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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分家,分出了问题。郑氏家族一直以来的规矩,家财都是儿子们平分。阿生大伯却非要按孙子数平分。原因是阿生大伯生有五个儿子,阿生的爹只有阿生一棵独苗,还不及堂兄一半壮实。一向以来,家里的农事主要都是大房负担。
闹到后来,按族中长辈建议把田产按数量分成两分,让大房先挑。阿生大伯自然挑了那近五十亩的好田和中等田。阿生爹得到十亩中等田和三十多亩山地。算起来,大房已经占了大便宜,阿生大伯还不满足,闹了几回要把一个儿子过继给弟弟,借口是阿生身体不好,怕是不能给父母养老。阿生的父母气得够呛,从此与大房交恶。
泉州不缺雨水,但因炎热,夏天要是连着些天不下雨,离水源远的地方,浇灌就是问题。原本,灌溉阿生家土地的水就是从大房的土地上流过来。分家后,差不多年年都要为这争执。去年,阿生祖母去世,大房变本加厉,不但堵住了水渠,还不许阿生家经过大房的土地去取水。阿生爹气不过,动了手,被某个侄儿“失足”撞了一下,断了一根肋骨。阿生为了救护父亲,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今年夏天,十多天高温还不下雨,阿生家的地,几乎没有收成。阿生爹受了伤,加上气恼攻心,卧床不起。
阿生大伯假惺惺地带着儿子过来道歉,看望兄弟,说既然阿生家没人能耕种那块地,不如卖给他。阿生家确实没人能种那块地,用不起长工,给他爹看病买药还要花钱,与其白荒着,还不如卖了。可阿生爹恨极了亲兄长,就是不卖给他。
郑家村住的差不多都是一个家族。阿生大伯行事狠辣,又有五个强壮的儿子,就连族长都不敢得罪他。他放出风声,不管谁买了那块地,都别想通过他家的地运一滴水过去。于是乎,阿生家把价钱一降再降,还是卖不出去。
阿龙一路说,陈林氏一路念叨便宜没好货,这地看着便宜,买下来就是麻烦。
是有点麻烦,可价钱真是便宜啊!知道问题在于水源,就可以寻思攻破。张歆原不打算种水稻,对水的依赖也没那么大。
一路看来,张歆已经有了方案,仔细询问接壤的土地都是谁家的。
陈林氏看看她,突然叫起累,拉着张歆走到一块背阴的地方坐下歇息,又说口渴,叫阿龙回去拿壶茶来。
阿龙估计被支使惯了,答应一声就往回跑。
张歆也累了渴了,心里更着急。太阳就要爬上中天了。虽已入冬,南国的太阳还是晒人。与其这会儿坐下歇息,不如忍一忍,走回阿彩家再歇。她还要同卖主谈判呢!
陈林氏突然拉住她的胳膊,一脸严肃:“阿妹,你同大姆讲实话!我们讲话,你听得懂,是不是?”
张歆心底那点抱怨立刻烟消云散,如同偷拿家里东西被抓住的孩子,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懂得一些,也不是都懂。”几百年里,闽南话还是有进化的。很多土语用词,她确实不懂。
“那就好。官话,我不是很懂,也懂得一些。以后,我们有话,对面讲。”
“是。”张歆双手放在膝上,弯腰垂头,老老实实地答应。
“妹,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买这块地了?买下来以后,怎么打算?”
“水源不难解决,在山脚下挖个深塘,攒雨水,还可以养鱼养鹅。挖出来的土石,抬到山上,垒成梯田,水土流失就不会那么厉害。坡上种些不那么吃水的庄稼和蔬菜。山脚下围起来,养鸡养羊,还有鱼和鹅。这些东西的粪便,沤一沤,撒到地里,土就肥了。菜和鱼肉都可以卖到酒楼。酒楼的进货是我管。”
陈林氏虽然不是全懂,却明白了大概,听得眼睛发亮,看向张歆的目光又是欢喜又是佩服,吐出来的却是问题:“这么麻烦,傻点的都听不懂。你想交给谁来管?”
张歆也为这个发愁:“阿龙哥挺好的。可我怕阿生大伯蛮横,又是他长辈,万一他家闹事,阿龙哥为难。如果叫阿怀哥或者阿祥哥过来,会不会不太远?”
陈林氏摇头:“阿龙做不了这个,也不能叫阿怀阿祥过来。妹,记住大姆的话。你的事,不要叫陈家的人插手。你有闲钱,接济他们,使得。记住不可让陈家的人管你的钱。陈家有人同你讨差事,你就讲要问大姆,叫他们同我讲。”
大姆这是护定了她了!张歆软软地答应:“嗯,我记下了。”
“我叫了你林家阿金表兄过来。他爹是我堂弟,阿龙娘的堂哥。你看看满不满意。满意的话,就叫他帮你管。阿金给大户人家管过田地,见过世面,本分老成,做事认真。这边离我娘家不远,有事,他可以回村里找帮手。阿彩一家照应他,也可以看着他。万一阿金有什么不妥当,陈家的人会帮你把产业讨回来。”
监督和牵制!张歆再一次不得不对大姆刮目相看。谁说封建妇女没见地?谁说不识字的农妇蠢笨?谁说老寡妇好欺负?叫他跟大姆过上两招!
陈林氏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阿彩不是你堂姐,是你亲姐。”
“啊?”张歆恍然大悟。就觉得阿彩容貌不象大姆,和阿霞也不象。有几次说话时,阿彩唤陈林氏“大姆”,张歆听着奇怪,还以为她是跟自己叫呢。原来如此!
“阿彩的娘没有对不起陈家,更没对不起你爹。阿彩很疼你,你要同她亲,不可看不起她。”
“哦,当然。”就算阿彩的娘对不起陈奉贤,也同张歆没关系。张歆的脾气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原就觉得阿彩实心实意地对她好,原来是“亲”姐妹:“阿龙哥知道吗?”
“当然。阿龙一家都知道你是阿彩的亲妹。”
阿龙取了茶水来。陈林氏喝了几口,就说歇够了,领头往回走。
阿龙家里已经坐了几位客人。听说阿彩回乡认亲的有钱阿妹过来看地,阿生一家等不及人家相请,直接过来听信了。连抱病的阿生爹都来了。那块地,是阿生一家的指望,也是心病。
事成
两边介绍过,张歆刚才问了声好,就被陈林氏接过了话头:“我家阿妹在外面长大,刚回来,听不懂土话,只会讲官话。”
于是乎,不会讲官话的阿生一家只好与难缠的陈林氏对话,偶然看向阿龙父子,指望他们翻译,好直接同买主张歆谈判。奈何,在阿龙父子心里,陈林氏的的确确要比他们一家更亲,更重要。父子两个离开一段距离坐着,垂着头,闷声不吭。
陈林氏将那块地贬了个一无是处。土质不好,缺水,更要命的是与蛮不讲理的阿生大伯为邻。她家阿妹孤儿寡母,又住在泉州,买下来只有租给别人种。郑家村有谁肯租这么麻烦的地?外村人有谁会跑老远来种这块坡地?价钱虽然低,买下来恐怕就是白荒着,那些钱,还不如换个地方买几亩好田,多少都能有些出息。总之,她是不赞成这笔买卖的。
阿生一家越听越心凉,只道今天又是白跑一趟,空欢喜,倒没怪陈林氏和阿龙一家,而是更恨兄弟相煎的始作俑者。本来,陈林氏说的都是实话。两边也算亲戚,他们也知道陈林氏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伤了多少心。孤儿寡母不容易,阿生大伯对自己亲兄弟都那般算计狠毒,哪里会放这外来的寡妇“邻居”好过?易位而处,他们也不会让自家亲人去买这么一块地。
眼看着阿生一家眼中的希翼之光一点点微弱,暗淡,消失,空落的表情中,渐渐透出绝望和灰败,张歆心中老大不忍,不明白大姆明明已经和她沟通好了将来的打算,知道此事可为,为什么还要这么打击这户可怜的人家,刚要张口,就被陈林氏一眼瞪过来:“不会讲话就不要讲。”
张歆只得忍住了,学着阿龙父子垂头不语。
阿生一家人单纯,没看出其中的猫腻,却也没错过张歆脸上明显的同情。事到如今,他们只求找到一条出路,没力气多替旁人考虑,更硬气不起来。哪怕陈家孝女仅仅出于怜悯,愿意买下他家的地,也是他们的机会。听说,她回乡葬父,一出手就是四百两白银,虽然寡妇孤儿,生活却是比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好得多。再说,她一个女子,拖儿带女,千里迢迢,能够顺利地找回乡,想来也是个有能耐,有运气的。帮了他们这个忙,老天只会继续保佑她。
阿生父子碰头嘀咕一阵,达成一致,又把价钱降了一些。原来的价钱已经降得很低,再降的这一点,对张歆来说,还不够给两个孩子添身新衣。
陈林氏好似满意了阿生父子的诚意,嘟囔了两句“麻烦,不合算!”,就叫阿龙把新价钱讲给张歆听。
张歆这会儿已经看出了大姆的用意,她自己出头唱白脸,把阿生全家打击得面无颜色,方便张歆扮红脸,讲条件。
张歆的条件大大出乎阿生一家的意料:“郑二叔,这地我是真心想买。郑大伯的手段,我也不能不防。方才,阿龙哥指给我看,与你家田地接壤的有五家人的地。我是外来户。阿彩姐阿龙哥肯帮我,却也是郑家人,总不好叫他们为了我与族中长辈冲突。假如,郑大伯有意与我为难,联合这五家人,不许我从他们的土地上运水运物过去,甚至不许我用的人从上面走过,那块地在我手中就是死地。总不能样样都从山那头,我阿姆娘家村子挑过来。听阿龙哥讲,其中一家有三亩,另一家有两亩半,正在那块地与村外大路之间。郑二叔和阿生哥若能帮我把其中一家的地一同买下,我除了按刚才的价钱买下你家田地,另加三成谢你们帮我将死地做活。阿龙哥讲那五亩半田地,多是中等田。那两家,哪一家先答应卖给我,我愿出上等田的价钱。”
久居一村的同族人,种田人,各家拥有哪块地,土怎样,水怎样,出产如何,什么来路故事,互相间清清楚楚。而上等田的价钱,是中等田的四五倍。
阿龙把张歆的话翻译过来,屋里姓郑姓陈姓林的全都听得呆住。
陈林氏张了张嘴,好容易才找到骂词:“妹,你是不是被日头晒昏了?扔钱也不是这么扔法的。”
也许“血脉相连”,阿彩对妹妹比较有信心,悄悄拉了拉陈林氏:“阿妹做事有章法,你不要驳她脸面。”
阿生反应过来,生怕晚一刻张歆被陈林氏骂得改主意,一下跳起来,拉起他老婆:“我去找七叔公。你去阿水哥家里,同阿水哥,还有嫂子讲。”夫妻两个脚底生风地跑了出去。加三成为谢啊!原本降的价钱差不多就都加回来了。
陈林氏不好在外人面前驳张歆的面子,鼓了腮帮子,坐到一旁生闷气。阿彩叫出两个女儿陪着哄着,半天也不能让老人家开怀。
这是替她心疼多花的钱呢!张歆有些好笑有些不安,直往那边看。
阿彩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那边,阿龙爹小声对妻子断言说:“阿彩阿妹是个做大事的!”
等待的时间不好过,阿龙一家找出话题与阿生爹娘攀谈,减轻他们的焦虑。
张歆也加入进去,询问他们卖地以后的打算,建议说:“二叔一家不如搬到城里去住一阵。城里大夫好找,看病抓药方便。换个环境,心情好,身体也容易好起来。”
阿生爹娘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乡下住了一辈子,总觉得城里花费高,样样要花钱。然而,留在乡间,卖了地,隔墙而居,阿生大伯谋算落空,怕也不会让他们安宁省心。
阿龙娘笑着提起:“五叔家小儿子做成一幢好婚事。女家有钱,又最宠这个女儿,听说陪送了好些嫁妆,还有佣人。五婶正愁家里住不下,腾不出单独的院子迎娶新妇。要盖新房,一来赶不及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