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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之前,波里斯就穿过安诺玛瑞的殖民地提亚,直接越过了奇瓦契司国境。路西安的父亲给的身份证明帮了个大忙。越过国境之后波里斯就把前进方向定为东北方向。再跑了五天,八月结束之前,波里斯终于到达了他所要去的城市。
奇瓦契司的首都……罗恩。
他的最终目的地不是这里。但这是去往目的地之前非去不可的地方。现在他决定要回去的地方是性命攸关的最后的胜负场。那之前他决心先见去一个人,去解决过去的事情。
在罗恩找出那个住宅需要半天时间。
“谁?”
从上往下打量着因长途旅行变得灰头土脸的波里斯,门卫怀疑地反问道。波里斯举起右手抓起了披散着的头发。波里斯向后拢起被汗弄湿的头发让门卫看到他的脸。
“如果你长了眼睛,就不可能怀疑我是他的侄子吧?”
波里斯在长大的过程中,通过自己的脸渐渐相信了自己家族的人都长着差不多的面孔。波里斯和耶夫南很像,他们会越长越像他们的父亲优肯,优肯跟他的亲弟弟勃拉杜·贞奈曼也长得很像。
除了那个像爬虫类一样泛着黄色的眼睛。
“嗯……好像是,但是你见不到主人。他两天前就出去了,而且可能暂时不会回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
“太太,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太太!”
听见几个女仆哀求的声音,一会儿又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杂音,波里斯感到有点不对劲,马上问道:
“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叔叔出了什么事?”
从没想到会有重新叫勃拉杜为叔叔的这么一天,但当时他的确是这么问的。门卫犹豫了一会儿,再看了一眼波里斯的脸之后,让他进屋了。
进到宽敞的客厅里,波里斯被意外的情景吓倒了。外面看起来还漂亮干净的住宅,里面荒凉极了:曾经装饰过客厅的东西,都零乱地散落在地上。有着颀长优雅瓶颈的花瓶被打碎了,曾经绚烂的花也已经蔫掉了,地毯皱皱巴巴歪斜着,没有谁伸手管一管。
“你是谁?带来什么消息了吗?”
一个年轻的妇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客厅角落里,猛地抬起头看着波里斯。看来,眼前那个女人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了,她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地坐在那里,像疯子一样可怜地颤抖着。
女仆们想把她扶起来,但那个女人几乎是爬着来到波里斯面前。她拽着披在胳膊上的披巾,把挂满泪痕的脸送到波里斯的眼前。
“告诉我!在哪里?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到她爸爸身边了?是不是?那个孩子安然无恙吗?”
“你说的是谁?”
波里斯的直觉告诉他这位妇人就是自己的叔母,但没有提起那件事。就算提起,她也未必明白。那个妇人继续向披巾里面缩着身子,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把那个孩子带过来!把我的孩子带过来!我的孩子在哭!听到孩子的哭声我快要疯了!”
“……”
波里斯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妇人的两手。妇人大吃一惊想把手收回去,但是不能。波里斯就那样抓着女人的手问道:“你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叔母和叔叔的孩子吗?”
“叔叔”和“叔母”这句话似乎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好像在思考什么的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波里斯的手,往后倒去,然后瑟瑟发抖地叫来了女仆。
“卢奇卡!波卢娜!快把我带走……我,我……”
波里斯向女仆那边走去。女仆们听见波里斯刚才说过的话之后,知道了他是谁,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说道:
“那个……那个……太太有点不舒服。”
“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不见了。两天前……孩子在生日那天消失的……主人寻找孩子去了,据说是管家带走的。”
“管家?”
“是,涂尔克管家。”
那一瞬间,波里斯像是挨了一棍,反问道:
“涂尔克管家?”
那个名字已经忘记很久了。涂尔克管家,贞奈曼家族的……他不是父亲优肯的心腹吗!一直以为和父亲一起死了的涂尔克管家怎么可能在这儿出现过?
“涂尔克管家这个人,原先就是这里的人吗?”
“只知道是主人很久以前就带过来的人。”
波里斯猛地回过头望着四周。需要一个能清楚地解释这些事情的人。这时候,从住宅里出来一个年近七十的仆人,看到陌生人就突然停住了。一个女仆马上跑过去小声说道:
“仆人长,那是主人的侄子。”
仆人长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他怔怔地看了半晌波里斯的脸,然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那么说……是去世的优肯他老人家的儿子?”
波里斯为了跟仆人长说话,穿过客厅的时候,这家的女主人,那个年轻的妇人像是行旅患者一样,在地上拖着身子往旁边躲闪着。那个女人虽然很害怕,但是好像感到有重要的话要听,所以没有离开。
走近的波里斯说道:
“是的,优肯·贞奈曼是我的父亲。您怎么会知道我?”
仆人的眼睛顿时变大了:“噢,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是一直活着吗?……真是庆幸的事情……叶妮琪卡小姐去世之前我是呆在贞奈曼住宅里的。……那时候是个士兵。但是两兄弟恩断义绝之后,就跟着勃拉杜主人过来了。总统阁下下令把罗恩的士兵全都收起来的时候,我太老了,所以成了仆人。您不记得了吗?我那时候还常常给你骑颈马呢。”
波里斯已经忘记了这个年老的仆人长。但是,突然,想到叶妮琪卡姑姑死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出生,那么,这个仆人长现在是把我当成……
“我不是耶夫南·贞奈曼。”
“啊?那么……”
“耶夫南哥哥很久以前就死了,我是他的弟弟。”
“啊……”
老人因为太老了,好像连孩子的年龄、外貌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贞奈曼住宅里只有一个叫耶夫南的孩子,所以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孩子而已。但是,过了一会儿,望着波里斯的老人的眼睛湿润了。
“那么善良的少爷居然去世……”
波里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为哥哥的死而悲伤,觉得心里有不知名状的东西涌上来。波里斯好不容易抑制自己的感情,他向老人问道:
“小孩儿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涂尔克管家吧?”
“他一直在这里的吗?”
“是的。看到他来到这里,就知道优肯主人已经不在世了……但是真没想到。您也知道他不是优肯主人的第一心腹吗?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背叛的人,绝不肯相信他改变了心意。但是几年以来涂尔克对勃拉杜主人忠心耿耿,现在才明白那原来只不过是为了给勃拉杜主人致命报复的漫长的准备。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那么……”
波里斯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以前的情景。他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涂尔克是多么阴险可怕的人物。
“那个人……是他掳走了小叶妮小姐。那天是叶妮小姐的生日。来看叶妮小姐的人太多了,所以暂时不见叶妮小姐也没在意,大家都以为她是跟别的客人一起玩耍。但是宴会结束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见两小时了。太太、主人、奶妈、女仆们……家里顿时乱成一团,最后在涂尔克管家的房里发现了一封信。看完信。勃拉杜主人像疯了似的,不停地说要把叶妮小姐找回来,然后就出去了。”
孩子的名字叫叶妮吗?因为波里斯不太清楚勃拉杜叔叔和叶妮琪卡姑姑的事情,所以感到很意外。姑姑那么悲惨地死去,居然还给自己的女儿起这样的名字?
“可以看看那封信吗?”
“主人拿走了,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小孩儿的生命,将会用来偿还逝者的血债'。主人没有说要到哪里去,但是好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还有那一瞬间,波里斯也感觉到了。
涂尔克带着小孩儿去了哪里,还有勃拉杜怎么会知道是那里……只有纠缠在这个命运上的人才能知道的最后的地方……只有那里。不会有比那里更适合替父亲报仇的地方了。
还有……那里正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一直在旁边嘀咕的叔母,开始大声喊起来。一开始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随着声音变大,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说的那些毛骨悚然的话。
“这是在偿还以前的血债!我早知道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来临的……神的磨虽然转得很慢,但绝不会放过一颗麦粒。你以为这种惩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但是死人是不会瞑目的!是你的罪恶夺走了叶妮,是你的罪恶!”
看着以不知是哭是笑的奇怪的声音吵闹的叔母,波里斯的脸变得僵硬了。他向仆人长转过头去,终于开口了。聚积了几年的对勃拉杜的怨恨,那种怨恨有谁会比他更深呢?
“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想向叔叔问清楚,过去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因为叔叔的固执,父亲和耶夫南哥哥失去了生命,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几年之间越过数十回死的门槛才艰难地活过来。贞奈曼家族的士兵也四处离散或者失去生命了。要做造成这种后果的事情的时候,分明会有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吧,只有听了这个理由之后,我才能决定自己该怎么办。但是现在问不了了。以后如果叔叔回来了就这样转告他吧。”
“怎样转告?”
波里斯退后一步,低声地说:
“你的罪恶,不是被凡人的手,而是将被命运之手收起。当有毒的酒杯轮到你这里的时候,你无法躲避,也无法被饶恕,就这样说吧。”
波里斯转过身去。年老的仆人长和女仆们,还有已经失去一半理智的年轻的夫人都怔怔地望着,直到少年的黑色披肩飘然消失在门外。
“是琼格纳的传言。”
柳斯诺,被称作坎恩选侯大人的“一翼”的他没去见总统也有好几年了。接到找出拿着灰特拉的少年的命令,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这是他接到这种任务以来第一次连续失败。
有好几次差点接近了他。但是他比谁都清楚,把灰特拉完全掌握在手中之前,“差一点”这个词是个多么没意义的词。
最近他发现自己身上也存在叫做焦虑感的东西。等了那么久,反复了好几次从头开始的调查,终于找出一点头绪来到了这里。但是真的好像是回到了最初起点的感觉。他们找来的地方就是奇瓦契司,克瓦雷城。
与“四翼”尤利西·普列但也是久违地在一起了。因几次丢了波里斯的踪迹而自尊心很受打击的两个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分别进行调查。几乎把大陆的情报网全部动员起来,努力调查的结果在这里重逢了。一想到波里斯投入到灭亡的地方之后,又去往克瓦列的方式,他们算是做出了几乎是不可能的调查。
两个人查到克瓦列的人们明确地记得“波里斯”这个名字和人。然后,终于找到了波里斯逗留过的铁匠铺。
伪装成波里斯的朋友,终于得到波里斯被大商人杜门礼·卡尔兹雇用而向安诺玛瑞出发的情报。好不容易得知到处寻找的目标终于留下了踪迹,没想到从坎恩选侯大人的魔法师琼格纳那里传来这种哭笑不得的消息。
听到柳斯诺的解释之后,尤利西马上发出了惨