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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袖中的龙神在那一刹那腾出,咆哮着将那只邪灵击退,他只怕当时就因为剧痛而失去知觉——而黑暗里,他那个孪生兄弟正虎视眈眈,想将他的血肉啖尽。
龙神和邪灵的缠斗给他带来了喘息的机会,然而苏诺却趁机靠近重伤的他,试图从伤口中挖取他的心脏!它撕裂了他的胸膛,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眼里带着狂喜的表情。
“我要吃了你的心……”
那个脱离了引线的傀儡握紧了他的心脏,用疯狂的声音低语——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会在这里死去。
就在阿诺动手的瞬间、西京终于赶到,一剑将那个傀儡砍伤。
那一刹那生死交错——在他活过两百多年里,从未有这一刻的接近死亡。
想来,当初遇到幽凰时阿诺就一力表示亲近,让她留在身侧,已经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计吧?那个死去的白族女孩,有着和姐姐一模一样的纯粹执着的激情,无论是爱的极至还是恨的极至,都蕴藏着巨大而可怕的力量。
而阿诺……就是一直蛰伏着,引诱着,想利用她这种力量吧?
终于,它在逃脱后,寻找到了在九嶷附近徘徊的幽凰,达成了某种可怕的协议,来报复同一个敌人。
这样恶毒的计策,定然是阿诺提出的——这个偶人实在太了解傀儡师了,知道他深心里有着难以泯灭的仇恨,必然会来找九嶷王复仇。他们首先跟随着九嶷王进入地宫,然后杀了九嶷王,夺走了六合封印。
然而即便如此,分裂后的阿诺已然没有任何力量,幽凰又不是苏摩的对手,他们便孤注一掷地打开了地宫密室内的上古封印,让邪灵在幽凰身上复活,借用她的力量来出其不意地伏击苏摩。
苏摩捂着破碎的心从废墟里踉跄起身,望着那只垂死的邪灵——那对火红的眼睛里依然有着最深切的仇恨,仿佛要将他生生吞噬。
他依稀记起了以前这个鸟灵之王的模样:那个叫做幽凰的鸟灵,有着一张美丽的女童的脸,和白璎有几分像,却更幼小更邪气。在寒冷的苍梧之渊旁,她展开漆黑的巨大羽翼包裹住了他……在他怀里,这只鸟灵没有邪魔的气息,完全像一个人世的少女。
在那个黑夜里,她的羽翼温暖而蓬松,她的笑靥和记忆最深处那张脸恍惚相似。
他得到了她。宛如百年来一次次拥着不同的女子入眠,只为不能抗拒独眠时的寒意
然而在朝阳初起的刹那,他已然将那一夜遗忘。他们的躯体虽然融合,但灵魂却根本没有交汇过。这种相遇,原本就和清晨的露水一样、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她却恨他入骨,不惜化身为魔来攫取他的心脏。
“不认得我了么?……苏摩?”幽凰躺在血泊里笑起来了,然而骷髅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嘶哑地叹息,“可惜……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你的心了……”
“就算恨我,“苏摩望着那只的怪物,忽然道:“也不必将自己弄成这样。”
“那又如何?反正……无论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放在眼里。” 邪灵扑扇着巨大的翅膀,拖着九条被截断的触手,想挣扎着站起来。浓绿色的血从它身体里不断涌出,它嘎嘎地笑着,声音已然嘶哑:“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要把它挖出来看看……”
苏摩眼里忽然有某种悲哀,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那你看吧。”
被邪灵利爪掏出的胸臆内,一颗心安静的躺着,四分五裂。鲛人的心脏是居中的,色做深蓝,左右心室等大,膜瓣上有鳃状的丝。此刻,正在幻力的催合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原来……你的心……早已不跳了。”幽凰勉力抬了抬爪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大笑起来,那种怪异的笑声响彻地宫,让那笙吓得一哆嗦。
“好,好!既然你无心……那么就用命来抵吧!”
大笑声中,旋风呼啸而起。巨大的翅膀扑扇着,垂死的邪灵用尽了全部力气飞起,扑向苏摩,利爪闪烁着寒光,伸出九条触手想将其撕裂。
“小心!”想不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邪灵还会反击,那笙脱口惊呼,想奔过去帮忙。
肩头却一紧,是西京默不作声的抓住了她,对她默默摇头。
就在这一瞬间、玄室内闪出了纵横的电光!
羽毛如雨而落,浓烈的血腥味弥漫。扑过来的邪灵被固定在半空,看不见的引线在瞬间洞穿了她的翅膀和触手,她奋力挣扎,眼中冒出火光来:“杀我!有种的你来杀我!”
“我不杀你。”苏摩却摇了摇头,淡漠的垂下了手中的辟天长剑,侧头望着一边的傀儡,“我要杀的,只有它。”
“孬种!我就知道你不敢!”幽凰极力挣扎,不顾那些锋利的引线一寸寸切割着肌体,只是疯狂地大笑,“杀了我,怎么和我姐姐交代?哈哈……卑贱的鲛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是我们空桑人千年万年的奴才!”
苏摩微微蹙眉,低声:“看来我当初是不该惹你——现在,你可以闭嘴了。”
那样的话已然是某种宛转的歉意,然而幽凰却仿佛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滔滔不绝的谩骂,眼睛因为兴奋而血红:“啊呸!你的底细谁还不知道?什么傀儡师?分明是西市里出来的贱货,老爷贵妇们玩腻了就送人的奴隶!被转卖到青王府之前,还不知道有过多少个主子呢!世袭的奴才!还敢觊觎空桑太子妃……”
“喂,你给我闭嘴!”那笙大怒,挣扎着要上去揍她。
西京按下了她的肩膀,却是担忧地望向一旁的傀儡师。
然而出乎意料地、苏摩竟然并未向以往那样对污言秽语发怒,只是沉默地扣紧手中的丝线,束缚着那只不断扭动的邪灵,表情冰冷而漠然。
这样的恶毒语言,竟然完全不能激发他的怒意,他只觉得恍惚。
那又如何呢,这些恶毒的话其实讲的是事实——从出生以来,他就被无所不在的黑暗和屈辱包围。那些话,就算不骂出来,也在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心里隐藏着吧?那些摧折、侮辱、白眼和凌虐,无复以加……
他一直一直的忍受,咬碎了牙也不让自己自杀也不让自己发疯,发誓总有一天将报复所有的空桑人。
是的,所有空桑人——包括那个故作可怜、对他示好的白族太子妃。
……
仿佛多年来积压的愤怒和仇恨全部宣泄出来,幽凰不顾身上的剧痛,只是破口大骂:
“也只有白璎那个小贱人才被你迷昏了头!天生的贱!她老娘放着好好的白王妃不当,跟冰族人跑去了西海;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居然跟一个鲛人搞上了!丢尽了空桑的脸……”
苏摩的脸渐渐变了,仿佛有火在他眸中燃起。
“给?我?住?口。”他霍然抬起头,眼神雪亮如刀,一字一句低喝。
看到他脸上色变,幽凰却反而兴奋地大笑起来,扭动着身子,嘲笑:“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白璎真是个天生的婊子,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去和奴隶乱搞——啊,我倒是忘了,那时候你还不是男人,搞不了她。哈哈哈,真他妈的讽刺!你们——”
滔滔不绝的恶毒辱骂,终结于一道雪亮剑光。
辟天长剑在瞬间雷霆般地洞穿了邪灵的巨喙,将舌头连着一起钉住。
剧痛让幽凰扭动着身体,锋利的引线一寸寸个入肌肤,宛如凌迟。她却桀桀怪笑着,眼里有得意的神情——终于是,激怒他了……那一瞬间,他的心是活着的吧。
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好顾惜的——她已然苟延残喘了百年,却寻不到生的意义。
如果要终结,也希望,是终结在某个有意义的人手上吧?
“我说过住口,你不听。”傀儡师鬼魅般地掠上了半空,一脚踩着邪灵的背,一手握剑,对准了幽凰的顶心,冷冷,“那么,就给我永远地闭嘴罢!”
辟天长剑直插邪灵顶心,巨大的头颅连着舌头一起,被斩落在地。
“耳根清静。”苏摩凝视着那只抽搐的邪魔尸体,漠然扔下一句话。
他身上方才爆发出的杀气,让整个玄室都陷入了静默。
连一直旁观的阿诺眼里都有敬畏的表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没有改变么?即便是继承了先代海皇的记忆,这个傀儡师的天性里的阴枭还是没有消除,在忍耐到极限后、还是这样可怖地爆发出来!
邪灵的头颅被斩下后在地上滚了一滚,蓦然缩小,变成了一个少女的螓首,容色娇丽如生——竟是在死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天啊!”那笙被吓了一跳,望着那颗邪灵的头忽然变成了同龄人的头颅。
白麟的顶心里贯穿着辟天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苏摩,目光亮得可怕,充斥着怨毒和绝望,竟似要从化为厉鬼去啖食对方。然而毕竟是生魂已散,孤零零的头颅只维持了片刻的神智,嘴唇开阖着,吐出一句话,便再也不动。
“我恨自己……曾委身于一个鲛人。”
那句话过后,玄室内寂静无声。
西京望着地上那颗少女的头颅,想起百年前在帝都也曾见过白璎身边这个小小的女孩——当初白璎被送进帝都册封时,白麟不过六七岁,粉团也似的娃娃,前呼后拥,娇贵而专横。
如今世事倥偬,那个白族的千金竟是在这座古墓里、以邪灵的形态死去。
那笙望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发呆,许久,才大着胆子上前俯身想阖起她的眼睛。然而白麟的眼睛一直大睁着,竟是怎么也无法阖上。
“她一定很恨你啊……”那笙心有余悸,侧头望了望苏摩,而后者毫无表情。
西京此刻吐出一口气来,走过去拍了拍苏摩的肩,沉声安慰:“白麟变成了这种模样,就算你杀了,白璎她也不会……”
“谁管她会如何?”苏摩忽地冷笑,截断了西京的话,“她有本事,就来杀了我为妹妹报仇罢!”
淡淡说着,手中引线忽地如灵蛇抬起,对准了废墟中的阿诺。阿诺望着主人,眼神又是恐惧又是厌恶,手足发出微微的颤抖,显然是极力想挣脱。
然而那一根引线从傀儡的心脏部位穿过,将其钉住。
两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就这样在废墟里静静对峙。
“你我之间,终须一个了结。就如当年母亲身体里的养分只能诞出一个婴儿一样,如今也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成为海皇——”许久,苏摩开口,望向自己的孪生兄弟,眼神平静冷酷,“无论如何,这第二次的争夺,还是你失败了……我的弟弟。”
十指一弹,戒指上的引线呼啸飞出,织成了一面无形的网。光网中,苏诺拼命挣扎,却逃不出那个罗网,钉在心脏里的那根引线反而越绞越紧。
“不甘心么?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你不曾活过,所以不知道其实活着、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望着绝望挣扎的偶人,苏摩的声音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倦意,第一次对着兄弟喃喃说出心里的话语,“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从一开始就将生的机会让与你——这样,我这一生承受的,都不必背负。”
苏摩十指紧扣,引线根根如蛇般探首,瞬地钻入阿诺四肢关节,将它钉住。偶人张开嘴,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嘶喊,四肢不停剧烈挣扎,苏摩的手静静控制着引线,将它狂舞的手足扯住,半晌终于定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