑龙姑所在之处不远,只有十余丈之遥,急戛然止步,生怕太近了,给他们发觉。
赤炼人魔觅地藏身,悄悄溜进一处巨石支撑作丁字形的壁缝里,朝着数人坐站之处,放眼望去。但见南星元面容紧蹙,似有不悦之色,双眉紧皱,呆呆地瞪着桑龙姑,桑龙姑手里擎着两件物事,左箫右鞭,那管箫长约二尺,白赛霜雪,似用羊脂白玉雕造而成,要比寻常的箫略长些,映着晨曦,荡起一片清辉,耀人眼目,煞是珍品;右手那条鞭子更怪,头大尾尖,滑溜溜并无环节,但柔若柳枝软软垂下,鞭首之上刻着一个大蛇头,那蛇头乍看上去却如五面,每面俱有蛇口,均各作昂首吐舌之状,乌光四溢,似铁非铁,与史三娘腰际所拴那根链子的质地仿佛。赤炼人魔心上一凛,这东西莫非又是什么五金之英炼成的?他思念未定,乍见桑龙姑右手一抬,呼的一声,鞭子迎风飞舞,发出阵阵异响,那声音竟分成五种音组,或作天簌之声,或成魔鬼嘶吼,亦有仙乐鸣奏,复作山崩地裂之响,不一而足。
桑龙姑的鞭子只略略挥动,已然厉害无比,赤炼人魔在那石壁缝中,直听得心晕脑裂,委实挨受不住,急运功镇慑,那里镇慑得来,又恐一有动静,给对方窥觉,桑龙姑这人心狠手辣,到那时枉丧一命,急得把指头放入口中咬着嚼着,以抵受这魔音之侵袭。幸好桑龙姑只挥动几下,便不挥了,赤炼人魔虽保得性命,那只放在口里的指头,已然嚼得血肉模糊,鲜血直喷。赤炼人魔咬牙忍受,悄悄取出金创药敷上止痛,才告无事。
陡然间,桑龙姑又把那枝玉箫送到唇边,一声声逐韵吹出,每吹一韵,其声夺魄,赤炼人魔心头不由自己地一颤,但却无如方才的厉害,差幸忍受得下,蓦地想起一事,在长白山衅那破庙中,桑龙姑不是以这箫声克毒蛇,破八骏机关么?不由心头大悟。
桑龙姑吹了一会,箫韵戛然而止,放下那管玉箫,对南星元道:“老头儿,我这魔鞭比起魔箫如何?”南星元紧绷着脸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孽障,桑妹,有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苦一定要跟赤城山主作对呢!”
桑龙姑哼了一声,放眼远眺,冷冷地道:“你好心肠啦,不与人家计较,又怎知人家二十年期届,不会找上门来?亏你还说这般话,也不想我千辛万苦,跋涉长途到长白山去,冒了性命危险,才得那老怪妇以五魔图相赠,嘿嘿,否则这五蛇阵练得成么?”
赤炼人魔寻思道:五魔图之事,史三娘那怪妇早已对他说过,只是语焉不详,却不道五蛇阵要这五魔图才能练得成。他定神再看,却见桑龙姑与南星元对坐中间的地上,放着五条较小的软鞭,每条鞭的形状与桑龙姑手里的一般,只有头部略有不同,仅得一个蛇头,不像桑龙姑那条蛇鞭有五个面孔,赤炼人魔如何明白在桑龙姑手里那蛇鞭是母体,地下五条是子鞭,母鞭有五个蛇头,可发五种不同的魔音,那些小蛇鞭却只得一面,故也只能发出一种异响,这缘故是因桑龙姑怕自己的儿女功力浅,无法操纵母鞭,也难并发五种魔音,因有分工之举,这些道理,赤炼人魔是外人,如何得知呢!
赤炼人魔正满腹狐疑之际,又听南星元低低叹道:“桑妹,别怪我不听你的话,你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