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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天上的神,和热爱自己的国家一样,都是必要的。”西京叹了口气,却放开了她,“不过,你毕竟也不是云荒上的人。不勉强你。”
那笙立刻惊奇地抬起头,继续望着天空里神奇的景象:
漫天的金色闪电里,云荒三女神仿佛听到了龙的召唤,乘着比翼鸟御风而来。曦妃,慧珈和魅婀静静地在空中呈三停住。以三位女神为中心,那些闪电纷纷击落在一处,到最后汇集成了巨大的金色光球。龙神围绕着光球上下飞舞,仿佛用尽全力在催化着什么。
女仙们在比翼鸟上阖起双手,静默地对着天地祈祷。
在天宇间的闪电完全消失的瞬间,那个巨大的金色光球轰然盛放!
光在天空中裂开,幻化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如飞鸟,如奔马,如游鱼……在金光中,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出来,在虚空中不受力似的漂浮,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飘拂。
然而这种静止只是一刹,那个光芒中诞生的影子便忽然从九天之上坠落了。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化成了一道电光——然而,那样惊人的速度、在落到水面的刹那却忽然静止。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托住,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轻轻地躺在青水上,衣襟和长发刚刚接触到水面,无声荡漾,就仿佛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被安然地放上了摇篮。
“苏、苏摩?!”那笙跟着那几个鲛人战士奔到水边,探头一看便惊呼起来。
还是一样的容貌,但是躯体却在刹那间完全变了——片刻前还支离破碎血流不止的苍白身体,奇迹般地全部愈合,变得如同玉石般的光洁坚硬,没有一丝伤痕。
“海皇!”宁凉带着鲛人战士跪倒在岸边,看着水面上浮起的苏摩,恭谨地呼唤。
深碧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先是看着天空,然后再看到了岸上的一行人,眸子里有某种变化——仿佛茫然、又仿佛释然。
“咦!”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那笙却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
不对!这、这眼神不对!——这不是苏摩的眼神。
那甚至已经不再是盲人的眼睛!里面流转着种种困惑、悲伤、坚强和光彩,完全不像是以往那个阴枭的傀儡师所能具有。甚至,也不像任何同一个人所能具有。
在方才的刹那、龙神召唤出了历代海皇所具有的那种力量,注入苏摩体内,并赋予了他全新的身体,取代了原本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躯体。
同时,也将历代海皇所有的记忆、一并注入。
现在的苏摩,已然不是过去的那个傀儡师。
在那一瞬间,空桑剑圣隐约有一种释然,却也有一种失落。
释然的是那个嗜杀的傀儡师终究已消失,对这世上很多人都不再具有威胁力,也消弭了某种不可预见的灾难;而那种失落却是莫名的——多少年来,自己一直难以原谅这个鲛人对小师妹的伤害,然而如今,看到那个曾经痛苦挣扎的灵魂终将消失,却有一种茫然的失落。
在族人的召唤声中,新生的海皇睁开眼睛。
他的容颜依然是那样俊美,宛如旭日初升,无可比拟。
青水在他身下荡漾,仿佛受到了某种操纵,用一种温柔的力量托着他,瞬忽升起了一丈,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水制王座。文鳐鱼飞过来,亲切地吻着他的衣襟,旋绕着上下飞翔——一切有水有血之处,便是海皇无所不能之处。
“……”苏摩在水的王座上低下头,用手撑住额际,仿佛脑海里有什么在搏斗。
之前无数世海皇们的记忆汹涌而来,冲乱了他本有的记忆。
经过方才那一次召唤,龙神仿佛也有点疲倦,再向着九天上三位女神致意感谢之后,缓缓从空中降低了身姿,向着他飞来。躯体慢慢缩回三尺,盘绕在海皇的右臂上。
“自由。”
过了许久,忽然间,王座上海皇抬起了头,仿佛终于在无数记忆的重压下清醒过来。垂落的蓝发间、碧色的双眸闪闪发亮,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吐出了复生之后的第一个词。
鲛人战士们被那两个字悚然惊起,抬头望着自己的王,举臂高呼,重复着这个让所有族人心神激荡的词:“自由!自由!”
新的海皇随着呼声,在水的王座上缓缓举起了双臂,指向苍天。
随着他的举手,整条青水都沸腾起来!就在那一刹,不止青水,整片浩瀚的镜湖,甚至远在大陆外的七海,都一瞬间波涛翻涌!
一切有血有水之处,便是海皇无所不能之处。
碧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薄唇顿了顿,仿佛在努力搜索记忆,吐出了第二个词:
“白璎。”
所有人都呆住。连龙神都不自禁地翘首,诧异地观望着这个新生的海皇。
王座上的人张开手来,俯视着掌心的纹路。他的手也已经换了新的肌肤,光洁如玉石,然而手指上十个样式奇特的戒指依然赫然在目,断裂的引线飘然垂落。
海皇看着那些断裂的引线,似乎看到了某个被截断的时空中去。
那些引线连着的,是某种“过去”和“往昔”。
“只要循着这条线,无论身处哪个时空,都能返回彼此身侧。”
即使在无数生无数世的回忆重压下,那一句话依然清晰地浮凸出来,回响在重生后的心灵上空,将一切不愿意忘记的记忆唤醒。是的……不愿意忘记。他要记住在这一生里,无数的苦难之中,也曾绽放出一朵纯白的莲花。
哪怕和这一朵莲花伴生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记忆。
执念一起,脑海中那些呼啸汹涌闯入的激流就安静下来了,在某种强大的力量下平息,有条不紊地沉下来,潜伏在心灵的深处,不再和“本世”的记忆争锋。
那一瞬间,那笙重新看到了往昔熟悉的眼神——冷冷的,空洞的,似笑非笑,带着某种颓然无望的锋锐,仿佛暗夜的黑。
“白璎。”水的王座上,那个新帝王抬起头,看着天际重复了一遍,眼神有某种变化。
他将手放在胸口正中,蹙眉,仿佛那里感觉到细微的疼痛。
是的,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管他什么海皇重生,什么前生后世——他只是苏摩,属于他的记忆只有那一份,历代千秋四海六合都不会再有别的。
白璎……白璎。他一遍遍的回忆起那个名字主人的音容笑貌,回忆起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那个从不说出口的名字复活在他胸臆里,并且将永远的活着,直到和他一起化为灰烬。
那笙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觉得莫名的欢喜。
“苏摩!”她在岸边叫起来了,对着那个鲛人的王者招手,“你没摔坏脑子吧?记得我是谁么?”
“那笙?”苏摩蹙了蹙眉,说出了她的名字。
然后,不去理会苗人少女的欢喜笑声,他望向这片烧杀过后的九嶷土地,眼神一直投到了半山的宫殿里。沉默了良久,忽然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青王……青王。杀了他!”
所有人又是悚然一惊。
居然还记得!
在过了上百年、两次脱胎换骨,前朝空桑贵族加诸于这个少年身上的极端的屈辱和仇恨,居然还这样深刻地烙在这个鲛人的灵魂深处。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可怕力量。
如此的坚定深刻,只有死和爱可以与之相比。
―
九天之上,闪电乌云都已经消散。神鸟的双翅如云般铺开,三位女仙静默的低头,望着青水之上诞生的新王者。
“海皇苏摩啊……纯煌之后,鲛人一族里终于诞生了新的王。”曦妃轻轻叹息。
“我们对这片大地的守望,也终于结束。”慧珈微微一笑,有轻松的表情,望着手心里护着的一缕白光,“我们是不能插手异界事务的——所以自从七千年前替纯煌保管起了海皇的力量后,就只能一直等待着新海皇的诞生。”
曦妃的眼睛望着大地,神情寥落:“是的,自从湮离开后,我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魅婀轻轻叹了口气:“别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将湮的灵体送回云浮吧——七千年了,好容易等到了她可以重新返回天界的时刻。”
她望着慧珈手里捧着的一缕白光——那一缕光华流转不定,在慧珈手心温柔地闪动,是刚刚被她们从黄泉之路上迎接回来的生魂。多么熟悉的气息……她们最好的姊妹,云浮城最美丽也最慈悲的女子。然而转瞬间,竟已是暌违千年。
魅婀望着那一缕光,眼神渐渐悲哀,轻声道:“走吧,不要再注视着人世了——如果违反了天规,城主如何肯放过我们?”
三位女神脸色齐齐一凝,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黎明前黛青色的天空深处——那里,连飞鸟都不能到达的九天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白色的光,仿佛晨曦里的一颗明珠。
那是云浮城。她们翼族最后的一座城池。
——是的。她们在云荒的人眼里是神,是天人,拥有着超越凡世的力量。
关于三女神和九天之上天人的种种传说流传于云荒大地,然而她们却始终并未插手过历史半分。因为,她们始终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份,和族中的禁忌。
她们,只不过是天地间仅存的几个纯血翼族。
她们这一族诞生在鸿蒙开辟之初,早于鲛人和空桑人而存在。她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先进的创造力,一度是天地之间最骄傲的民族,曾和龙神、创造神、破坏神一起,在这一片海天之间留下最初的脚印。
然而,那之后她们一族却逐渐退出了历史,随着帝都云浮城的飞上九天,最终消失在云荒海天之外。
那之后她们的身影从未出现在云荒大陆上。隔绝万年的岁月让她们这一族蒙上了种种传奇色彩、在后人的口耳相传里,被附会成接近了神袛定义的存在。她们的真正来历被岁月掩盖,没有谁记得宇宙洪荒之前、她们也曾翱翔于天地之间,随意地栖居和生活,与其他族类一模一样。
如今,天地间仅存着寥寥可数的几个翼族,活在九天上的孤城里,与世隔绝。
她们拥有着超越云荒大地上所有种族的力量,孤独地生活在九天之上,守望着这片大陆,拥有长久得看不到头的生命。
九天是翼族的领域,七海是鲛人的疆土,而云荒大陆则是人的国度。
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界限,一直各安天命地生存。
直到七千年前,那个悖逆天地的星尊帝打破了这一界限,将所有本已稳定的平衡全部打破。海国覆灭了,就连长久退出云荒舞台的云浮翼族,也被卷入了那一场浩劫。
“我们尽快回去向城主复命吧!”
在第一缕日光洒落大地之前,三位女神齐齐展开了背后的双翅,离开比翼鸟,向着九天上的云浮城飞了回去。她们背后的羽翼是洁白的,展开的时候就如同白云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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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女神化为飞鸟离去,然而地面上的人都未曾留意。复苏后的苏摩毫不迟疑地向着九嶷王宫乘龙飞去,眼里带着腾腾的杀气。
宁凉带领着其余鲛人战士,想也跟随着他而去,却被坚决地阻止。
“你们回镜湖大本营去!”重生的恍惚仿佛只是延续了刹那,很快新的海皇便恢复了便捷的思维,对着战士吐出指令,“——已经两三个月了,左权使炎汐应该从碧落海鬼神渊返回。你们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