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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难道你要一辈子住在这里,老死山林?”
她当然不喜欢那样,但是……
“山下很多人……很可怕……”
“你怕人?”
她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为什么?”
因为她曾经被最好的朋友推进虎口,差点被一群匪徒强暴。但这件事是她心底最深刻的痛她无法对人说出口。
见她沉默,他便知自己碰到她的心结了,改口道:“若是我能保护你呢?你跟我下山,我给你买一辆马车,由我亲自驾车,你吃睡都在里头,不必接触别人,然后我直接带你回龙家庄,你帮我治好平安……嗯,平安就是我妹妹……”他将平安的出生、来历和病况完整的说了一遍。
“义父临死前,我们四人答应要照顾平安一生一世的,可她先天不足得太厉害,不管我们找多少大夫、寻多少灵药给她治病,她依然三不五时就发作。从她出生至今,几乎没有一天不喝药,女──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姓龙,龙天荒。”
“房……宝儿……”她小声回答。“其实……你妹妹的情况若是如此,让她学点养身气功、平常多注意饮食、常保心态平和,不以物喜、不以物悲……这样大概就没问题了。”
“我知道养身气功有效,咱们那里有位白云道长会一套很高深的养身气功,平安每次严重发病,我们都会请他过府帮平安调理,可他说平安体内经脉多数阻塞,无法习武,所以……那东西根本治标不治本。”他边说,找了条小河,开始给猎物剥皮、去毛、清除内脏。
“养身气功又不是武功,何来体弱之人不能习练的道理──”
她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怒骂一声。
“王八蛋!我就知道那个白云老牛鼻子不安好心!他分明是贪图龙家财产,才故意不教平安练功,反而要我们一次次去请他,他好乘机多收一点费用……呸,还说什么活神仙?我说那叫死贱胚才对!”
他真的很会骂人,但说实话,他骂的很多东西她压根儿听不懂,不过他话里的愤怒她倒是明白了。
“那个……我有一套算是不错的养身气功,送给你……你带回去,我……我不要下山……”
“这气功是马上学,马上便能见效,而且学了之后,就不会再发病?”他问。
“当然不是,这要完全见效,起码得三、五年,而且这中间病人的饮食和心态都要调整好,效果才会好。”
“所以说,就算你把功法给我,我拿回去让平安练,这三、五年内,平安还是随时可能发病,我们还是要成天被白云老牛鼻子当凯子敲?”
“这个……”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可她真的不敢下山、面对人,怎么办?
这时,他已经处理好那三只猎物,把牠们交给她。“都看会了吗?”
她点头。
“那走吧!”他说。
她便拎着猎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带着浓浓的伤感和绝望。
“我们四兄妹的命都是龙老爷子救的,虽然他将我们当亲生子女一般疼爱,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大恩。他临死前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平安能健康成长、一生快乐无忧,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义父的心愿……倘若平安有个万一,我们一定给她陪葬,黄泉路上,大伙儿结伴同行,见到义父后,再向他赔罪……”
瞬间,她的心被狠狠震慑了下。
这世间还有如此守信重诺的君子吗?突然间,她有点羡慕龙平安,能得这么多人的眷宠,她这一生也算幸运了。
只是……她盯着龙天荒的背影,他的身躯笔直,宽阔的肩好像可以扛起整片天,但说到平安,他自信昂扬的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她毫不怀疑,龙平安若有万一,他肯定会跟随而去。
所以她若不下山救龙平安,她若出个意外,那就不是一条性命的消失,而是五条,其中一个还包括他……
不!想到他要去陪葬,她心里便一阵难受。
他们不是很熟,连朋友都称不上,但没有理由地,她就是觉得他不该因此而死。
第4章(2)
“怎么这样……太残忍了,难道龙老爷子收养你们……他只想你们做龙姑娘的保镳,若是失手,便是死亡……”
“你傻啦!”不过是眨眼时间的事,他转回头看她,又是一脸坏坏、痞痞的笑。“我义父怎会是那种人?不过点滴之恩、涌泉以报,我们承义父救命、抚育之恩,若连他临终遗愿都无法达成,还算是人吗?”
“如果你们尽力了──”
“我没有尽力。”他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起码在我知道你有可能救得了平安后,却不能说服你与我一起下山治疗平安,那就是我的失职。平安若死,我陪葬,理所当然。”
他说话时,神情特别严肃,深黝的黑瞳里散发出灼目的光采。她无法确切地说明那是什么东西,但若要说天地有正气,她想,那些光采就是所谓的正气吧!
她的心口莫名地骚动起来,很多的感受和暖热充塞全身。
她为什么怕人?因为那些恶人很恐怖、因为差点被强暴的恐惧太强烈、因为自我毁容的伤痕太痛……但真正让她再也不敢接近人群的,却是东方艳那一推。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曾经比亲姐妹还要好,食同桌、寝同床,结果危难来时,东方艳是怎么对待她的?
或许她是被吓坏了,失去了理智,才会做出那种事。
这一点她懂,但她无法原谅她那一推,将自己的人生彻底推进了地狱。
所以她认为,连这么要好的朋友都能背叛她,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为此,她拒绝与人接触,任何人都一样。人心隔肚皮,与其再品尝一遍被背叛的滋味,不如孤单一人,就算寂寞、即便贫苦,至少她是安全的。
但龙天荒推翻了她的想法,他让她一直静如死水的心湖再起波澜……也许,这世上还是有可信之人的?比如──他。
他们回到树洞旁,他开始教她怎么生火烤肉。
肉烤到半熟的时候,他从怀里摸出几颗鲜艳的果子,告诉她,这是一种调味剂,可以让肉食变得更加鲜嫩、味美。
她很认真地记下他料理的手法和那些果实的样子。
他说了,做人要互相,今天,他辛苦良久,弄了一餐美食请她吃,改日,也许就要换她做掌杓着了。
也不知道是他的手艺太好,还是她太久没吃到真正的食物,当肉烤到半熟,发出阵阵香气时,她的肚子竟然发出咕噜声响。
他听见了,瞠着双眼,看着她半天,哈哈大笑起来。
“喔喔喔……你的肚子叫得比打雷还响耶!哈哈哈,我以为你习惯吃那个臭酸饼了,原来你还是懂得什么叫美食嘛!”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拜托,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啃那种发霉的野菜饼?
“不过我也佩服你,能够啃得下那种东西。在我来之前,你就没想过改善饮食?”
“怎么改善?”
“打猎、采野菇、捉鱼……山林里多的是东西吃,就看你会不会找。”
“即使我打到猎物,怎么弄?连皮带毛丢进火里烤吗?”而且还要看她能不能猎到,若真遇到什么凶猛野兽,到底是兽猎她、还是她猎兽,尚是未知之事。
他想象那种画面,一阵反胃。“你怎么啥都不会?”
“一般姑娘谁没事会去学打猎、野外求生?”
“呃……”他愣了一下。“说的也是。”这时,一只鸡已经熟了,他拿出随身匕首,将两只鸡腿都切下来给她。“喏,你先吃吧!”
“那你呢?”
他指指那剩下来的鸡。“我先吃这个,反正再一会儿另一只鸡和兔子也该熟了,光这些就足够我们两人吃撑到吐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感动,因为两人素昧平生,他却如此照顾她,让她享受到长久以来未曾感受过的人间温晚。
“谢谢。”她低下头,双眼不住地发热。
“客气什么?又不是不够吃。若只有一只鸡,我肯定跟你抢,可现在食物这么多,我难道能一个人把这些全部吃完?那不撑死才怪。”
他虽然那么说,但她认为,眼下就算只剩下一碗粥,他也不是独食的那种人,一定会分一半给她。
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她开始相信他的为人绝对正气,当然,嘴巴也绝对够贱。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覆脸的白布,正准备一尝许久未曾品味的美食,突然,他伸手朝她脸上一扯,那条白布重了碎屑、如白蝶在半空中纷飞。
“吃东西就好好吃,搞这么麻烦……呃,你……”他的手指着她的鼻子,突然不说话了。
她难堪地扔下鸡腿,举袖掩住脸面。也许她曾有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但现在,哪怕她瞎了,也知道自己变成怎样一副鬼样子。
她不是没能力治好自己,那本手札上有各种止血生肌的秘方,甚至让人陈年旧疤全消也不是问题,但她始终无法面对自己,尤其那些企图侵犯她的匪徒说,谁让她长得一副勾人样,是她自己不好,引起他们的邪念,要怨就怨她,别怪他们性致盎然……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祸水”,那不仅给别人带来麻烦,于给更是无穷无尽的灾祸。
所以她更不想治疗脸上的伤了,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让人瞧见她这副鬼样子啊!至少……她不希望在他眼中看到嫌弃。
忽地,他爆出一阵大笑。“你……哈哈哈……”他居然笑抽了气,却还不停止,依旧不停地笑,笑到频频跺脚,只差没在地上滚两圈。
她气得眼眶都蒙上水雾了。这个人怎如此没良心?她的毁容是一件值得如此开心的事吗?
他笑了好久好久,才喘息地指着她说:“老天,亏你还是个大夫……哈哈哈……你居然能把自己闷到起汗疹……救命喔!笑死我了,都不知道你这大夫学的是哪门子医术,大热天的你……哈哈哈……你是存心惹我发笑的吗……不过你的目的达成了……唉哟,笑到我肚子好痛……”
闻言,她本来即将滴落脸颊的泪珠瞬间消失了。他……他笑的不是她脸上的疤,而是那些汗疹?
这怎么可能?汗疹再明显也比不过她脸上那两道深刻入骨的伤疤吧?他居然只注意到汗疹?这家伙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她忍不住好奇,十指张开五缝,偷瞧他的样子,是真的在笑她脸上的汗疹,还是故意骗她?
她看见他笑得流泪,再用指腹擦去,微带喘息地说道:“拜托,你是大夫耶!难道不明白怎么起疹子?你就算不想见人,那编顶草帽戴着也好,干么拿布包得……像颗会走路的粽子。”
“你──”什么叫做会走路的粽子?她气得忘记遮脸,拿手指着他,却因太过恼怒,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你真的不懂如何通风透气?”
“那种事谁会不懂?”
“既然懂,干么把自己包得闷不透气,连疹子都冒出来了,你──呃,莫非你真正不会的是……编草帽?”
她僵住了。编草帽这活儿她确实没学过。
“天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养出你这样半点活儿也不会的千金大小姐?”他抚额叹息。
“我……我干么学那个?”她以前光学理帐和管家就忙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学编草帽?
“因为那个很好玩,况且很实用──算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