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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一手将北面的两扇镂花木窗打开,顿觉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及目是一片连荫高竹,正是七月,满园绿意盎然。
一手指着窗外,遗玉难掩惊喜地回头道:“这后面种的是竹子啊。”他们在靠山村的时候,后山林子里的竹倒是多,可进了关内就极少看见了,她本就喜欢这青翠的东西,这会儿见着怎么能不高兴。
卢智笑着点点头,“也不多,就这么一小片,然后就是院墙,我住的那院子也有,不过没你这般好运气,开窗就能看见。”
趴在窗前又看了一会儿,遗玉方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来,对两位兄长道:“日后咱们买座很大宅子,有花园挨着小湖,咱们将湖边载上一片竹林,入夏可纳凉,春冬还可以挖竹笋吃,可好?”
卢俊听到了“竹笋”俩字,使劲点点头,卢智闻言一笑,打趣道:“你想的倒美,还要小湖呢,你还不如直接住在曲江边上得了。”
遗玉不满他拆台,轻哼了一声,正看见陈曲从屋里走出来,于是对她一笑问道:“小曲,咱们去吃饭可好?”
“嗯。”比起初见时候的拘谨,陈曲这几日已经放开了不少,同小满的活泼可爱来比,是个此较文静的小姑娘。
卢智看了看屋外的日头,也点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不过今日沐休,学院里的甘味居大厨子不在,不如到外面吃去?”
“好,这顿我请客,大哥可挑个好地方。”遗玉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钱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出门前卢氏塞给了遗玉一个缎绣荷囊还有一只小小的钱袋,荷囊里装了两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钱袋里则是些碎银和铜钱。
未等卢智答话,卢俊便哈哈一笑,紧接着猿臂一伸将那钱袋勾到自己手里,“那咱们就去聚德楼!”
*****
将屋子落锁后,一行人出了国子监女学生宿居的坤院,不像在屋里那会儿说笑,兄妹三人只是时不时侧头低语,这学里有些规矩是大的很,若是在外喧哗那可是相失仪的。
刚走到宿馆后门,就见门外迎面走来三个人,其中两个身穿着太学院的雪青常服,中间那个正侧耳聆听的人却是一身素衣。
正听着卢智说些学里规矩的遗玉似有所感地偏过了脑袋,对面那个身穿素衣的人刚好也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均是一愣。
“杜先生。”卢智停下,率先朝对方行了一礼。
杜若瑾方才将视线从遗玉身上转开,对着卢智轻轻点头,而后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穿墨灰常服的遗玉,对卢智问道:“这是怎么?”
卢智知道他问的是遗玉,遂将自家小妹要入学念书的事情对他讲了,对方脸上一瞬间露出淡淡的惊奇之色,而后平静地笑道:
“卢小姐才学不输男子,当是入得这国子学的。”
遗玉正垂着头,为卢智唤杜若瑾为先生而疑惑,忽听见那人夸赞,抬头对上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只觉得双颊有些莫名其妙地微热。
“多谢杜先生夸赞。”按着刚才卢智的称呼,遗玉也对着杜若瑾行了一个师礼。
杜若瑾又笑着问了她几句,方才带着身边的两个学生一同进了宿馆。
等双方走远,遗玉才好奇地问卢智,“大哥,你怎么喊他杜先生呢?”她记得上次在高阳的宴会上,卢智还是称呼杜若瑾为“杜兄”的。
听她这么问,卢智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缓缓答道:“似是上个月吏部来了批文,他就成了书艺课的丹青直讲,据说――”卢智顿了顿,“据说他是不打算参加明年的科举了。”
遗玉心中惊讶,这杜若瑾不是吏部尚书杜如晦的儿子么,不参加科举,却谋了个直讲的差事,还是书艺的丹青课,那杜尚书能答应也真是件怪事。
*****
从聚德楼出来,卢俊摸着有些发胀的肚子,对卢智道:“大哥,小玉可比你大方多了。”
卢智不置可否,扭头去看他嘴里说的那个“大方”的人――小姑娘此刻正攥着钱袋满脸纠结的表情。
“二哥,你也太能吃了吧。”一顿饭就将她钱袋里的银子吃了个空,只余了几个铜板看家。
卢俊哈哈一笑,在遗玉的怒视下,俊脸才有些发红,嘀咕道,“不是早上没吃饭么。”
几人正站在路边说话,没注意到一群人从东边晃了过来,为首那个看见了卢智他们,表情一顿,挂上了几分嘲讽。
“哟,瞧瞧这是谁!”
卢家兄妹一齐扭头看去,见到来人脸色各有古怪,卢俊是带着些厌恶,卢智则直接皱起了眉头,遗玉眼角一抽,暗道一声冤家路窄。
长孙止自顾领着身后四五个少年走到他们跟前,手上的纸扇“唰”地一下撑开,挑着一双不算大的眼睛,“怎地,见了面也不打招呼,是眼瞎了,还是哑巴了?”
若是放在以前,卢俊怕是早就冲上去给他一拳了,可经过上次的夜宴事件后,他就老实了很多,听见这样的话,也只是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卢智神情不变,伸手拉了遗玉右臂就要绕道离开。
“咦,走什么!”却不想长孙止竟不似以往那般,只要他退避就不再纠缠,反而一转身抓住了遗玉的另一只手臂使劲一扯。
“啊!”遗玉突然被他抓住左臂一带,只觉得肩膀伤处一麻,当下痛呼了一声。
她这一叫,卢智和卢俊脸色均是一变,一个快速伸手拽开了长孙止的胳膊,一个则是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跟长孙止一道的四个少年,均是愣愣地看着他被一拳直接掼倒在地,直到长孙止的哀嚎声响起,他们才叫骂着一拥而上。
卢智侧身挡在遗玉跟前,陈曲也快步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卢俊红着眼睛隔在他们三人身前,挥拳迎上那些扑来的锦衣少年,五个人扭打在一团,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第九十三章 少年和玉
跟长孙止一道来的四个少年全是众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平日娇生惯养的,几招花拳绣腿也都是在国子监的射艺课上为了应付先生学的,哪里是自小就练拳又身形高大的卢俊的对手。
不消片刻,地上已经四仰八叉地跌了一片,卢俊又转身一把抓住一旁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长孙止,脸色有些狰狞,上次是因为他醉酒误事,害的自家小妹差点去了半条命,这次他就在这站着,怎么还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够了。”卢俊又一拳打在长孙止的脸上后,卢智终于出声制止,他刚才也是气极了,才任卢俊这番下狠手,只是再打下去,怕是后面的事就不好处理了。
卢俊喘着粗气收回了紧握的拳头,站起来快步走到遗玉身边,急声问道:“怎么样,可是扭到伤口了?”
遗玉肩膀上的伤虽然已经长好,可是却仍然不能自如地活动,本来关节就有些僵硬,而刚才长孙止那一下更是猛地带动了那几根曾被伤到的骨头,这会儿她只觉得左肩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冷汗直下。
遗玉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地答道,“不知道,咱们还是找家医馆去看看。”
卢智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扭又对卢俊道:“你带着小玉到后面那条街上的医馆,我一会儿就过去。”
卢俊点点头,不顾遗玉地反对,小心翼翼地背上了她,由身后陈曲帮忙扶着,三人朝远处快步离开。
看到他们走远,卢智才撩起衣摆在长孙止身边蹲下,看着正唉唉呻吟的他,轻声道:“长孙公子,你要是还算聪明,今日的事情就算了,你要是脑子犯蠢,我想有些小故事长孙大人会很乐意知道。”
长孙止横着鼻血的脸上顿时又青了三分,有些僵硬地回道:“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卢智眯眼露出一个笑不达目的表情,“你自己清楚……”随即俯身在长孙止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退开后满意地看着对方已经变得惨白的脸色。
不等他再答复,卢智便站直了身子,朝刚才卢俊他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
在卢俊的强烈要求下,一头花白的大夫又在遗玉肩上按了几按,再次道,“没事了,静养便可小兄弟,这小姑娘真无大碍,你就信老夫吧。”
卢俊急声道:“她都疼成这样了,不行,您再给看看吧,我妹妹这伤都半个月没曾发疼了,现下不是出问题了又是怎么!”
“唉,小兄弟,老夫行医已有四十七载,什么样的病患没有见过,她这伤调养地是极好的,但是由于不足百日,用力牵扯就仍会痛,实则是不防事的。”
“您还是再给看看 ”
“啪!”大夫一手拍在了案上,“不相信就罢,你们给老夫出去!”
卢智走进医馆,正见着大夫拍桌子这幕,疑惑地上前问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扭头瞪了卢俊一眼,后对着气呼呼的大夫道:“大夫,舍弟也是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一旁遗玉挤出一个有些虚虚地笑容,“大夫,我这会儿的确没了刚才那般痛了。”
大夫的脸色这下才好了些,伸手写了张方子递给卢智,“每日一次,煎熬三刻,药渣敷在伤处,过个三日还是痛,我这门上的牌匾就拆给你们。”
卢智接了方子谢过,又支了二两银子在桌上,他们才离开了医馆。
这街上没有租马车的地方,遗玉不肯让卢俊再背她,一行人缓缓地朝坊外走去,路过聚德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刚才那群挨打的少年。
遗玉有些担忧地问卢智,“大哥,刚才咱们打了那些人,他们会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长孙止再不受亲父待见,那也是当朝堂堂一品大员的儿子。
卢智摇摇头,看看她比起刚才好了不少的脸色,问道:“真的不疼了?”
遗玉见他转移话题,仅是一疑也不再问,“嗯,也就刚才那会儿疼地要命,现在就是觉得麻麻的,疼倒是不大疼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身后一阵骚乱,转身就见刚走过去不远的聚德楼门外,两个店小二正架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出来。
“放开!你们放开我!”那少年一边挣扎一边怒叫着。
“哼,下次捣乱挑挑地方,咱们这里的客人也是你能随便坑骗的!”
“把我的玉佩还给我!你这个骗子!”少年一把挣开抓着自己的两个小二,扑向刚刚从楼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
“你骂谁骗子呢,疯子。”中年男人堪堪躲了过去,对着少年呸了一口,抬腿就要走,却不想被猛然窜起的少年一下从背后扑倒,双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抓。
慌乱中从男人袖口飞出一块东西来滑到两人四五步远外,两人同时又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东西扑去,中年男人推开少年,仗着腿长一把捡起了那东西塞进怀里。
“还给我!”重新跌倒在地的少年抱住男人的腿嘶声喊到,男人气急败坏地甩着腿去推搡少年,两人僵持不下。
卢智和遗玉相视一眼,一同转身朝那边走去,倒不是生了什么侠义心肠,卢智是看那少年眼熟,遗玉则是认出了那中年男人。
同时又有十几个路人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看着两人在“拔河”,不大一会儿就有四五个巡街的从路口跑了过来,围观的人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巡街人上前将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
一问之下,双方各执一词,中年男子声称自己在聚德楼里刚好和这少年同桌,没想到吃完饭却被这少年赖上说是被他偷了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