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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妻子惶然道:“回爷的话,当日他来时,我正忙着,账房又回家了。我认的字少,记两笔账还成,哪里会写卖身契借据?因他催得急,就让他先拿钱办事去,回头账房写好单据,再过来摁手印。谁知账房还没回来,他就出门去了,拖到今天。”
周二妻子向来一两银子恨不能掰成三两,会这么好说话?谁信?!只是他夫妻一口咬定,又翻出赖二画押摁了手印的另一张借据。赖二不承认卖妻,却解释不清支那三十两都干什么了。
旁人听着听着也就明白了。赖二卖妻,必是真的。不是明着卖,也是暗着卖了。
两边争执不下,都请里正和张歆评理。里正今日这趟,不是白跑的,却也不需要他断案,只要给张歆摄住阵脚就好,只说请庄主决断。
张歆想了想:“赖二,你妻子怀着他人骨肉,你可还要她?”
赖二母亲抢着说:“不要!我们清白人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媳妇。”
“赖二,你的心意若同你母亲一样,今日就签下卖身契。我做主,叫二爷二奶奶把你签的那张借据还给你抵卖身银,也不再追究不明白的银钱帐目。你看如何?”
周二妻子嚷道:“妹妹不可。这赖二经手的好几笔款项都不明白,加起来怕不有四五十两,这女人哪里值得这么多!非要他吐出来不可!了不得把他老娘妹子卖到那种地方,他和他哥哥卖到盐场去。”
赖二母亲没见识,吓得半死,生怕张歆被周二妻子说动,催着儿子连忙把卖身契签了。
与奴仆通奸,也难听掉价,好在不用担心闹到衙门,勉强保住脸面。周二早看见老婆听完白芍一阵耳语才急急往内院跑,明白是张歆点化,一等众人散去,关上大门,连忙向张歆行礼道谢。
那妇人也上来叩谢张歆救命之恩。
张歆淡淡道:“我只能救你这一回。你如今是二爷二奶奶的奴仆,是好是歹都在二爷二奶奶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这妇人只怕比周二妻子要机灵得多。送上一份“家宅不宁”的厚礼,也够解气。
转向周二:“今日既来了,烦劳二哥把庄院里的人都请来,见个面。”
不多时,地下呼啦啦站了一片。张歆不满道:“怎么用了这么多人?二哥难道不知道人浮于事怎么写?”
周二已知这份差事保不住,垂头道:“是我无能,辜负妹妹信任。”
张歆让本地雇来帮佣的站到一边,周二夫妇的亲友奴仆站到另一边,一边问:“方才听那妇人提到一位怀孕的陈姨娘,可是小嫂子?何不一并请出来相见?”
周二有些尴尬地解释:“那几位是徽州的两位叔叔的外宠,寄住在这里。”
“两位叔叔的姬妾怎会住在我的庄子上?伯祖父和伯祖母知道么?”
“这个,有些事待会儿私下再同妹妹说,可好?”
“二哥既然为难,不说也罢。”眼见两下人员已经分开,周二家人奴仆这边竟有快二十人,张歆点头叹道:“二哥家中这几年还真是添了许多人口。长此下去,半个庄子都盖成庄院,怕也不够住,全部的租子怕也养不起。”
周二脸红。周二妻子不是个明白的,见张歆帮了他们那一下,还当她顾忌周璜,心软好揉捏,赔着笑说:“那里面,只有几个真是我们的人,其余都是我娘家亲人,过来看望我,帮几天忙,正好叫妹妹赶上了。”
“嫂子的意思是,我来的不巧?还是压根不该走这趟?小妹还有一事不解。二哥二嫂都是精明人,怎么就能让赖二那个无赖弄出去那么些银子呢?今日是过了,可赖二以后还会不会寻二哥二嫂生事要钱呢?”
此话一出,周二夫妻俩的脸色都是青一阵,白一阵。
张歆就知道赖二手里必定还有他们的短处:“二哥二嫂继续留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呢。”
周二妻子舍不得这块肥肉,还要说什么。周二躬身垂头:“辜负了妹妹信任,德行有失,为兄确实没脸留在这里了。”好歹保住了周璜的秘密,回徽州兴许还能有条出路。
“弄到这地步,二哥若是留下,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传回镇江,还得被族中长老责怪。还是换个地方好。但不知,二哥想什么时候走?今日还是明日?”
周二夫妻都是一愣。这是明明白白撵人?
张歆已经自说自话下去:“今日走,手脚快些,倒也过得江,只是赶了些,看在旁人眼里,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不体面。还是明天吧,二哥二嫂还有家下人等,好好收拾收拾,别落下要紧东西,免得回头还得回来取。明日一早,我叫管家雇车来接你们,送你们到码头。二哥是要回镇江,还是直接去徽州?端午节快到了,我预备了些节礼,还要写两封信说明这边情况,请二哥转交给伯祖父,伯祖母。二哥二嫂帮我这些年,我也该备份薄利相谢。二哥,明日叫管家雇几辆车才好?”
周二夫妻这才知道大家奶奶的手段,娴静温和不等于好欺负,发作起来能让人鼻青脸肿,还得没口道谢。
周二最关心的是“挪借”的那笔巨款怎么办:“那些钱,该怎么还,还请妹妹给个章程。”实指望能免则免啊!
张歆微微一笑:“二哥是伯祖父请来帮我的。我有事,也得先请示伯祖父再做道理,是不是?”
周二略一思索,懂了。怎么还,还要看他到周璜面前怎么说。那些钱,他夫妻贪得少,周璜的两个儿子用的多,弄得好就没他什么事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哪怕周璜不再用他,这几年用攒下的钱在镇江买的田地铺子,也够一家人过一辈子了,不用再看人脸色。
这么一想,周二对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族妹还真生出几分感激。
“我瞧这庄子,倒是个避暑的去处。难得二哥二嫂替我收拾得齐整,过些日子,兴许来住个两天。两位叔叔再来,就不便宜了。还要请二哥把里面几位姨娘送去徽州。倘若家中两位婶婶不容,伯祖父嫌脸上不好看,哪怕在府衙外另租个院子安置呢,也比这两地悬心,来回奔波好吧?那位陈姨娘既然有了周氏骨肉,也该生在家里才是。”
周二又是一惊。原以为她会让周璜换个人来管这个庄子,没想到竟是要完全收回去。那几个女人也就罢了,那院子库房里的——那才是这庄子说不得的秘密!
转念一想,就像那些女人,那些东西不是他的,摸一下碰一下也不能,何苦为之陪上自己?能不能从玉婕手上再弄回去,是周璜的事。玉婕若是因此开罪周璜,也与他无关。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见周二唯唯诺诺地答应,张歆在纱帽下悄悄地长吁一口气。这庄子是她的了!总算有了个自己的据点,进可走,退可守。
今日跟来的人里,有胡大方成两对夫妇。张歆命他们留下,带着来帮佣的庄户看守院子,帮着周二等人收拾打包,吩咐人手不够,就再到村里找些人。
那些庄户平日没少被周二妻子和她娘家亲戚支使欺负,眼见庄主奶奶来了一趟,龙卷风一般把他们扫了出去,无不暗地称快,严严地守着,不许这些人临了打砸抢,只许带走随身之物。
张歆一路打着腹稿,回到涵院,铺纸沾墨,不多时写就两封书信。给周知府的只有薄薄三张纸,给知府夫人的足足写了十几张,还附上这几年庄子账目的抄本。信封不封口,叫来重阳七夕,连着头两天就预备好的礼物,让第二天带去给周二。
重阳和七夕一转头就去了上房。
段世昌兴致勃勃地听完他们讲述这一天经过,哈哈大笑:“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打上一棒,再给个甜枣。你们奶奶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庄子的事,若让他来处置,必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周二,也会让周璜更难堪。玉婕到底姓周,还是不愿同他们撕破面皮。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极好的了,也许更好。将来的事,还真不好说。
打开第一封信,段世昌眉头皱起:“这是奶奶亲笔写的?字迹怎么变了?”
七夕回道:“奶奶醒来后每日临颜真卿的帖,再不写簪花小楷,也不学柳体了。”
“颜真卿。”段世昌喃喃地发了会儿呆,叹了口气,低头读信。
放下信,段世昌笑着点点头:“你们回头指点一下周二。这封信一定要直接送到知府夫人手中。知府大人见信时,知府夫人也要见到信。他需不需要还那些银子,能不能保一家平安,都落在这封信上。这事若是办不好,他在镇江也别想存身。”
一边亲手封上两封信,一边笑叹:“周璜哑巴吃黄连。徽州那两位大衙内,这回不死也得脱两层皮。痛快!”
周璜的家事
张歆给周璜的信里简单解释了一下她因为什么是去庄子,又因为什么是决定不再让周二代她管理,希望得到谅解。具体情况,请周璜向周二了解。
周二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对两位叔叔的害怕,因为什么事被老婆抓住痛脚,夫妻俩中饱私囊的数目,最后因为什么惊动了玉婕,玉婕又是如何周全如何赶他走人。实话实说,毫无隐瞒。
周二犯的错,在周璜眼里并没什么大不了,说到底根子在他两个儿子身上。周二差点身败名裂,到最后也没把他父子俩的事说出去,也算忠心。
周璜不但不责怪,反而好言安慰了几句,叫他不要再担心这事,先下去休息。
周璜没说该谁还玉婕那笔钱,周二也不敢提。他记得段府管家的话,知道这事要着落在夫人身上。最不济,他把事办好,段世昌和玉婕总会卖点面子。庄园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十倍二十倍这个数目也有,这些人应该不会揪着自己不放。
打发周二下去,周璜背着手站在窗前,想了很久心事。
那一年,他立誓不得功名不娶妻,却也有些担心老来无后。
第二次上京的路上,遇到孤女腊梅,出于怜悯,帮她埋葬了父母。腊梅一定要追随服侍以为报答。很快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又生了两个儿子。那几年,他会试不第,滞留京中,在显贵府中做清客幕僚,有时也教几个学生。日子清贫,好在腊梅善于操持,两个儿子聪明可爱,也会念书,一家人也还和美。
一位大人看中他的人品,将自家因连续为父母守孝耽误说亲,二十岁尚未出阁的堂侄女嫁给他,又帮他谋补实缺。
嫡妻还没进门已有了八岁和七岁的两个庶子,他虽自觉问心无愧,脸上也有些羞惭。好在妻子很快接纳了两个儿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事无巨细,亲自过问,照顾得无微不至。
只是腊梅跟了他这么多年,无名无份。嫡妻怀孕,让他纳了陪嫁丫头为妾,然后才接了腊梅敬的茶。腊梅管家多年,很多事上有自己的主意,未免不合大奶奶心意,明里暗里吃了许多苦头,日渐忧郁憔悴。
好容易得了个西北的县令实缺,只有腊梅陪着他去上任,两人才算又有一起过了几天恩爱日子。只是那边荒凉苦寒,很是艰苦,腊梅身体不好,又挂念儿子,不多时就病故了。
等他熬成知府,嫡妻带着亲生儿子到了任上,却把两个庶子留在京城,交给妾室照顾。说是两个大的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恐怕吃不住路上辛苦。
又过了两年,他才再次见到两个大儿子。印象中乖巧机灵资质不错的两个孩子,已长得油头滑脑,目光闪烁,不肯读书,只愿享福。他也曾下决心管教,想改掉他们这几年养成的坏毛病,扳回正道上,奈何说教已经无用,一要动板子就被嫡妻死死拦住。
妻子是有名地贤德,生怕两个庶子受了委屈,传出去被人说是她教唆他们父子不和。
十四岁上,大儿子玷污了府里一个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