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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唐离和郝韵,画蛇添足地补充了句“不是说你们啊。”
二女的脸腾地变成了火烧云,满心羞恼却又无话反驳,气咻咻地扭头不看秦麦那幅看似真诚的面容。
又累又怕的黄平双腿酸软,再也难以支撑,靠着冰凉坚硬的大缸滑坐了下去,喃喃嘟囔着:“我不行了,打死我也走不动了!我要歇会儿。”
铁莘没在大缸里发现金银财宝,也确定了其中没有危险,立刻就兴趣索然,看到秦麦、彭施民和唐离几个人都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也不敢打扰他们,听到黄平的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刚想趁机再收拾一番这令人厌恶的老狐狸,一扭头却看到郝韵俏脸惨白,嘴唇紫青,撑在缸沿上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慌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如果不是铁莘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和紧张,郝韵绝对认为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的铁莘是在揩油,事实上,那个宽阔坚实、温暖的怀抱让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郝韵耳语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给人的感觉十分虚弱无力。
铁莘连忙卸下背包当作临时座椅,扶着郝韵坐在了上面,“你休息一下,是不是昨晚冻着了?”
他这个细心的小动作让郝韵心头升起淡淡的奇特感觉,人是情绪动物,所以在很多时候看东西、想事情会从主观出发,而失于偏颇,当初郝韵一颗心都被秦麦占据,对铁莘几乎是视而不见,可此时回想起来,从古格密道塌方、被困墓室时开始,铁莘就一直默默地关心、保护着她,随着了解的深入,郝韵看到了一个与他鲁莽、粗心、胆大妄为、凡事满不在乎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铁莘。
郝韵失神地想着心事,呆呆地任由紧张兮兮的铁莘号脉、试温度、脱下大衣给她披上。。。。。。
“温度也不高啊,好像没有发烧。。。。。。”铁莘抓耳挠腮,郝韵涣散的目光让他手足无措,扯了下正和彭施民、唐离交谈的秦麦,“麦子!你看看郝妹妹这是怎么了?”
秦麦闻言蹲下身子,试探地询问道:“郝韵,你哪里不舒服?”
“啊?”郝韵惊醒,双颊涌上两抹绯红,“我没事,我是不会生病的。”
她没有说原因,不过在秦麦想来应该与鼓姬的身份有关系——冰川石宫里寒冷无比,那鼓姬却只穿着单薄的长袍也没看她有丝毫不适。
秦麦探了探郝韵的脉搏,朝铁莘眨了眨眼睛,“她真的没事。”站起身贴近铁莘促狭耳语道:“铁子,我看是你病了!”
“我病了?我没有病啊!”铁莘一头雾水。
朝他戏谑地眨了眨眼睛,秦麦不再搭理满眼问号的铁莘,转身与彭施民和唐离继续刚才的谈话。
“西藏器物以金属制品居多,这么大的瓷器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彭施民抚摸着光滑细腻的缸壁,流露出震惊和狂喜。
唐离被身体里的火热炙烤得神智有些飘忽,却不肯表现出来,提着从铁莘手里接过来的马灯围绕着大缸仔细关起起来,听到彭施民的话,她猜测道:“会不会是从中原地区运来的?”
“应该不是。”秦麦用铁管将缸里的灰尘拨开,“少不代表没有,这只缸的烧制工艺与中原不同,内胎隐约有金属光泽闪动,我估计是。。。。。。”秦麦停下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没错,很可能是铜缸贴釉。”
彭施民霍然抬头瞠目结舌地望向秦麦,眼中射出强烈的不可思议之色,“你是说这里面是铜缸?”他指了指大缸问道。
秦麦耸了下肩膀,还没开口,唐离突地叫了起来,“麦子,你们快来看,这里有字!”
彭施民与秦麦目光相接,两人同时行动抢到唐离身旁,朝缸壁瞧去。
那是几排以阴纹铭刻的藏文,字体工整凝重,每个字只有指甲盖大,整块铭文大概有手掌大小。
“生死流转皆因愚痴无明而有,际此法界智光照亮暗路之时,唯愿毗卢遮那世尊引导于前,唯愿无上虚空佛母护佑于后,唯愿使我安度可怖中阴险道,唯愿使我安住一切圆满佛地。。。。。。”彭施民贴着缸壁仔细地分辨着铭文内容,抬头望向秦麦苦笑道:“我只能辨认出来这些字的发音,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面的看不清楚了,不过感觉像是。。。。。。”他犹豫着停了下来,似乎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秦麦听了几句,面色越来越凝重,“佛经?”
彭施民点头,秦麦缓缓抚摸着那片铭文,手指在凹凸不平的冰冷缸壁滑过,“你猜得不错,这的确是一段经文,出自藏佛密宗度亡经中,据说人死后若业障未消,便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考验后才能往生,这一段说的是初七第一天,诚心祷告才能够报身佛果。”
“超度亡灵?”唐离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奇异的大缸和经文的出现好像正是为了印证关于魔王的咽喉那些可怕传说。
显然这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了这粗大得离奇的磁缸是在西藏本地烧制。
彭施民凝视着铭文片刻,才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佩服地望向若有所思的秦麦,“没想到你对这些东西还有研究?”
秦麦有些失神地笑了笑,“以前和茂然曾就西藏生死书、度亡经做过交流,印象颇深。”说起李茂然,让他想到了唐天华,关于李茂然的死唐天华一语带过,而唐天华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却无法让秦麦对这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的英年早逝彻底释然,这件事他将永远埋藏在心底,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唐离。
可眼下面临的困境让秦麦不由自主地生出无能为力的颓废之感,他觉得自己就像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得粉碎,却又无法改变这种情况。
唐离注意到秦麦眼底闪过的黯然,抿了抿唇,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襟,“你怎么了?”
“哦?没事。”秦麦从失神中醒来,看到唐离担忧关切的目光,心头悚然而惊,此时情势危急,就算是为了唐离、铁莘和老师这些自己最爱的人,也决不能有丝毫的怯懦!
秦麦振奋精神,抖擞斗志,思绪也随之迅速恢复了冷静,思忖道:“看起来这些经文应该是后世人为了超度那些在这里丧生的人而留。”秦麦说着做出了一个让彭施民和唐离疑惑不解的行为。
在两人茫然的注视下,秦麦打开马灯的注油口,均匀地将灯油洒在了磁缸里,他的动作极为小心,竭力不浪费一滴灯油。
积浮在凝固的油脂上的灰尘已经被他清除了大半,那油脂虽然放置了许久,油性却被厚厚的积尘阻隔而没有挥发,灯油滴落在油脂上,并没有渗透,而是在油脂上形成了一层极薄的闪烁着幽幽暗芒的镜面。
秦麦掏出香烟,朝彭施民晃了下,后者摇头拒绝,秦麦笑了笑,自己叼上一根划着火柴点燃,却没有将那火柴熄灭,等它燃烧到最旺的一刻,投到了缸里。
“呼啦”一声,灯油见火即燃,猛地卷起一蓬尺多高的火焰,热浪涌向紧挨着大缸的唐离与彭施民,两人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开了半步。
一旁轻声交谈的郝韵和铁莘也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大缸里的火球。
不消片刻,灯油燃尽,下面的油脂被高温加热所融化,燃烧了起来,发出“滋滋”轻响,火焰也越来越旺,直冲半空,周边空气翻腾,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入众人的鼻子里。
黄平也许是真的累坏了,闭着眼睛靠在大缸上,好像睡着了似的,郝韵和唐离好心地想要叫醒他,却被坏笑的铁莘用眼神给制止了。
那大缸虽然上了一层胎釉,可内里毕竟是金属质地,传热的速度极快,最开始黄平朦胧间感觉到热乎乎的暖意,很是舒服,过了一会儿,温度越来越高,迷迷糊糊地反手朝大缸的上沿摸去,“嗷”地一声惨叫,捧着几乎被烫熟的手掌跳了起来,疼得浑身乱颤,嘶嘶地大口倒吸冷气。
铁莘开心地嘎嘎大笑,使劲吸了吸鼻子,幸灾乐祸地睨着五官挤成了一团的黄平对郝韵道:“郝妹妹,你闻没闻到一股子烤狗肉味?”
郝韵对黄平同样是好感欠奉,听到铁莘的话既好气又好笑,可看见黄平疼得老泪纵横的模样,她也实在不忍心再雪上加霜地取笑他,白了铁莘一眼,转向秦麦:“麦子,这大缸会不会被烧坏了?”
倒是唐离忍不住问黄平:“你的手怎么样?用不用处理一下?”
巨大的磁缸这时周身都已经隐隐透出橘红色的光芒,可想而知它的温度有多高,就算站在五米外也能够感觉到炙人的热浪,听见郝韵的担心,秦麦摇头,“不会,我估计这缸本来也是做照明之用的。”
呼呼作响的火苗已近一米,与这巨大的光源相比,那两盏马灯成了货真价实的米粒之光,光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迅速地焚化了周边的黑暗,照亮了二三十米的范围。
看到逐渐展露真容的洞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众人就仿佛身处一座巨大的地下广场上,高度至少有将近十米,二十多米外的一侧,能看到洞穴的边缘,至于另一侧三十米外仍旧是一片黑暗,这洞穴的宽度至少超过了六十米!
偌大空间里空空荡荡,不像一路上怪石嶙峋。
而在前方大概二十米处,是一片光滑平整如镜的巨大石壁,这洞穴的尽头便如此突兀地显露在众人面前,只是这尽头并非真正的尽头,石壁上能看到四个一人大小的通道入口,这些个入口间隔十米左右,分布均匀,深处黑黝黝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这几个入口想来就是小扎巴嘴里所说的魔王的咽喉的九个洞道中的四个了,按照洞口之间很平均的距离推测,秦麦不禁霍然动容,九个之多的洞口岂不是说自己所在之处的洞穴宽度将近百米?
秦麦稳步走到石壁前,仔细地观察了片刻,震惊地发现这面巨大的石壁虽然光可鉴人,却没有一丝人为打磨过的痕迹,这只有两种可能:当日打凿这巨大石穴的工匠技艺已经达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只是这种技术或许在现代社会里借助科技不难实现,但是在两千年前的西藏,秦麦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另外一种解释也是秦麦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这石壁的确是自然形成的。
大自然造化神奇,或许难以想象,却并不意味绝无可能。
秦麦提着马灯,贴着石壁缓缓走向了那无法照射到的黑暗,他的身体在石壁上映出了一个被扭曲拉长的畸形诡异的影子,阴森森的气息笼罩着围绕在火焰喷张的巨缸旁的唐离等人的心头,让他们不敢发出声音,沉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麦飘一般无声地向洞穴的另一头前进。
果然如秦麦猜测的那一样,在走过了三个洞口后,他又发现了一座与那座雕刻了往生书经文一模一样的巨大磁缸,秦麦先是用匕首在缸里挖出了十几枚拳头大小凝固的油脂装进了背包,以备马灯油尽后照明使用,毕竟他也无法预料要在里面停留多长时间。
做完这一切,秦麦熟门熟路地将磁缸点燃,不消片刻,两座超大型的油灯发射出的巨大光亮将这宽逾百米的洞穴照亮。
九道高两米、宽米许的洞口相距均匀地分布在那面没有一丝裂痕的石壁上,洞口上方的石壁上是一排巨大的字迹斑驳的暗红藏文,无形无声的时间让它看起看已经有些模糊,宛如镜面一般的石壁反射的光亮让人生出目眩神驰的感觉,映得那几个奇特的字符仿佛漂浮在空中似的,唐离盯着一个字符久了竟然觉得那符号好像跳动了起来,正跃跃欲试地要迎面扑来,不禁骇然地连忙移转视线不敢再看。
“魔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